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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阿羡的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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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了温氏姐弟的屋子,阿羡巴巴地跟在身后,大有一副要跟我回房间的样子。我无奈地转过身去,对着他说:“阿羡,我可要回屋咯!”
他摸摸鼻尖,扯了扯我的袖子,说:“先生,彩衣镇此番平了水祟,又正赶上庙会,大家都在外面庆祝呢,街上很是热闹,我们去逛一逛嘛!”
我本已有些疲累,但见阿羡如此有兴致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软下心来,捏了下他的脸,笑道:“好,就依你吧。”
虽天色已暗了,但大街小巷上皆挂起了红红的灯笼,沿街有一字儿排开的吃食和各色的小玩意儿的摊位,热闹非凡。少年似是怕我给挤丢了似的,自然地牵了我的手,带着我在人群里穿行。
我抬手瞧了瞧牵在一起的手,轻笑一声,随他去了。白日里卖天子笑的酒肆竟还开着,门前斜倚着的沽酒女操着好听的吴侬软语叫卖着。小扇轻摇,酒香便随着微风飘了出来。
行至酒肆门前站定,阿羡转过身来,眼睛亮亮的,只叫了一句:“先生!”我便知他还惦着来时路上给蓝湛倒掉的那一坛酒。于是不待他再开口,我便解了钱袋招呼沽酒女称了两坛,递与一坛到他手上。
少年接了酒随即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看着他,我无端地想起了啃萝卜的黑毛兔子羡羡,还有……记忆里好像曾经也有一个人得了满意的吃食,会习惯地眯起眼睛喟叹,脑门上仿佛就写着好吃二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面前人愈发清晰,心里想着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我不自觉地踮起脚,伸出手就要去摸一摸少年的头。
阿羡伸出手在我眼前摇了摇,眼含关切地问:“先生?你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伸出一半的手,只能自嘲地笑笑,我在想什么呢?阿羡怎可能是阿婴呢?当真是有些魔怔了。
我摆摆手,道:“无事,夜灯璨璨,我有些眼花了。”
阿羡这才放下心来似的吐了口气,随即被一旁挂着的兔子花灯吸引了注意,拉了我走过去。
花灯老板见状迎上我二人,拱手作了揖,才开口道:“二位可是想要这花灯?我的灯只剩了这最后一盏。这样吧,我出一条灯谜,若是二位能答的上来,我便把这最后一盏灯赠予二位。”
阿羡来了兴致,道:“请讲。”
“轻舟远行迎浪头,打一字”
少年皱了眉头,摸着鼻尖思索着,我只抱臂瞧着他。我很是纳罕,阿羡倒是少有这样专注安静的时刻。
突然,他一拍脑门,道:“可是沅字?”
老板抚抚胡须,呵呵笑道:“确是。”
当真是沅字,竟是我名,确实有趣。老板把花灯递了来,阿羡却迟迟不接。我心下疑惑,转头去看少年,只见他神色微怔,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戳了戳他的胳膊,他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花灯接了去。
时辰渐晚,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只河上多彩的花灯星星点点,不知要被带到何方。河边清风徐徐,我和阿羡走得累了,席地坐在河边。
阿羡把手中的灯送入河中,兔子灯随着潺潺流水远离岸边,漂向河中央。这时身边的少年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明灭的灯火映在他带着朝气的脸上。夜色朦胧,我仿佛又从他的脸上瞧见了阿婴的影子,阿婴若是还在,是不是也该有这么大了呢?
少年口中念念有词,低低絮语。片刻之后,他复又睁开眼睛,转头瞧我:“先生!你可有愿望?”
我望向快要没了影子的兔子花灯,道:“我只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我微微低下头,隐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心里默默念着“愿阿婴来世平安喜乐,再不要遇到如我一般护不住他的阿姐。”
阿羡轻轻唤道:“先生,明年此时,你可还愿与我在此放花灯?”他认真地看着我,许是灯火的原因,脸颊竟有些微微发红。
少年清脆的声线混在温柔的晚风中。鬼使神差地,我深深地望着他,道了一句:“好”
……
清河清谈会结束,蓝先生也归了云深不知处。清晨,我正要去寻蓝先生商量一下今后听学的课程安排。
甫一走到雅室门前,嚯,好大的阵仗。院中跪立着两人,不是阿羡和蓝湛又是谁。蓝先生对二人而立,吹胡子瞪眼,满脸的愤怒和恨铁不成钢。两侧还站了两位手持戒尺的弟子。这是……又闯祸了?若说阿羡闯祸了倒也寻常,可蓝湛是怎么回事?
蓝先生愤然开口,胡子都抖了几抖:“魏无羡!你的禁闭还没关足,竟还拉着忘机一起喝酒!你要把云深不知处搅成什么样子才罢休!”
蓝老先生喘着粗气,又接着道:“你不要以为你的母亲是藏色……”
“家母?先生,你认得家母?!”阿羡膝行一步,打断了蓝先生的话。
我本正欲上前,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五雷轰顶,呆在当场。阿羡的母亲……竟然是藏色散人!!我的师姐,我师父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被带来到这世上的意义……我突然觉得很荒谬,我下定决心逃离自己作为复生工具的命运,却又在这里遇见了师姐的孩子。
虽然时至今日,我仍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若是阿羡得知我本可以拯救他母亲,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样做,他会如何看我?
呵,命运真是惯会作弄人。我痛恨,却也不知道这恨该对谁,谁也没有错。我无法再面对阿羡,也不知再应如何对待他。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不知何时,我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合衣躺在床上,我抬手遮住眼睛,回想着自认识阿羡以来的点滴,山门前初次相见便牵起我的手的阿羡,夜里瓦墙上给我酒喝的阿羡,听学时总是能变出各种花样小点心的阿羡……以及万千灯火中,认真问“你可愿明年此时再与我放花灯”的阿羡……这样好的阿羡,让我不自觉地想亲近。我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的。
突然,我感到胸前一重。睁开眼睛,却见兔子羡羡正趴在我的胸口,瞪着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我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晨起匆忙,还未来得及给羡羡准备食物。于是我暂且放下纷乱的思绪,出门至后山打算给羡羡寻些新鲜的嫩草吃。
后山僻静,突地前方传来言语声。我抬头望去,只见一潭清冽泉水笼罩在雾气当中,宛若仙境。泉中两人背对着我而立。
“你别走啊!我不脱了还不行吗?蓝湛,这种疗伤的好地方,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呀?”
是阿羡和蓝湛!疗伤?是了,先前蓝先生大怒,二人定是受了一番责罚的,我当时刚得知了阿羡母亲是藏色师姐的事,太过心伤,竟也没上前去求一求情。我心中懊恼,他可伤得严重?
然而我仍是不知该如何出现在他面前,便只想着寻些好的疗伤药私下里放在他的房门前。
转身欲走,却听得一声惊呼和突然变得急促的水流声。我转眼瞧过去,只见方才还站在水中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我心中大骇,怎么回事?!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淌进水中正欲低头查看。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向下拽去。
水中湿滑,无法使力。一头栽倒下去,来不及疑惑为何水中有此怪力,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见已然是到了另一方天地。
这是一处洞穴,水方至膝盖,却无端地令人寒冷彻骨。不过还好,阿羡和蓝湛都在这里。二人听见声响,皆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疑惑,似是不解为何还会掉下一个人来。
事已至此,我便是不愿和阿羡打照面也不能了。阿羡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先……先生?你怎么也掉到这里来了?”
罢了,终究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孰是孰非,虽无法定论,阿羡却总是无辜的。如今心中尚存着顾虑,不过是因为怕阿羡要是得知我未救他母亲而怨怼我。我决定先不告诉他真相,就像往常一样待他。我为着自己的这一点私心而羞愧,可我终究是贪恋着阿羡给我生命中带来的一点温暖。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阿羡见我良久不答,关切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无事,这是何地?”
二人摇摇头也作不知,我这才注意到洞穴深处有一石台,石台上摆放一方古琴,无人弹奏却微微发出铮鸣。
电光火石中,我猛地回想起来,这是?!!我梦中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羡只知道女主是予安居士,好像还不知道她本名叫沅,哈哈哈!两个人都已经各自渐渐从对方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啦!让我来好好想想认亲大戏怎么搞嘿嘿嘿!
以及这里阿沅对阿羡的喜欢她自己觉得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和爱护。(咳咳,当然不是啦!我们迟钝的阿沅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