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傎龙传》零团子

10、第二章 耀武初扬威（十）

　　包拯展昭两人刚一离开，罗海就朝赵祯嘟囔开了：“奴婢不服！”
　　赵祯同陈琳对望一眼，失笑道：“你不服什么呀？”
　　“那展昭，他、他凭什么呀？明明是他目无陛下，陛下反倒处处忍让，还给他加官晋爵。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是陛下给他抓了什么把柄才退让到这个地步？”
　　赵祯踱了两步，倚在凭栏处向下望去，淡然道：“你说对了，朕还真给他抓到了把柄。”
　　罗海大感诧异：“是什么？奴婢怎么没瞧出来？”
　　“若连你这个小鬼都能瞧出来，那展昭还能抓到朕的把柄？”赵祯笑着敲了下罗海的脑门。
　　罗海揉揉额头，不依道：“奴婢今年十六了，才不小了呢。”
　　“十六是不小了，可你啊光长个，没长心。”陈琳的话惹赵祯一阵哈哈大笑，罗海看能让主子高兴也不去计较那损话，反一个劲要陈琳解释给自己听。陈琳被闹得不行，这才道：“说你小鬼还不认。你是真没瞧出来？陛下若不是生了爱才之心，怎会对那展昭宽容到如此地步？”
　　“谁说我没瞧出来？陛下爱惜展昭是个人才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没想通嘛，那展昭纵是再有才，还能让陛下求着他来当官？”话一出口罗海就后悔了，陈琳正用一副训斥的眼神盯着他。忙不迭轻轻扇自己个嘴巴，罗海讨饶道：“好公公，奴婢说错话了还不行？”
　　“罗海的话也不能算错。朕虽不认为自己是在求他，可从某个角度看来，也许朕真的求了他也没一定。”赵祯轻声低叹。忽然看向罗海道：“朕来问你，你觉得展昭御前献艺的时候表现如何？”
　　“差强人意。奴婢觉得光凭这一点陛下就应治他欺君之罪，哪有人御前献艺不施展浑身解数的？”
　　“是啊，居然在朕的面前使些花拳绣腿，若不是那只乳燕坠楼，怕还不知他居然有如此绝世的身手呢。”
　　回想适才展昭勇救乳燕的一幕，赵祯嘴边不由浮现起笑容。
　　“那陛下你还……。”
　　赵祯解释道：“展昭献艺时不甚积极，说明他根本无心入朝为官，想来是包拯自作主张举荐了他，事到临头展昭才迫于无奈入宫，懒散地耍上几套把式。”
　　陈琳一旁附和：“可是陛下正是看上了他的这份淡泊。”
　　“不错，朕最欣赏的便是他这一点，当然还有在那种场合他居然不假思索便向一只稚鸟加以援手，光凭这份宅心仁厚很多人就比不上他。后来居然还要朕让他只当个六品校尉？罗海，你说说看，你入宫这些年可有见过谁推托朕的册封，又或是主动向朕求个更小官职的？”
　　罗海思忖半天摇头道：“这倒还真没有。”
　　“他无心当官，在朕面前装傻充愣也就罢了。居然连朕的耀武楼都不放过。”赵祯“扑哧”一笑，“失手？真亏他说的出来。”
　　罗海不敢置信地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难道这也是故意的？”努力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就奇怪呢，那展昭明明有那么俊的功夫，就算为了阻止下落的势头，他往哪个方向不能发掌，干嘛偏偏冲着耀武楼打啊，还打那么大个洞。搞了半天，原来是他故意犯错，就为了向陛下请罪好不当这个官。”
　　“哈，孺子可教。”赵祯乐不可支地冲着陈琳直使眼色。
　　罗海又象想到了什么，摇头道：“好像有点不对。就算是展昭故意犯错，难道他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这个么，他自然是不怕了。他英勇救燕可是千百双眼睛亲睹的，朕若为此杀他，让世人如何看待朕的德行？何况这耀武楼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朕还真能为打烂两片木头要了他的命？正相反，他还担心包拯会阻止，所以先下手为强擅自翻进这耀武楼来请罪。就算朕当时真气恼他，降下处罚，之后包拯等人定也会在陈州之功上做文章，求两相作抵。如此亦遂了他的意。”眼见人已出了耀武楼，赵祯视线一直尾随展昭身影融入百官之中。“那展昭口口声声自称粗鄙莽撞，可用词遣字间往往透着谦卑恭顺，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朕扯出包拯假意怀疑其所奏不实，他为庇护包拯立马撇清彼此看待事物的不同，并不惜向朕说些奉承话，足见他处事进退有度，亦能屈能伸。懂得圆滑不是坏事啊，起码在这官场，心性过于耿直反而是生存不下去的。”
　　罗海不以为意。“可他还不是忤逆陛下，之后越发放肆了。哼，不想当官就直说嘛，拐着弯子要人猜，累不累？”
　　“错啦。从展昭开始向朕要六品校尉，他就已经让步打算入朝为官了。”
　　“那陛下为何反而晋封他从四品？”
　　“这个么，”赵祯挠挠脸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朕觉得做个校尉委屈了他。”
　　陈琳感叹道：“陛下这是恩威并施啊。”
　　赵祯道：“陈琳你怎么看展昭的忤逆之举？”
　　“老奴以为，展昭并非真想忤逆陛下，而是觉得永乐侯之案包大人所受待遇不公，借机鸣不平而已。再者……，”陈琳顿了下，面有尴尬。“老奴不敢说。”
　　“但说无妨。”
　　“展昭之所以不敬犯上，全是为了包大人，为了世间公理正义。他想知道陛下究竟是站在无法无天的皇亲贵重这边，还是如包龙图这般忠君爱民的好官这边，所以他啊是在逼陛下表态呢。”说到最后，陈琳掩口偷笑起来。
　　罗海怔了半晌，期艾道：“他……他还敢逼陛下？”
　　赵祯忍俊不禁：“所以朕才说他有意思嘛。一开始他的言行举止都很小心，就像在揣摩朕的脾性，当他觉察出朕有明显招揽之心，便适时转变态度与朕应对。你听他怎么说来着？不是明君，不能侍奉。听在你罗海的耳朵里必定觉得他在辱骂朕不是明君，对不对？可事实呢？最后他有没有领旨谢恩？”
　　“那还不是陛下赐了尚方宝剑给包龙图。”
　　罗海的无心之语倒令赵祯愣了下。回想适才事态，心中另有琢磨：不对，展昭应该已经领会朕将他作为御前护卫派给包拯的用意了，此举才是朕早已有的表态。看来，是朕没有沉住气啊。为了要他更清楚朕的诚意，才迫不及待将尚方剑赐了包拯，又或是那根本便是展昭欲擒故纵的伎俩？
　　“爱才之心以为柄。”赵祯反复喃喃自语，倏地展颜一笑，舒怀道：“罢了，小事不必计较了。无双国士，终入吾彀中矣。”
　　陈琳闻言一惊，万没料到赵祯竟会用无双国士来形容展昭，可见在这年轻皇帝心中有多欣赏那年轻人。君侧多一贤臣良将陈琳本该高兴，却不知为何这突如其来过于汹汹的隆宠让他内心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耀武楼下。
　　群臣见包拯手捧尚方宝剑一路由那恬静的蓝衣青年扈从而来，纷纷上前道贺。包拯依次还礼。毕了，稍得清闲，这才瞥了眼身后的俊秀青年。
　　“没恼本府吧？”包拯笑问。
　　“本来是有些恼，大人不该不问过展昭意愿，便将我硬推来这耀武楼御前献艺。”
　　“现在呢？”
　　展昭深鞠一躬：“展昭谢过大人。”
　　“谢本府什么？”
　　“要不是大人，展昭不会知道原来当今圣上竟有这份气度，又是个……，”莞尔一笑，竟流露几分孩子气来，“这么有意思的人。”
　　“你啊。”包拯无奈摇头，语气虽有责备，更多的则是饱含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还好你对上的是当今天子，换作旁个，你今日啊就险了。”
　　展昭笑道：“正因对圣上仁厚之心感之甚深，展昭才敢略作放肆。”
　　“还略作……？”包拯满脸没辙地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府知你出自江湖无以畏惧，可从今往后便不同了。不错，是本府私心，希望你入官场助我，但官场是非多，本府不愿看到你有什么差池。”
　　展昭恭敬作揖。“多谢大人教诲，展昭会小心分寸。”
　　包拯拍拍展昭手还待说什么，便见赵祯在一干人众的簇拥下浩浩荡荡下得耀武楼。群臣遂整衣振作精神，恭迎圣驾。
　　陪同而来，罗海见展昭垂手立于包拯身后，俨然已护卫在侧。罗海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向赵祯耳语道：“陛下你看，那展昭对包龙图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哪算是你的无双国士啊。”
　　赵祯窃语：“你忘了朕的圣旨里写的什么了？御前护卫暂借开封府。这借出去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罗海道：“奴婢就怕，陛下您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那展昭贼精得跟猫一样，都敢欺到天子头上，到时候能不能真能顺您意，那就只有天知道咯。”
　　“猫？”灵光一现。赵祯笑得像足了偷油的老鼠。“朕乃大宋天子，的确不该叫人小觑了。罗海，要不要看朕让那展昭变个脸啊？”
　　罗海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
　　此时陈琳已开始照章封赏起陈州赈济的一列功臣。一直宣到最后的展昭，赵祯突然上前从陈琳手中要过圣旨，亲自朗声道：“特封展昭为御前从四品带刀护卫，赐金牌，准御前行走，暂借开封府留任，协助包卿为民请命，惩奸除恶。另，”略作一顿，赵祯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因其适才勇救御燕有功，身手矫健、轻功卓绝叫朕大开眼界，故，赐号御猫。”
　　展昭正待谢恩，忽闻御猫之号，身形一僵。本是快意江湖的青年侠客，便是他平日待人谦和，胸中傲气却也丝毫不少，堂堂南侠被说成是什么官家的猫儿，任他再宽厚终究难免心中不快。偏偏包拯便在一旁……。
　　悄悄抬首，上方天子笑容促狭，知是对方故意使坏闹他，倒非有意折辱。回省适才自己作为倒也过了，想必这与他年纪相仿的皇帝此番“报仇”来了。虽说实在不乐意被号做什么“御猫”，此时此地也不容再推托，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圣旨，叩首谢恩。
　　赵祯目的得逞，心里偷笑到几乎乐开了花，哪里知道身后罗海此刻正对他家主子的“报复行为”嗤之以鼻地腹诽了好几百遍。
　　各类赏功已毕，赵祯正色道：“今日喜事连连，文举武举殿选同日举行，更有新封四品带刀护卫御前献艺，实乃大快平生。朕遂已备下御宴宴请群臣，待宴罢，便来看看我大宋男儿的飒爽英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