《青梅无忧》叶叶三草

93、汇合

　　封医把着南越麟的脉搏，皱起了眉。他出声问着坐在屋内茶桌旁边的唐水烟，“这段日子越麟是不是神智有些失常。”
　　唐水烟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这些日子确实神智不清，武功时有时无不受控制。”
　　封医点头，“果然如此，越麟这是走火入魔乱了心神。”
　　卦何知站在床边，担忧问道，“师叔，越麟可能治？”
　　封医脸色沉重，“这我也说不好，他体内真气乱窜，需人用强大内力运功帮着归引到丹田。只我跟卦师兄的真气与越麟不同，能帮越麟的只有任师弟和阿行两个。他武功可恢复，神智我并无把握。”
　　那意思就是说，南越麟有可能神智不清一辈子了，在场长天门几人俱都沉默下来。只有唐水烟冷笑着，“果真是报应，负了我，我当他能潇洒一辈子，谁想到后半辈子变成了个傻子。真真是天理昭昭，谁也不能逃过！”
　　长天门几人都有些不悦，念在那救命之恩上没有多说什么。卦通看着躺在床上的南越麟开口道，“我这就去寻阿行，看他能不能帮上越麟一二。”
　　封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卦何知被留下帮封医照料南越麟，卦通转身出了客栈。他沿着街上不起眼角落里的长天门暗号，一路出了城镇，来到郊外一间农家小院外停下。
　　那家的围墙有些矮，卦通站在外面，看到一老汉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修理着一张弓箭。老汉也察觉自家屋外站了一个陌生人，他放下弓箭站起身，客气开口，“大爷有什么事吗？”
　　卦通朝老汉微微一笑，“打搅了，不知老人家家中前段时间是否收留了一样貌好看的青年？”
　　老汉警惕道，“你是何人？”
　　卦通再次开口，“老人家不必惊慌，我是他师伯。他失踪许久，我们这些长辈十分担心。”
　　老汉松了一口气，赶忙开门把卦通迎进来，“原来是大山的长辈，里面坐！”他扭头朝屋里喊道，“大山，你师门的人来找你了！”
　　话落，屋里哐当一声响，任意行疾奔出来。
　　“卦师伯！”他惊呼出声。
　　卦通看到他，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阿行，你还好吗？”
　　任意行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劳师伯挂念，我一切安好！”
　　卦通微微扫视这简单的农家院子，“那就好，我跟你封师叔还有何知找了你许久，没找到你流落到西北来了。”
　　任意行不好意思道，“当初我被人追杀，一路奔逃重伤坠崖，被青儿给救了。”他这时想到应该把姚青介绍给师伯，转过身找姚青。
　　姚青也跟着从屋里出来，有些惊愣看着眼前这一切。
　　“青儿快来！这是我师伯！师伯，这就是我说的青儿。”任意行招呼着姚青上前。
　　姚青呆愣愣迈开步子，神情恍惚，她没有想到大山哥的长辈竟来找上门来了。卦通打量了下那姑娘，身形高挑皮肤呈现健康的蜜色，长相清秀，颔首温声道，“多谢姑娘救了阿行。”
　　姚青瞧着兴奋不已的任意行有些微微出神，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难得有此外露情绪，看来是十分高兴见到他师伯。姚爷爷见姚青傻愣着不说话，推了推她，“青儿！”
　　姚青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大山哥人很好，我很高兴救了他。”
　　卦通注意到这姑娘好像对任意行有些异样的情绪，不由得细细观察她的眉眼，又看了下任意行，眉头微微皱起。他在卦道上有一两分天赋，观人面貌测命更是小菜一碟。他测算到面前这一对年轻人命中确实有感情纠葛，而且颇为曲折。
　　姚青又眼也不眨瞅着任意行，“大山哥，你要走了吗？”
　　闻言，任意行有些为难起来，他原本也是打算过几天离开的，但没想到今天刚匆匆遇见南越麟，下午师伯就找来了，如此猝不及防。他看向卦通，眉带询问。
　　卦通便开口道，“越麟出了些事，需要你帮忙，恐不能久留此地了。”
　　姚青闻言，神情黯淡下来。任意行看见了，安慰道，“我办完师门的事，会回来看你和姚爷爷的。”
　　姚青知道改变不了他要离去的事实，强颜欢笑道，“说定了，你一定要回来呀！”
　　“君子一诺绝不更改！”任意行正色开口。
　　“好，大山哥你等一下！”姚青丢下一句话，匆忙进屋，片刻后提了一个包裹出来。
　　“里面有两套我给你做的衣服，还有一些干粮给你带着路上吃。”那包裹不小，看来姚青把能装进去的都装了进去。
　　“谢谢你，青儿。”任意行接过那包裹，有些柔软看着面前因不舍而眼眶泛红的姑娘，温声叮嘱，“我走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姚爷爷。”
　　姚青努力憋住泪水，不让它们掉落，点了点头，“我会的。”
　　任意行又向姚老汉告别，然后提着姚青给的包裹跟着卦通离开了。
　　姚青不舍，追到大门边看他远去。姚老汉跟着走出来，看着自家孙女那模样，叹了一口气，“青儿，你忘了他吧！他是江湖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姚青的泪水终于落下，摇着头倔强道，“不，大山哥说他会回来的！”
　　姚老汉又叹了口气，不舍得再继续伤她，轻轻搂住她。姚青埋进亲人怀里，伤心哭起来。
　　路上，卦通把居无忧和其他长天门人失踪，南越麟走火入魔失了神智的情况，通通告诉了任意行。任意行大吃一惊，没想到近日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一会儿，任意行便跟着卦通来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来不及跟封医卦何知叙旧，任意行先忙着运功帮南越麟梳引真气。他盘腿坐于南越麟身后，双掌持续不断输送着真气。他那股真气进入南越麟体内，包裹住里面胡乱冲撞的内力，沿着筋脉慢慢引导至南越麟丹田。
　　如此周而复始，任意行额上渐渐沁出汗水，呼吸也愈见吃力，他与南越麟接触的双掌升腾起阵阵热气。封医见情况不妙，赶忙出声，“阿行，收掌！”
　　任意行听见了，依言撤离双掌，耗费的真气有些多，他力竭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封医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脉搏，发现无多大问题，才松了口气，倒出一粒药丸给任意行，“补元气的。”
　　任意行接过张口吞下了，不一会儿感觉气力回来了些，挣着身子坐起来，看着闭目的南越麟道，“越麟最近武功大增，体内真气太过强悍。我使了大力气也只能帮他把一些真气归引进丹田，剩下的我无能为力了，得需师父出手才行！”
　　封医又去诊治南越麟，经任意行相助，他体内真气确实没有那么混乱了，脉搏稍稍平缓了些。卦通拍板决定，“我们歇息一晚上，明天便启程回去找任师弟！”
　　长天门众人都没有异议，唐水烟也没有反对。
　　又过了几日，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关外商人终于从西北回到了中原。南越麟也醒了过来，只不过仍痴痴傻傻的。几人分乘两辆马车正在排队要进一个城镇，城门口的队伍排得长长的。
　　城墙上张贴着居无忧和长天门众人的画像，而几个武林人士拦在城门前，让进出城门的人站在画像旁对比着，一与画像有几分相似，那些路人便被无辜押走。
　　他们正在耀武扬威时，队伍前面突然慌乱起来，惊慌救命声不绝于耳。长天门几人钻出马车，只见城门前突然出现了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正在毫不留情地残杀着无反手之力的普通民众。
　　卦何知定睛瞧去，发现那几个怪物有些眼熟。唐水烟一眼认出了那是谁，惊呼出声，“祖叔伯！”
　　卦何知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他们是囚禁在风剑山庄禁地的那几个怪物，而自己曾经进过禁地见过他们，怪不得觉得他们眼熟。只那几个怪物不在风剑山庄禁地里，怎么出现在了此处？卦何知疑惑起来。
　　卦通封医也对风剑山庄禁地里关着前几代庄主的事有所耳闻，见他们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也是疑惑不解。而且那几位前庄主武功高强，已经杀了不少无辜民众，其中包括那些拦住城门口欺压民众的武林人士。
　　长天门几人互看一眼，决定就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拦住那几个发疯的怪物。卦何知留在原地看护南越麟，剩下的人都去抢救那几个怪物爪下的民众了。那无情的杀戮被阻拦，城门口还活着的那些路人赶紧摸爬滚打的逃命去了。
　　四个神智不清的疯庄主被长天门人缠住，不高兴怒吼着，浑身内力爆发，招招致命的朝长天门人抓去。卦通封医勉强能应付三个疯子，而唐水烟任意行合力却差点应付不了剩下的那个。
　　封医正在考虑要不要毒死那些怪物时，一人携强悍气息加入了战局。差点死在怪物手下的唐水烟被那人救下了，苦苦支撑着的任意行惊喜喊出那人的名字，“师父！”
　　来人正是任逍遥，他与苗凤凰封无缺去风剑山庄途经此地，正巧发现了师门中人正在对抗四个怪物，便赶忙加入了战局。
　　苗凤凰与封无缺则走到卦何知护着的马车旁，卦何知见了二人欣喜开口，“苗姨阿缺，终于找到你们了！”
　　苗凤凰含笑开口，“这段日子，金复的爪牙满江湖搜寻我们，为免暴露行踪故没有联系你们，累你们担心了！”
　　封无缺眼尖看见布帘后面藏着南越麟，他一把扯开帘子凑近前去，兴奋开口，“越麟原来你在这里，沉船后你跟无忧都失踪了，害得我们担心死了。对了，我们已经把乐儿送去苗家寨了！无忧呢，她在不在？”他伸头往里看去，车上空空，除了南越麟再无他人。
　　“无忧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封无缺失望收回视线，正要细问居无忧的下落，却发觉南越麟的模样有些不对劲，好似有些痴傻。封无缺有些惊住了，“越麟你这是怎么了？”
　　南越麟呆楞楞看着封无缺没有说话，卦何知叹了口气，代为回答道，“越麟走火入魔，伤了神智，谁也认不出了。”
　　“怎么会这样？”苗凤凰和封无缺闻言，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卦何知继续开口，“据唐水烟所言，当初越麟力抗唐魔头不敌以至于落水，他被唐水烟救起来后就变成这样。后来唐水烟还把他带到了西北，幸亏被我们遇上夺了回来。”
　　苗凤凰看向不远处激战的城门口，唐水烟正有些狼狈地从怪物手下死里逃生，倚靠在城墙边喘着粗气。苗凤凰紧皱眉头，“若是唐水烟救的越麟，这救命之恩怕是不好还！”
　　卦何知在旁边搭腔，“苗姨不必担忧，我们已经跟唐姑娘说好了，以她对越麟的救命之恩来换取我们去救她被金复抓住的家人。”
　　闻言，苗凤凰眉头舒展开了，点了点头，“这确是一个报恩的法子。”正巧他们也要去风剑山庄探一探无忧是不是被金复抓起来了，到时一并救出唐庄主他们便是了。
　　她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城门口。其他两人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封无缺皱眉开口，“江湖传言风剑山庄用不知打哪来的四个怪物去对付金复，初时原本是占据上风的，后因那几个怪物跑了，金复才反败为胜。没想到，他们跑这里来了！”
　　正说着，那几个怪物突然疯了般朝他们这边冲来，任逍遥几人一时阻拦不及。卦何知和封无缺赶紧把南越麟拉下马车，然怪物们转眼即至，齐齐扑向南越麟和封无缺。
　　封无缺抽出软剑抵挡，卦何知护着南越麟，一掌打向抓往南越麟胸口的利爪。两人都不敌，卦何知那掌没有撼动怪物，反而被怪物的护体真气冲撞往后滑出老远。封无缺的软剑被另一怪物抓住，他赶紧弃了剑急急退后。苗凤凰在一旁见状，用力扯下马车上垂挂着的车幔，抛去兜头盖住那怪物。怪物头上罩着车幔看不清路，停在原地撕扯着那车幔，封无缺才得以退出怪物的攻击范围。
　　南越麟倒没有那么好运了，卦何知被撞开后没有人保护他了，一面目丑陋双目通红的怪物伸着利爪毫不留情抓向他。南越麟呆愣愣站在那里不懂躲避，胸口顿时被利爪留下五条深深爪痕。
　　“越麟！”众人惊呼。
　　那爪子上带了些血肉，怪物兴奋地低吼，饥饿地舔上爪子上的血肉。这么一停滞，任逍遥他们赶了上来，重新缠住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不理会任逍遥几人，却疯狂地试图再度扑向南越麟和封无缺。
　　正当时，两个人鬼魅从城中冲出，加入了这一团混乱。他们目光呆滞，出手却狠厉，一会打着任逍遥他们，一会又招惹那几个怪物，分不清是在帮哪一边。更为诡异的是，刀剑拳脚招呼到他们身上，没有伤害到他们半分。众人这才知道，那是两个不死药人。
　　幸运的是，那两个药人一出现，几个怪物不再试图扑向南越麟和封无缺，反而合力对付起两个药人。任逍遥他们暂时退出战圈，旁观着。两两怪物分别抓住一药人的手脚把他们抬了起来，大吼一声，那铜皮铁骨的药人就被分成了几份。
　　药人身上的血液纷洒而下，地上淌了大滩微微泛蓝的血液，怪物们见了那血液兴奋起来，居然如野兽般趴在地上把那些血渍舔得干干净净。
　　封无缺赶到南越麟身边，帮他处理起胸前伤口。南越麟正痛苦捂着胸前那被划开的伤口，些微血迹从他指缝渗出，也微微带着些蓝。自从南越麟和封无缺用蓝光治好了他们的断肢，他们体内血液就带着淡淡的蓝色，应是蓝光融入血里的关系。
　　封无缺看着南越麟的血，无意识抬头看见不远处野兽趴在地上舔食不死药人的蓝色血液的场面。他想到刚才南越麟的血肉沾了些在怪物爪子上，那怪物便如饥似渴的舔着自己的爪子。而怪物们对其他人没有兴趣，偏偏冲着他和南越麟来。封无缺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怪物应是冲着他跟南越麟体内的蓝光而来！
　　他有些惊疑喊道，“那些怪物是冲着蓝光而来的！我想起来了，四年多前降神剑险些被盗，那几个怪物一看见那魔剑便疯狂去抢，待魔剑掉进天坑不见后他们才平静下来。那些怪物对天外之物有莫名的感应，所以他们先前才几次扑向我和越麟，概因我两体内的蓝光诱得他们发了狂！”
　　封无缺伸手指着地上药人那微蓝的血液，继续开口，“你们看，那些药人血液微蓝，应该也是蓝光所致。所以那些怪物才会发了狂地去舔舐药人的血液。”
　　一番话使得在场诸人惊诧不已，他们纷纷看向那满脸鲜血的怪物，纵他们行走江湖再大的场面也见过，那血腥的画面还是让众人恶心得微微移开了视线。
　　卦何知先前被怪物身上的真气冲撞，受了些许内伤，此时有些气息不稳开口，“那我们怎么处置这些怪物？他们对蓝光痴迷，肯定会对越麟和阿缺紧追不舍。而且他们失了神智，恐还会向刚才那样对无辜百姓大开杀戒。”
　　任逍遥坚定开口，“那就杀了他们！”
　　闻言，唐水烟有些皱眉，那几个都是风剑山庄的前几代庄主，虽然神智不清了仍是风剑山庄的人。他们囚禁在天坑禁地时，父亲没有断了他们的口粮，每隔几日便亲自送食物进去，看来是不想他们死的。
　　唐水烟想着，她不在场他们杀了那几个疯子也便罢了，只现今她就站在这里还需拦一拦的。遂开口道，“我不同意，你们不能杀了他们几个！”
　　此话一出，长天门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她。封无缺更是不悦反驳，“唐大小姐，你也看见了那些怪物凶残无比连人血都喝，不杀他们难道还要等着他们杀更多的人，或者我跟越麟都沦为他们的口中之餐，你才满意？”
　　唐水烟没有动摇，仍是坚持着，“我不管，你们就是不能杀他们。”她看向封医卦通，“你们二人在西北承诺我，救出我家人以抵消我对南越麟的救命之恩。那几个是我祖叔伯，也算我家人，你们不能杀了他们，否则便是背弃诺言忘恩负义！”她眼也不眨地盯视封医卦通，说出这番要挟言语。
　　那二人俱都皱起眉头，他们确实承诺过救出她家人来还那救命之恩。只不杀那几个怪物，不提他们会对南越麟和封无缺紧追不舍，若让他们到处晃荡，许多的无辜百姓恐会枉送性命。
　　唐水烟的一番话让两人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两人沉吟片刻后，卦通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用那些药人的血液把那几个怪物引到一隐蔽处设阵关起来，应该是可行的。”
　　封医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只那些怪物武功高强，还需任师弟从旁压制才行。”
　　任逍遥应道，“无妨，我带着凤凰与卦师兄一起引开他们便是。只我猜测无忧应该是落入金复手中了，风剑山庄之行不可延误，封师弟你可带着几个小的先行前往打探。待我们把那些怪物关起来，再去与你们汇合。你们意见如何？”
　　在场众人均赞同没有异议。任逍遥捡起地上的车幔，飞身上前用车幔抹去地上的微蓝血液诱着怪物们远离此地。那些怪物被虎口夺食纷纷激怒了，怒吼着扑向任逍遥。任逍遥脚下生风引着他们越跑越远，卦通赶忙带上苗凤凰紧随其后。
　　封医担忧地看着他们远去，直至不见人影后，命其余人坐上马车前往风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