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沅有芷兮》安红豆

4、大梦将醒

　　云萍城和莲花坞相隔不远。饶是我一路上“招花惹草”，走走停停，几次三番走岔了路，也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到了莲花坞门前。

　　原本在门前轮值的弟子今日竟难得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消遣了，大门也紧紧闭着。有点奇怪，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一只脚刚迈出一步准备上前敲门，诶不对，此番我是偷跑回来的，师娘并不知情。
　　若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进去，万一撞上师娘今日心情不好，那我岂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师娘发脾气的样子……

　　于是我呼了口气，默默地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还好还好，还好我及时反应过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先翻墙进去，偷偷看一看师娘今天的心情如何，若是心情好，那我就及时出现耍个宝卖个乖。

　　若是心情不好的话……我就只能先找阿澄师兄和阿羡师兄帮帮我了，师娘就算发脾气，有他们两个劝着点，我应该也不至于掉层皮吧。

　　于是我驾轻就熟地爬上了正厅的屋顶，掀掉了一块瓦片向下张望。
　　只见正厅里竟聚集着很多人，师娘站在中央，阿澄师兄和阿羡师兄随侍左右，还有一些平日里不常见的师兄也在这里。

　　正厅主座上斜倚着一名少女，坐没坐相，看起来毫无家教礼仪可言。脸蛋不错，但右脸颊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让她生了恶相。

　　一眼看过去就知她灵力低微，也并未佩剑，持着一只细长的铁烙来回摆弄着，并不看众人。主座两旁侍立着太阳纹家袍的弟子。
　　看来这位应该是那位阿羡师兄吐槽过的温晁旁边得宠的红人王灵娇了。

　　便是我再迟钝，也嗅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过了须臾，王灵娇略抬了抬眼。神情傲慢地问：“茶呢？”

　　阿羡师兄闻言回道:“没有茶，要喝自己倒！”
　　王灵娇斜睨了一眼:“你们云梦江氏的仆人都不做事的吗？这样可不行啊，家仆就应该有家仆的样子。”

　　师娘的脸色越发冷肃，戴着紫电的右手手指轻轻抽了两下，手背青筋微起，满面讥讽冷笑。

　　看得我有点略略心惊，师娘此番岂不是随时会暴起杀人，王灵娇也太不知好歹，在云梦江氏的地盘上这般作威作福。

　　好在师娘额角动了几动，终究是吸了口气，冷冷道:“所以你此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灵娇右手压了压鬓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惩治一个人的。”
　　说着指向阿羡师兄，“在暮溪山，这小子趁温公子和屠戮玄武奋勇相斗的时候出言不逊，多次捣乱。和他同行的女子甚至还打伤了温公子。好在温公子灵力深厚，本领高强，终归是有惊无险地拿下了屠戮玄武。但是他们的罪行实在不能姑息。那女子已然丧身于玄武洞暂且不提。今天你们云梦江氏可一定得交出魏无羡。既然江家对家仆管教不当，那就让我温家代为严惩，给云梦江氏其他人做个表率。”

　　“我云梦江氏的家仆，我自会管教！”说着，师娘右手紫光大盛，电光流转。
　　不好！师娘这是要动真格了！正想着只见阿羡师兄膝盖一软，趴在了地上。师娘抽了他一鞭子！

　　看到这里，身体在思想之前作出反应，在师娘第二次扬起手的同时，我已经从房顶跃下，挡在了阿羡师兄身前，实打实地接了这第二鞭。
　　皮肉上的伤害倒是其次，紫电作为一品灵器，每挨一鞭都可以对魂元造成重创。

　　我只觉得一股剧痛直击胸腔，像一只牙尖齿利的蛇在五脏六腑游走啃咬。又像是有一个强大的外力把我从这副躯壳中抽离出来鞭打一通又强行塞回去。

　　我牙关紧咬，喉间溢出一丝腥甜，扑倒在阿羡师兄身前。阿羡师兄眼睛里闪过慌乱，忙上前一把将我捞起来。
　　阿澄师兄见状来不及疑惑我为何突然出现，急道：“阿娘！”

　　师娘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喝道:“阿沅！谁准你闯进这里！金珠银珠，快带她下去！”

　　待这阵疼痛稍缓，我推开前来扶我的金珠银珠，抹去嘴角的血丝。执拗地站起身来：“师娘，事情定不是这个女人说的那个样子。阿羡师兄何错之有？这样的惩罚为什么要他来承受？我不服！”

　　王灵娇在我站起身来面向她的那一刻，面上露出极大的惊诧之色。道：“是你！是你！好啊，你竟然还没有死！我要告诉温公子，我要带人来杀了你们！”

　　师娘眼里闪出森寒的光芒，阴声道：“金珠银珠，把大厅门关上！”
　　金珠银珠齐齐应了声“是”，这便将厅堂大门牢牢关上了。

　　师娘扬手一挥，温家门生个个原地瘫倒。接着使了一个眼色，金珠银珠各抽出一把长剑，片刻间把十几个温氏门生尽数刺死。

　　王灵娇眼看着要轮到她了，垂死挣扎地威胁道:“我是温公子身边的人，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今天来这里了吗？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

　　师娘上前就是一耳光：“贱婢敢尔！”
　　阿澄师兄刚把我和阿羡师兄扶起来一半，看到这一连串操作，不禁惊得呆了。
　　但只见王灵娇从怀里掏出一小节烟花筒，我心道“不好！”随即火光一闪，带着锐利的尖啸声，在屋外炸开来。

　　厅堂大门飞向两旁，一黑衣男子破门而入。王灵娇见到他大叫：“温逐流，温公子派你来保护我，还不快都把他们杀了！”

　　温逐流上前就要和师娘交手。师娘退出一步，金珠银珠上和温逐流缠斗在一起。师娘趁机提起我，阿羡师兄和阿澄师兄，冲出了厅堂，直奔码头。

　　在码头随便寻了一艘渡船，把我们三个一股脑儿塞了进去。正色道：“温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莲花坞将有一场大战，快先走！”
　　阿澄师兄急道:“阿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师娘摘下紫电，戴到阿澄师兄手上：“去眉山，找你姐姐！”随即指向阿羡师兄:“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听到没有！”

　　阿羡师兄道：“虞夫人！！！”
　　师娘末了看向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紧接着一剑砍断了栓着小船的绳子。我们三人立刻想要回到岸上，却见紫电化出电流，牢牢把我们捆在一起。

　　水流风急，小船平稳地向江心驶去。阿澄师兄一边挣扎一边怒号：“娘！”
　　之前受的那一鞭我清楚地知道师娘并没有用出全力，但仍是头脑发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细细密密地疼，于是我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暂且清醒清醒。

　　“师兄”甫一开口，我竟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略吓了一跳。于是抿了抿嘴唇继续道“等到了紫电认为安全的地方应该就会断了，那之后我们马上回去帮师娘！”

　　阿羡师兄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也说：“江澄，你冷静一点，师娘对上温逐流不一定会吃亏……”
　　阿澄师兄咆哮道：“我怎么冷静！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万一大批温狗过来围堵我们家呢？”
　　……
　　不知过了多久，紫电突然松了下来。松绑之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船板拆下来，奋力往回驶去。

　　到达莲花坞的时候已是深夜，大门紧闭。由于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不太敢贸然进去。我们三人翻上屋顶向下观望。

　　这一望，不禁浑身发冷。校场上站着很多身穿太阳纹家袍的人，地上横七竖八地陈列着许多尸体，全是平日里最熟悉的师兄师弟们。

　　师娘呢？师父呢？他赶回来了吗？
　　等看到正厅那两具倒在地上，两手牵在一起的尸体时，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袭上心头。

　　原来这样轻易地就可以抹杀一个家族，巨大的伤痛下生出无边的悲凉和愤怒。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一头栽倒下去。
　　我再也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