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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负了两人重量一路疾奔,黄骠马再是壮硕,精力耗损下,不免难负重荷。口中渐泛白沫,一双前蹄冷不防打了个趔趄,跪下来,将马上两人甩脱出去。
      白玉堂眼疾手快,单掌支地一翻,抱着展昭空中打了个旋,才落下地。脚还未站稳,身后杀气已起,数十疾箭齐射,如信蛇出洞,直扑两人周身要害。然,白玉堂又岂是易于之辈?早知有敌窥伏于侧,自不敢大意,翻落之时也未曾脱缰。缰绳乃先前斩断的驾车缰绳,又韧又长,就在箭发的瞬间,白玉堂发出一声咆哮,牵缰之手猛地一拽,偌大的马匹竟被他以过人臂力生生扯起,飞上半空阻拦箭雨来袭。
      一时,雨声、马嘶、咆哮交错。白玉堂使了招燕翎翻飞,一腿侧蹬上还未落地的马身。就在一声清脆可辨的骨裂声与马儿最后的悲鸣下,骠马撞上一旁林木,只闻林间哀号四起。
      放展昭靠上一旁岩壁,白玉堂斜视那些再难按耐的蒙面杀手。温柔有情的眼刹那变得阴冷无情,神色更起那股惯有的狂傲,似雄鹰猎物,似猛虎扑食。
      要知,杀意有时也是一种饥渴。
      “要玩?好。爷们就陪你们玩。”
      语音未毕,离鞘之刃磨出了动静。
      刀,是镶金嵌玉的雪翼宝刀,如雪之白透,如翼之轻灵,曾历人无数,伴白玉堂独闯大江南北。唯有的一次,夜探开封府,为湛卢所断。白玉堂心生恼恨,后遍寻天下,找着铸剑名家狂炎为他接上,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是此刀被断,他也要用此刀讨回公道。
      只是这把刀终究没能斩断湛卢。
      无数次的比武,无数次的较量,到后来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同甘共苦,白玉堂不知是什么时候改变了他的初衷,只知一颗心如同宝刀一般为那个人而折,竟甘之如饴。于是终于明白,终于有了决定:这把刀只为展昭而存在。
      一同眼前。
      与十数黑衣蒙面缠斗,白玉堂仍游刃有余。雨湿重衫,手中却不曾怠慢半分。刀风扫在雨中,如激浪而起。水珠于刃间弹蹦,象顽皮孩童,然与飞溅而出的血混到一处,突显凝重,叫人分不清究竟是血的热还是雨的冷。
      就当快刀斩杀第八人,一道青影悄无声息袭向展昭。白玉堂心头大震,左臂运上七成功力,一掌“翻江捣海”开路,逼退周身黑衣,紧接脚下猛行疾风步,将刀“送”向那青衣蒙面人的背脊。
      刀风追在身后,青衣无显惊惶,措步反纵,竟自主迎上。突施小擒拿抓了白玉堂右手脉门,另起一掌,直取胸前。
      危机迫在眉睫,白玉堂只得也发出一掌,却在粘上那人掌际之时,暗呼大意。与先前交手的黑衣不同,这个青衣人的功夫着实了得,内力相抗下,竟与他博个平分秋色。然高手过招岂容丝毫错失?当见那些黑衣逼来,他才明白自己中了声东击西之计,青衣人的目标根本就是自己。
      第一击,白玉堂勉力扫出腿风避去。谁想那青衣刁钻,足尖一踢腘处,迫他单膝跪下,呈引颈受戮之姿。虽是瞬间,第二击也难再避。就在脑海掠过片刻死的不祥,心中不甘令他忍不住向展昭投去一眼,只那一眼,白玉堂嘴角忽然咧开笑容。
      始终紧阖的眼在那瞬间睁开了。几乎同时,一剑清华递来,若夜雨之初,若国殇之末。淡不乏浑厚,轻难掩锐利。
      剑,是杀伐之剑。到了那人手中有了诗意,若文之隽永,笔之苍劲。却怎一个快字了得?!明明,湛卢在丈远之外;明明,戮颈在咫尺之间,但被杀的人的没能被杀,只因杀人的人已为湛卢所杀。
      几乎叫人难以置信。当青衣人触上展昭那双黑如曜石的眸子,他才领悟到这一切是真实。两人相视只是霎那的事,白玉堂却感觉到两人的身形同时一僵。青衣人的动摇,便是白玉堂的机会,一记地趟剪刀腿,趁其退避,他见好就收,脚尖一点,身子紧贴地面平平滑出,到得展昭身边。只因,展昭的动摇也是别人的机会。
      跃起,脊背相连,齐肩而立。
      “猫儿,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
      话是对白玉堂说的,一双眼睛粘在青衣人身上,离不开。白玉堂自然觉查出展昭异样,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个所以然。紧了紧手里的刀,不着痕迹阻碍两人视线,他道:“那些黑衣的交给你。这个归我。”不管展昭是否异议,雪翼宝刀已向青衣人攻去。
      展昭也不多言,自顾眼前敌手。心神不宁明显反映到剑上,武艺虽精,无杀人之厉,只是往复游走。他还时刻分了一个心眼留意白玉堂战况。只见白玉堂腰身忽地一拧,平刃使出“三伏魔天”的一式,直取青衣肋下。这本是白玉堂得意的一招杀招,不知为何展昭就是觉得不妥。
      “不可”二字还在喉咙口打转,旦见那青衣蒙面左手划圈捏一剑诀,右手两指并如剑,不退反进。当一个交错,白玉堂的刀破了肋下青衣,青衣人的指却点到了白玉堂的胸前。所幸白玉堂反应极快,一个纵步已离后三尺。
      一招落败,脸色难看到极点。不过,白玉堂输,并非对方技高一筹,而是他输给了自己。当两人近在咫尺,他第一次看清那人的眼睛,只觉异样地熟悉,同时看清那人指剑的动作后,不自觉刀便偏了方向。
      “你怎会使猫儿的‘仙游东来’?”
      同样的疑问,展昭心中似有答案,然而容不得多加思考,身体象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下意识扑了过去。他有一种感觉,他似乎知道青衣人接下去会用哪一招,因为那也是他惯用的杀招。这样的杀招只能用来对付恶贯满盈之徒,决不该用在白玉堂的身上。
      果不其然,一如展昭预感,白玉堂疾退下连挡两掌,第三掌拍来,被展昭抢先一步接下。
      “有展某在,由不得你动他。”
      掌力相激,内息吞吐,似乎有什么乱了。展昭脸上是令人费解的了然的惊诧,眸中突又从瞬间恍惚转为坚定,象似下了某种决心,当双掌相斥激飞,湛卢如夺星追日,光华一蹴而就,风过留影。这一剑气若贯虹,可对青衣人来说,要躲开并非不能,只是他突然不动,孑孑而立,任由湛卢刺下。
      眼看就要取中青衣人的咽喉。倏听低沉传出。
      “怎么,你真要对我动手?还是你准备再杀我一次?”
      闻言,展昭浑身剧颤。剑锋走偏,刺中那人蒙面布巾。
      布巾飘然落下,露出一张脸来。
      白玉堂只觉喉口一阵发紧,明明愕然欲呼,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
      那张脸不属于任何人,竟是展昭的脸。
      过于如出一辙,连嗓音也惊人相似。要不是展昭此刻就在身边,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另一个展昭。不禁意望向展昭,白玉堂心下大骇,清楚看到展昭眼中那一如死寂的空洞。
      难道让猫儿变成那样的便是此人?
      恍惚的刹那,冷笑遂起,青衣人一掌突袭毫无防备的展昭,惹白玉堂甩开理不清的头绪,只顾将他拉开。谁想展昭完全失了魂魄,竟似脚下生根,一拉,没拉动。身后又有风,知是那些黑衣蒙面人心有不甘,趁隙夹击。白玉堂当下心一横,将展昭抱在怀中,旋身撒出他刚抄到手的石子,打得那些偷袭的纷纷痛呼倒地。至于身后,已不顾了,以背相抵,只愿由自己全全接下,莫要伤到怀中之人。但就当那一掌快要击上白玉堂的后背,展昭倏地恢复神志,同样相拥着白玉堂再一旋身,用自己的背承受一切。
      鲜血从口中溢出,染上白玉堂肩头。眼见展昭缓缓软倒,惊心,灼烧了眸子,撕裂的痛楚几乎要扯破白玉堂的五脏六腑。
      这个傻猫怎么又做傻事,怎么又……?
      伸手想托住那副身子。孰料一股强大的压迫带着惊人的杀气奔腾扑来。肩头被展昭虚弱的手推开,他向后跌了三步,与此同时,另一双手中揽上了展昭胸前。
      青衣人一手绕过胸前,托起下颚,让展昭看向自己。
      “原来你也有罪恶感。骗尽了天下世人,用一副假仁假意的嘴脸说什么信念言什么正义,其实一切只不过是偷来的骗来的欺世盗名。”
      口中腥甜再起,那支离破碎的眼神连僝僽也快拼凑不起,渐渐变得虚无,模糊不清。耳边只听见青衣人癫狂的笑,和白玉堂声嘶力竭的怒吼。
      青衣人扼住展昭颈项,硬生生令白玉堂几乎要扑上来的身形顿住。
      “不想他死,就给我安分一些。”
      白玉堂双目赤红。“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要他的命,也不要你的命。我不过想讨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青衣人笑而不答,而是将昏迷了的展昭抱起。
      “想要救他,就到冲霄楼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赵逸臣随时候教。”
      说罢,飘然离去,只留下白玉堂满腹疑惑。
      这个赵逸臣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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