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傎龙传》零团子

2、第一章 狸猫换太子（二）

　　额头的汗不知是冷还是热，陈琳胡乱用袖口擦了去，方才怯怯抬头看向眼前之人。
　　此时的金华宫乱作一团。服侍刘娥的多是跟随多年的老人，大大小小风浪都经历过，偏偏，这生孩子却是头一遭，又是在如此微妙的时局下，出错自不在少数。相比其他宫娥太监手忙脚乱，大总管郭槐显得异常冷静。不在寝殿随侍，反是选了通往宫外必经的庭院一角，留意每个人的进出，并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陈琳，你拿盒果品往玉宸宫交给那里一名叫作寇珠的宫人。”
　　陈琳心思微动，已经猜出那郭槐口中的寇珠乃是遣入玉宸宫的内应。“不知大总管有什么交代？”
　　郭槐道：“什么都不必说，寇珠自会明白。”
　　陈琳不再多言，忙应了准备离开，突见郭槐警觉地瞪向回廊旁的阴暗树丛喝道：“什么人？”与此同时，袖口抖落一柄又薄又尖的无柄短剑，剑锋明晃刺眼。
　　枝丫微颤，隐约能感觉出有人的气息，却不闻回应。郭槐向前两步，眼珠突又一转，指尖微挑，短剑重又消失于袖笼之内。郭槐沉声道：“出来吧，是自己人。”
　　话音方落，便见一人缓步走出，一身简便侍卫装束，玄色，却非大内御用。陈琳自不眼拙，瞥到其袖口所绣朱金夔蟒，已猜到眼前男人乃是宫中影卫。影卫本是伏在暗处执行各项任务，常人不能得见，亦不轻易示人真面目，郭槐命其显身，足见对自己信任有加。
　　来人斜睨眼陈琳，便不再多看，径直走到郭槐身畔一阵耳语。郭槐闻言眉目松动，随后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帮我们。”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塞入那影卫怀中，郭槐拍拍其胸口，“做的很好，走吧。”转眼影卫已不见踪迹。
　　陈琳正打算退下，被郭槐叫住：“玉宸宫不必去了。你现在去德政殿守着，只要陛下政事商讨一毕，立即请陛下前来。”
　　“郭总管，可是有什么变故？”
　　郭槐冷笑更甚：“玉宸宫李妃，难产了。”

　　玉宸宫李妃难产的消息虽为金华宫争取到足够时间，然而刘娥的情况并不如郭槐想的那么乐观。盆盆热水端入，盆盆血水端出，守喜婆也几次三番出来，言胎儿不足月唯恐有难，要御医做好准备。可三催四请，太医院派来的俱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这让郭槐很是窝火，恫吓一番才逼出实情，原来太医院院总及数位院中翘楚被强留玉宸宫。郭槐自然知道是玉宸宫总管秦凤多事阻挠，整了整罗袍拂尘，独自一人往玉宸宫去了。
　　两宫夹湖而建，真宗甚喜游湖之乐，便在两宫附近滞留船只。夜深，行船已歇，郭槐径自跳上一叶小舟，撑篙离岸。他单臂执篙，有节律的左右撑划，开湖破浪，小舟有如离箭驶得飞快，约莫半柱香已达对岸。
　　飞身上岸，玉宸宫便在眼前。朱门大敞，即便不入也可见其内人头涌动。郭槐略带嘲讽地笑了下，因为他已瞥到院内的秦凤留意到他并顿时脸色铁青。而其身旁几个御医，见了郭槐早就面露尴尬，难以自处了。
　　秦凤略施眼色，一小太监立刻迎出去，满面堆笑：“郭公公，这么晚您怎么来我玉宸宫了？若有事，大可明早着人前来吩咐，您如此身份，何必亲自……。”没说完，已被郭槐一身凛冽之气冻住话头，那眼神就像在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狗小的多嘴，滚下去！
　　秦凤见小太监怯怯瑟缩，心中暗恼，知来者不善，忙上前应付。谁想郭槐摆了摆手道：“非常时期秦总管不必招呼，咱家只是来找瞿御医，很快便走。”说罢径直穿过，连给秦凤开口的余地都没留。
　　只见郭槐与那太医院院总轻言几句，老谋资深的瞿御医便面色大变，接着郭槐看似讨好地拍去对方肩掉的灰尘，视线却始终与远处秦凤复杂纠葛起来，并露出一抹怪异笑容，象是挑衅，更多的却是嘲讽。就在秦凤不自觉被激起怒火，郭槐竟是调头离开，不留只字片语。
　　瞿御医紧随其后婉言告辞，秦凤虽是不悦，却没阻止。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扣下御医不过是缓兵之计，实则没有任何作用。这个后宫便是如此，除了选择死忠之人，没有任何人是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远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