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傎龙传》零团子

3、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三）

　　驾船回到金华宫，于外殿嘱人招待老御医，郭槐便往寝殿去探情况。才入门口便传来婴儿的啼哭。郭槐心如擂鼓，顾不得礼节，径自冲入寝殿内室，恰好撞见守喜婆吴氏从用屏风隔开的里间出来，手上抱着一个用玉玺龙袱包裹的婴孩。
　　守喜婆见了郭槐连连道贺：“恭喜郭大总管，贺喜郭大总管，刘妃娘娘诞下的是皇子。”说着便掀开龙袱的一角让郭槐看。
　　郭槐把孩子接到怀中，细细端详：“什么皇子？是太子，这就是我大宋的太子殿下。”激动地高高举起，伴着不绝于耳的啼哭，殿中所有人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太子千岁”。
　　外厢众人情绪高涨，吵醒了刘娥。侧转望向婴儿啼哭的方向，虽然隔了偌大屏风，但是明亮的灯火却将郭槐高举婴孩的影子照得分明，甚至还能看到那一双小小的手伸出龙袱挥舞着。那瞬间，一种从未有的情绪驰过心田，竟令她迫不及待探出虚弱的手，伸向孩子方向，“郭槐……皇儿……抱来本宫看看……。”
　　嘶喊至哑的嗓音根本给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浑身因生产而脱力，连眼中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扭曲。下身又是一阵异样的刺痛，疼得刘娥两眼发黑。就在手无力垂落的瞬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熬过片刻晕眩，再次明晰的视线映入郭槐关切的脸。
　　郭槐的嗓音略带沙哑：“娘娘，您受苦了。”
　　刘娥摇了摇头，目光落到郭槐怀中，颤声道：“皇儿……让本宫看看。”
　　郭槐将婴孩放到枕边。刘娥轻轻揽住，温柔打量着。小小的脸皱成一团，虽然用布稍稍擦拭，可还未洗浴，仍留有不少血污。就这么个小小的并算不漂亮的小生命，落到刘娥眼中竟是发光般的美丽，并再一次确定了心头的感觉。
　　怀胎之时不曾有过多少感触，后宫的争斗让她忽略太多，直到手掌落在那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血肉并此刻脆弱地需要她保护的小小身躯，“母亲”这个字突然清楚刻印进了头脑深处。那种感情突然而来，突然闯入，宛如骤风暴雨般带来彻底的洗礼，引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婉转而下。这一刻，什么名利、恩宠仿佛都成了极其遥远的东西，有的唯剩眼前这皱巴巴的小脸与嘤嘤啼哭。
　　郭槐跪在床边柔声道：“娘娘，太子降生，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是，是该高兴。”刘娥抹去眼角泪痕，从枕下摸出一根挂有两个铜铃的红绳，绑上孩子的右腕。刘娥自喃道：“这是我从小带着的随身之物，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甚是好听。红绳已经磨旧，不再色泽鲜艳。郭槐仔细瞧了，只见那两个铜铃上都刻了个“娥”字。
　　刘娥系好红绳，又向郭槐道：“把金丸拿来。”郭槐依言取来，刘娥接过将之塞入龙袱的边缝，才道：“如此，父母的护佑都有了，这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
　　郭槐接口道：“这是自然。娘娘所出乃是当今太子，定有神明庇护。”
　　刘娥微微一笑，还欲说什么，觉下腹抽痛得越发厉害，浑身阵阵痉挛。郭槐瞧出不妥，忙叫了守喜的吴氏进来。吴氏见刘娥□□开始出血，惊慌失色：“糟了郭公公，娘娘看样子有血崩的迹象。”
　　郭槐大惊，抱起枕边皇子交给乳娘，忙去外殿传诏御医。
　　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症治，出血已止。金华宫众人的担心总算有了着落。郭槐打发走一干闲杂人等，便寸步不离守在刘娥床前，见她缓缓醒转欲言，忙趋前道：“娘娘不必担心，所有事务郭槐都已安排妥当，陛下那边也已得到消息，稍后便到。您就好好歇息吧。”
　　刘娥扫视四周，不见孩子，也不闻哭声，不知怎么心有悸悸：“皇儿呢？”
　　“娘娘放心，已经交给乳娘照顾，现在已经睡下了。”
　　刘娥自是信的过郭槐，只是内心有股不安始终难见消退，于是道：“抱皇儿来再让本宫瞧一眼吧。”
　　郭槐虽不想刘娥再毫心神，也知拗不过这位娘娘，遂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抱孩子。宫女欣然出了内室，却久久不见回来，郭刘两人正觉奇怪，突闻外头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郭槐奔至，见那宫女瘫软在地，一脸惊恐地盯着安放孩子的摇床。
　　郭槐对宫女道：“怎么回事？”
　　“那里头……里头……。”那宫女竟被吓得语不成句。
　　“出了什么事？”刘娥不顾侍婢阻止下床，摇晃地追出来。郭槐见状忙上前搀扶。“娘娘，郭槐会处理的。您刚刚走了趟鬼门关，不能再操劳了。”高声，“来人啊，扶娘娘回床好好歇息。”
　　谁想刘娥神情异样坚决：“本宫要亲眼确认皇儿安然无事。”推开郭槐，踉跄到摇床边。只见原先包着孩子的玉玺龙袱已经散开，罩在床里，龙袱下似有什么在蠕动，而偌大金丸滚落床角。刘娥定了定神，颤抖地掀开，不见孩子，竟是一只像是出生不久的狸猫软软地伏在床上。
　　惊恐地猛退一步，撞上身后郭槐，顺着郭槐怒火中烧的眼神，刘娥终于确定所见的景象不是梦。
　　“不！——”
　　凄厉地嘶喊后，刘娥彻底软倒下来。郭槐一把揽住，叫了刘娥两声不见有应，郭槐几乎怒吼出声：“说！娘娘临危的时候到底有哪个宫的人来过？”下头的小太监不敢有瞒，一一禀报。当郭槐听到“玉宸宫”三字正欲大怒，小太监忙又道：“不过小的有留心着，玉宸宫的人只是送了贺礼，很快便回了。而他们的贺礼小的也按公公吩咐动都没动就给扔了。”
　　郭槐心思连转，突又朗声道：“立刻给咱家去查，我金华宫有少什么人没有？”
　　“不用查了。除了李镜娥那贱人还会有谁？”刘娥强撑起虚弱地身子，走到床边，将那块还略沾血污的玉玺龙袱攥到手里。她白着脸放声惨笑，泪雨纵横，“你夺了我心爱的人还不够，如今连我的孩子也要夺走吗？好！好！好！”
　　第三个“好”字出口，刘娥蓦地拔下金钗狠狠刺向摇床，床里的小狸猫发出一声凄厉宛如婴孩的叫声，竟给活活钉死。一把抓起已死的狸猫扔到郭槐面前，面上哪里还有分毫软弱，就像摇身化作夜叉的鬼子母。
　　“郭槐，把这‘贺礼’送回去。‘敬’吾一尺者，必还十丈。本宫要李镜娥知道，得罪我刘娥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