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川》清色台本

1、第 1 章

　　“阿渡啊！你阿爹去了，快点来，快点！“苏家二爷颤颤巍巍走来，扶着门框，喘着气儿，声音嘶哑，反是小声极了。
　　阿渡乍一听还有点懵，一时之间没大听不大清楚，面对着炉灶的身子，侧了侧，依稀露着脸，不知怎得，后又悠悠转回去了。
　　“你这孩子！你阿爹还在岸边，走走走！”二爷急得直拍门。
　　“二爷…我还要看火呢，灭了我可没饭吃。“阿渡极力想看清楚二爷，艰难地侧着头，手却不停地翻动着火堆，从后面似乎能看到飞窜的火星子。
　　“孩子…你！“一时间二爷怒极了，刚刚抬起手，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小身子在火炉前缩成一团，又怎么都下不了手，只能颓然地叹了口气，“阿渡啊，那可是你阿爹啊。”
　　说完，二爷也没多待，便离开了。
　　面对着火炉，因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炙热的火光也没有那么难耐了。阿渡心里很复杂，竟是喜忧掺半，又忍不住咧起了嘴。默念到，这可不是我爹么？
　　在长江岸边，在一个全是江家人的村庄里，有一户人家姓苏顶顶的有名，祖上有谱儿的就是靠着江吃饭。这人啊撑着船把人从江这边送到那边，又从那边送到这边，每天干着这事儿，一天千百趟。这活计就他家干。就这么一条江，那个水平时看着也不凶，在岸上更是看不出这水和别处的水有何不同，可不管是人是物一下水，转了个圈，也就什么都看不着了。
　　这江水在村里人前就是阎王，又敬又怕，还得供着，虽没弄出个择女祭河，可也是要每年好鱼好肉伺候着，生怕惹着不高兴了，发起威来能把村子给搅了。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日村子就差点给搅没了，村子里尚存的老人一谈起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直叹道这一辈子没看过二次那么大的雨，一辈子没看过那门前平静的江水发这么大的怒。
　　那一天尚早时雨就起了，水珠子还只在江里漾来漾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惬意，那一天天黑得极早，随着雨势渐大，水珠子聚在江里越来越多，碰撞、翻滚，只当是在跳舞，后来那群水珠子像是说好了似的，渐成波纹，还是一漾一漾的，转着圈，还是那么温柔，然似有点压抑。吃完晚饭，忽闻一声巨响，只看见一堵几丈高的透明的水墙猛的拍在河堤的那排树上，那巨响正是树倒下发出的。墙一碰即破，水浪肆虐，后头还有数不完的墙砸来，河岸上没有数不完的树。
　　唉，岸上的什么都不是无尽的，哪管是树是人呐。
　　那一日不知道流离失所者几何，不知妻离子散者几许。
　　老人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啊，这其中也有稀罕事儿。那上头的天暗成那样了，苏家人就突然出现了，好像是从江的那边过来的。一男一女身上还穿着白棉布，跟落汤鸡般，但湿透透也看得清清楚楚。”老人锤了锤腿，“我就趴在台子上看，你们说道说道，这年头有谁愿意穿白色的衣裳呦。那条河……那条河呀，水那样那样大，他们竟然穿过来了，真是吓人极了，像那神仙一般。”
　　老人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也就记得些简单的场景。
　　村子基本上是依河而建，缎带状。村子最东边的那户人家，也是特别，也是外来的，也姓苏，呆得久些，被称大苏家。他家是做先生的，会读书会写字。那一天，滂沱大雨，说也奇怪，苏家老爷前夜儿就告诉孩子们明天不用来了，在家温书便好，婆子们也把菜给备好了放在缸子里。倒真是把该安的心全帮人给安上了。
　　因长江而冲刷而形成的平原是多么宽广而富饶。这江家台沿着河堤分布，白布夫妻雨后没几日便在村子的最西边安顿下来，人称小苏家。
　　江家台从有记忆开始，从未见过外人，反倒是这百十年间就来了俩户苏家人，一户读书人一户渡江人。这村儿上上下下，祖祖辈辈，只知道耕种养鱼，哪见过这般人物，除了稀奇也都跟心扎刺儿了般，想着一探究竟。这大苏小苏可有关系？话说，是绝无可能的。俩家人瞧着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一个白胖得像发足的白面馒头，一个精瘦锋利得如剁骨的粗砺砍刀，谁家能这般养孩子？再说了，一个住台东一个住台西，莫说一家人了，连走动也不曾见过。
　　村里人看着看着，就算时光慢慢悠悠晃着走，稀奇心思也淡了。
　　别说，大家还真都是人。
　　至今大苏家已有五代人了，而小苏家不过四代，苏渡就是这小苏家的第四代，唯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