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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天和你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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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遇见言和之前,对于自己是钢铁直男这件事周显琛从来没怀疑过。
那会儿他是整个一零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霸王,恨不得把飞扬跋扈四个字贴脸上,整个高中生活是实打实的叱咤风云。
一直听说医务室新来了个实习医生,长得俊笑得甜说话温柔又好听,招得一帮小姑娘隔三差五就装病。
这本来跟周显琛没什么关系。
周显琛第一次见言和是高三。
春季开学没多久,走在路上迎面都是柔和的风,校园里的花也争先恐后地吐蕊。
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周显琛被邻校跟他有过节的混混头子堵在学校打了一架,然后被踩着铃声准备去上课的他叔撞见了。
他脸上破相,实在难看,周期南冷着脸把他带到医务室,就差拎着他领子丢进去了。
一零九中的医务室不算大,门半掩着,正对着半个办公桌,一道白色的身影撞进他视线。
周显琛被小叔抓个正着,心里正躁,一脚把门踢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桌前的人似是受到惊吓,抬起头愣了一下,分散的视线逐渐聚焦到他身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春天的风太撩人,一阵一阵拂过他的面庞,像他耳朵眼儿里言和的那把又脆又柔的嗓音。
周显琛不知道白大褂也能被人穿得那么好看贴身。那人明明戴着眼镜,透过镜片,周显琛把那双眼睛里漾着的水波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的言和不过也才22,正在读书的医学生,虽然比周显琛大了四岁,但是眉眼间还有未脱的稚气。
而且他面相白净秀气,走在高中校园里,要不是那一身白大褂,跟这一群高中生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见色起意。
周显琛也没想到有一天被一个笑如春风面如温玉的男人活生生给掰弯了,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用一双波光流动的眼睛看着他。
他也什么都不用做,他已然被勾了魂儿。
周显琛一直都是个无拘无束的人。
周显琛爸妈都是搞艺术的,对儿子的教育也很富有创造性,基本是由着周显琛自己瞎玩。好在他虽然淘气又叛逆,但性子不坏,他爸妈也就由他去了,于是养出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
放养长大的周显琛没别的优点,就是胆子大,性子直,想做什么就做。
周显琛第一眼见言和就觉得特舒服,特顺他眼。这跟他是不是同性恋没关系,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喜欢男的,他对这方面看得很开,他心里喜欢就行,性别算得上什么障碍呢?
说白了,他就是喜欢言和。
他以前没接触过男情女爱,也没有过喜欢的人,一旦遇着一个,就一头栽进去出不来了。
既然喜欢上了,那就得付诸行动。医务室一天一报到那是基本的,大节小节送礼物,没节日就送送花和他亲自下厨的小炒。
周显琛是真喜欢到骨头里了,而且他愿意动手去做,愿意把满心满意都捧到言和面前给他看。
这么嫌麻烦一人为了心上人能吃点好的,周少爷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不知道被飞溅的热油烫了几个泡了。
那会儿总跟他一块儿玩的陆野还打趣他,看上言医生什么了?脸吗?
周显琛想了想,说:“不止。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从容,大气,又舒服。我是野马,他就是草原。”
跟周显琛不同,言和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喜欢男孩子,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出生在传统的医学世家,对父母长辈都是恭恭敬敬的,从来不敢忤逆。别人家小孩儿豆大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他不是,他那会儿就开始读四书五经。
所以言和从小到大脑子里就一件事——成为一个配得上言家的人,不给言家丢脸。他是同性恋这事儿铁定不能让他爸知道。
言和忍着,藏着,藏了这么多年,忽然来了一个又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一个劲儿追求他,像初升的太阳,浑身都是收敛不住的烂漫活力,和十七八岁的少年独有的蓬勃盎然的气息。
周显琛追他,倒也不是说什么甜言蜜语,就是有事没事来医务室跟他天南海北地瞎侃,再就是送礼物。
礼物不是多昂贵的奢侈品,有时是自己的手工。言和分明看见周显琛手指上的创可贴旧的丢了又增新的。
这些都一下一下戳进言和的心里了。
一开始碍于家庭,言和不敢接受他。
言和这人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其实都是他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使然,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内心是挺冷淡一人。
他拒绝了周显琛挺多次。
有一次说得比较重,他说:“周显琛,你应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围着我转。我给不了你什么。”
即便周显琛对他这话并不意外,心头还是倏地浇了盆冷水,又像被人从悬崖边推下,身后不知是深渊万丈,还是冰山万里。
不过,俩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周显琛之于言和,像小时候小朋友们放学后最爱去的秘密基地。在周显琛这里他才能暂且喘一口气,不用为学业忙碌,不用时时刻刻谨记他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由于严格的教育和家庭的厚望,言和总觉得肩膀有无数的山压着,但是只要和周显琛在一起,只要对方是周显琛,他就觉得心里轻松一点,浑身畅快一点。
后来周显琛在本地一所大学读计算机,言和竟然也去了他那所学校的校医院,当然这其中各种弯弯绕绕的人脉关系只有言和自己知道。他爸爸在医学界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他很少动用家里的关系,这算是头一回。
周显琛每每想到这件事都幸福得冒泡:我们言医生表面装得一本正经,其实爱我爱得不行了吧。
[04]
言和在校医院的工作比较清闲,除了每年新生入学那阵儿。
九月刚过二分之一,太阳一点不减毒辣,校医院的病人一茬接一茬。新生的体质一届不如一届,军训刚过一半,中暑的学生接二连三往校医院送。
当然也有装病的,还没踏进门,大老远就捂着头病殃殃地喊:“言医生,我不行了,我头晕胸闷眼发黑。”
开学以来,言和第五次听见这个声音了。
好不容易忙完开学体检,紧接着又照顾接二连三的中暑学生,偏偏这人每次都不落下地掺上一脚,言和又气又无奈。
周显琛扒着门框露出半个头,“言医生救命!”
“两天一中暑,这体质你就别出门晃悠了。”言和在整理文件,用笔顶了下镜框,没有看他。
“不是中暑,是真的不舒服……言医生,言和……”周显琛从门边晃进来,几步路走得晃晃悠悠,两条腿支撑不了身体似的。
随即言和的视线里多了两只手,周显琛双手撑着桌面,手指有些泛红,言和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顺着手臂往上,周显琛脸色格外苍白,额头和脸颊都是一层虚汗,细细一看,嘴唇还有点发白。
言和这才慌了,急忙站起来把周显琛扶到病床坐下,给他量了体温,不是普通的中暑,有点低烧。
言和难得见周显琛这个样子,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输液,他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能再乖巧了。
怼天怼地的小霸王也熬不过感冒,言和忽然有点想笑。
他给周显琛扎完针,也不忘埋汰他:“用不用我给你讲一遍狼来了的故事?”
周显琛知道他什么意思。
谁叫他装中暑装了好几回,也难怪言和一开始没注意他发白的脸,以为他故技重施。
周显琛理亏,但是想到他进来时言和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赌气般地偏头不看他。
“多喝热水少熬夜,别仗着年轻就瞎折腾。”
“这是意外。”周显琛嘴硬地哼哼,“冷漠的言医生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是嘲讽。”
“啧,不仅冷漠,还嘴硬。”
“输你的液吧。”冷漠的言医生关上了门。
周显琛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听见门被敲响,似乎来了两个学生,是女孩子。
言和的办公区跟他的病床只隔着一层门,男人询问病情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周显琛耳朵里,他不满地咂了下嘴。
言和本就长了张秀气温和的脸,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当他压低声线问你“哪里不舒服”,你还没从他偏低带磁的声音里挣扎出来,一抬头又撞进他温柔的眼。
这谁顶得住啊。温柔得好像天大的事儿在他面前都不如你珍贵,就算你现在一头扎他怀里,他也不会推开你,而是拍着你的背轻声说没关系。
两个学生离开后,言和又进来了,周显琛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儿,酸里酸气地说:“都没见你对我说话这么软。”
言和横了他一眼:“说谁软呢?”
“……”周显琛觉得他言医生好像在开荤腔。
“你要是不天天往校医院跑,我也对你客客气气的。”
“我是来看病的!你看我都输液了!”
“以后没事儿少来,医院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周显琛蔫蔫地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你不喜欢我找你,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言和看他脸色还白着,又一脸受到重创的难过表情,霜打的茄子似的,忍不住父爱泛滥多跟他解释了一句:“最近生病的学生比较多,我很忙,你——”
周显琛眼睛一亮:“所以你不忙的时候我可以来吗?”
“不可以。校医院人力物力资源有限。”
“我不找你看病。”他从被子里探出来,一只手撑着床坐直,凑近言和,仰头冲他笑,“我就这样看着你,就行。”
周显琛勾住言和的手,从小拇指一个一个勾上去,顺势将整只手掌握住,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言医生有所不知,我日日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言和皱眉,却没有甩开他,另一只手在他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这是医院,你注意点儿。”
周显琛说:“那在别的地方呢?”
“少贫。”话是在怼他,但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言和掏出一个纸条给他,周显琛接过来看了看,是病假条。
他乐了,“建议多休息?休息几天啊?”
“你还想休息几天?明天再来输次液,然后老实去上课。”
周显琛笑,他这点小病输一次就好了,言和这是给他开小灶呢,让他多躺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