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大总“攻”》后北城

12、边缘型人格障碍

　　林珏反问“你认识我？”
　　摇头“我自然不认识你”张东似是苦笑“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一声叹息“我放你进来，自然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来找诗琦的，可是我要告诉你，诗琦她不在我这儿”
　　林珏面无表情，车钥匙在手中依旧轻轻转动，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话。
　　张东等不到回答，有点沉不住气，苦笑一声“你要是不相信，等我拿来东西你就知道了”

　　像是膝盖有风湿，张东起身格外费力，双手撑着膝盖，一瞬间像老了几岁，站立不稳似的往卧室走去。
　　林珏在身后问“介意我看一看你家么？”
　　张东身形一僵，随后摆摆手“请自便”

　　张东家实在是极小，应该是一个人居住，东西少得可怜，林珏跟着张东进来他的卧室，四下扫视一圈，只有一张床，一个简陋的衣柜和一个床头柜，又去隔壁卧室，却发现理应是张诗琦以前卧室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是个白漆刷就的空盒子，应该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林珏一无所获，转身看到夏之源从厨房出来，神色淡淡的，从他身侧往后看，厨房小的可怜，狭长一条，一面是灶台，一面是储物柜，角落里挨挨挤挤放了一个有点过大的冰箱，两个人进去做饭都转不开身。

　　看诀一进来这儿就失去了踪迹，林珏像失去盲杖的盲人，也只能瞎转悠，不过好在这个张东似乎对他有什么误解，还以为他林某人是什么有能耐的大人物，虽然表面极力自制，但按耐不住的主动开口却暴露出他故作冷静下面的紧张，这样也好，保持神秘感先套套话，自己的看诀还是有自信的，既然看诀不显形，起码说明他没说假话，张诗琦确实不在这里。

　　夏之源默默无语，又要往沙发上坐，林珏看他今晚顺毛格外顺眼，虽然唇线紧抿，少了平日里和气的笑，但头发乖顺的遮着额头，从侧面看软乎乎像只兔子，不由心里一软，拦住他，把自己的外套叠好了，放到沙发上，不由分说把夏之源拉过去“坐这儿”。

　　张东把找到的东西递过来，是几张薄薄的纸，似乎有些年头了，泛黄发脆。
　　林珏接过，翻阅几下，随手转递给夏之源，问的漫不经心“你的意思是，张诗琦早就在精神病院了？”

　　最上面的纸，是一张青山精神病院的入院证，姓名写的潦草，但一眼便可看出是“张诗琦”，诊断结果的那项上，赫然写着“躁郁症“，住院方式潦草的勾画了“自愿入院”，住院日期是2007年8月27日。
　　而下面压的那张纸，看起来要新一点，也是青山医院的抬头，签发日期却是2017年的，看清上面的内容，夏之源瞳孔猛然收紧，这上面写的几个大字“死亡通知单”！也是张诗琦的！

　　林珏内心洪浪滔天，却极力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张东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张诗琦不应该是2007年左右死的么？为什么死亡通知单是2017年下发的？青山精神病院是怎么回事？

　　根据刚刚赵晓璐发过来的消息，刘亚男生前是个包子性格，在班里也是个小受气包，跳楼自杀的原因其实很好查，当年的张诗琦性格乖戾，喜怒无常，加上父亲张东在原市中学任教，同学也处处忍让，张诗琦脾气却一日大似一日，屡屡因为生活中的小摩擦与同学冲突，张东从中调解，疲惫不堪，尤其是张诗琦不允许同宿舍其他人在熄灯后活动，只要发出一点动静，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推推搡搡，和同宿舍的人积怨已久，在最后一次，张诗琦和终于忍不了的拜琪爆发了口角，张诗琦如往常一般歇斯底里、咄咄逼人，一直闹到半夜，一向懦弱的刘亚男却再也忍受不了了，红着眼睛推了张诗琦一把，对她说“我只想安安静静毕业不可以么？\"，因为这句话，张诗琦彻底疯了，为了惩罚这个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人，她冲进水房，将一整盆冷水浇到刘亚男床上，刘亚男流着泪在地上站了一夜，第二天，就跳楼自杀了。
　　这起自杀案件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事发突然又没有证据，家长来学校闹了几次，学校为了息事宁人，拿钱消灾，张东迫于舆论压力，主动辞职带张诗琦转了学，应该是离开了原市，后来没几日，发生了新的跳楼自杀案件，更加劲爆，原市中学不得不把七楼天台封锁，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加上当年网络还不发达，这种校园暴力的新闻还没有刺到广大网民的痛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也逐渐只存在于学生饭间午后的闲余谈资中了。
　　整个原市中学都处在当地舆论漩涡中心的时候，林珏当时正在隔壁省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扎窝，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等他回来，已经尘埃落定，而他也再没回到过学校，所以这件事他一无所知。

　　在天台看完消息时，林珏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明身份，言语混乱的怨魂，很有可能就是张诗琦，毕竟她的表现，确实和生前的形象一样，恶毒比当年更甚，用言语试探后，果然不差！本以为已经找到了事情的源头，眼前这个张东必然知道张诗琦在哪儿，只等从他嘴里撬出话，等孟子尧定魂珠收魂即可。
　　可现在，尽管早就做好张东不轻易说实话的准备，可他这样堂堂拿出青山医院的两张单子放到眼前，林珏心里突然乱了，如果张东说了假话，那应该知道一张假的单子有多脆弱，但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张诗琦在当年退学后，就已经被送到青山精神病院，那她后来的死亡，魂变，张东都是一无所知的，自然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可是，若不知道张诗琦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好整以暇等待他们登门拜访？
　　最起码，张东有一部分事情是瞒着他们的
　　可是魂这一事，最难拿出证据，若他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击破他的伪装很容易，但面前这个人显然对他们的职业是什么很清楚，手中又拿着证明自己毫无关系的法律证据，明知他有所隐瞒，却又没办法让他开口。
　　魂可怕，怕在行踪难以确定，没有人的共情和感知，嗜血无情，但尚有法器和策略可以对付，但若一个魂被人包庇起来，再多法器手段，面对活人又有什么用？

　　张东答得滴水不漏“单子上写的很清楚，诗琦是在2007年8月27日就住院了，当时我就知道她病了，我又不是医生，只能送她走，你们神通广大，可以去查当时的住院记录”
　　林珏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张诗琦都没有治好么？被一直关在医院一直到死？”
　　张东闭上眼睛，满是不忍回忆的痛楚，“我不知道，这些年我没少去看她，可她却…医生说她的病情复杂，不是单纯的躁郁症，而是边缘型人格障碍，需要长期治疗，直到前年，医院发来通知，说她摆脱看护，跳楼…自杀了，我才把她接回来“张东看向玄关地上的一个小坛子，仅有手掌大小，立在角落中，”是我对不起她“

　　“你是对不起她”林珏被眼前人半真半假的演技撩起火气“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那你就该知道，我们今晚来到你家绝非偶然，怨魂前几日刚杀了人，刚刚就进…”
　　“林先生！”像被捏住喉咙绝望的野兽，张东满目通红，死死的盯着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您神通广大，不惧鬼魂，可也别在我这个父亲面前说这些怪力乱神！诗琦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身后实在不想再听到半点关于她的是非！我们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您有职责在身，我不阻拦，但我能告诉您的，也就这么多了“。站起来对他们怒目而视，是要赶人的架势。

　　林珏被这么父女情深的大道理一噎，反而失笑，抬头玩味的打量张东，道“张老师，其实你不给我开门，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主动把我们邀进来，口口声声把自己撇清，现在又要逐客，你自己觉得能说服得了人么？”

　　张东面色铁青，一阵红一阵白，态度却愈发强硬”我知道的都在这里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青山医院查，我的屋子你也搜过了，这里要是真有什么怨魂作祟，我一个普通人难道还能瞒得住你？“，像是铁定知道他搜不出什么，冷笑一声“或者，林先生还想做□□，把抓魂杀魂那一套用到我身上？”

　　明知张诗琦的怨魂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可张东振振有词一顿抢白，林珏都怀疑自己的看诀是不是出了问题，张诗琦的怨魂，真的来过这里么？

　　昏黄的灯泡油尽灯枯般费力的闪了几下，客厅中三人的脸半掩在阴影中，没有人说话。窗外夜色如墨染，一时间辨别不清各自心中波涛汹涌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