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将门女》醉星潮

12、第 12 章

　　看着倒酒的云中王，杜慎行摇了摇头，“卑职也不明白殿下为何这般说，卑职相信殿下一定有殿下的用意。卑职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个无可依靠的女子若是没有夫君的宠爱，殿下可想过她之后要如何立足。听说骠骑大将军这几年从未派人回来看过江小姐，她在府中过得并不自在，所以这京中才会有那么多关于这婚事的流言。从前袁太傅在时，谁人敢说半个字。”

　　云中王咽了一口酒，“我不会让流言传到她面前的。没有宠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非所有的夫妻都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是一席佳话。等我们成婚后这府里的一切都会交到她手里，到时候你从旁协助，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她会过得很自在，不必烦忧俗事，无人用长辈名分压她，到时她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若是能有机会，我会送她去云中，去了那里自然无人敢置喙。”

　　看着把一切都考虑好的云中王，杜慎行叹了口气，“王爷言之有理。只是，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从百草甸回来就闷闷不乐？”

　　拿着酒盏的云中王顿了一下，看向杜慎行，看向这个从小就陪着他的伴读，沉默良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杜慎行听得云里雾里，“殿下此言何意？”

　　“我不是没有想过与她鹣鲽情深，恩爱和美的，”说着，云中王放下酒杯。

　　“我虽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喜欢明艳大方、活泼开朗的女子，可那毕竟只是个想法罢了；花开堪折直须折，我一向明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云中王顿了一下，似是回忆，“后来听闻她回京，我很开心。我逐渐了解到我的未婚妻，她可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将门女。她寡言沉静，温婉贤淑，虽然与我之前的幻想相去甚远，但我依然很欢喜，因为，那是我的未婚妻。”

　　“毕竟是要相守一生的人，我是他未来的夫君，自是要包容她、爱护她。那时，老师希望我们早日成婚，其实我也曾想过我们之后会是何种模样，也许是在相处中变得亲密，日久生情；也许是其它。我也设想过最差的结局，大概就是我不爱她，但我也会关爱她、宠爱她、像兄长一般疼爱她。”

　　“卑职从未想过，殿下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

　　“我必须为她做好所有的打算，慎行，你应该清楚我自小过得艰难，是老师救了我，他待我以诚，悉心教我，甚至为了我才定下这门婚约。于我而言，他非常重要，无可替代。”

　　杜慎行越听越糊涂，“既是如此，那殿下为何？”

　　“我幻想过无数的可能性，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她可能无法陪我白头。”

　　这个回答让杜慎行无话可说。无论是江小姐的近况，还是之前太医的诊断都很让人担心。从一开始缠绵病榻到后来有所好转，杜慎行以为这位江小姐不过是身体比旁人孱弱一些，可是直到见面，他才明白这位未来王妃的身子是多么的弱不禁风，他也突然明白了殿下的心情。

　　若是这位王妃身体依然是这样，那成婚之后也必然受不得舟车劳顿。可是殿下却不会在京都常住，依目前陛下对殿下的看重以及朝堂的局势，殿下之后出京公办的次数只可能增加绝不会减少，如此一来两人必然又是相隔千里。

　　倘若到时情况真变成那样，王妃无法与王爷相伴，那没有男女之情也许会更好，至少可以少些忧思。

　　云中王叹了口气，“慎行，你知道吗？我今日才知道，我们之前居然见过一面。”

　　杜慎行对此完全没有印象，“殿下何时见过江小姐？”

　　“在芳菲宴的第一日，那时刚开宴，我随意游览，无意间走到了春眠亭。一开始，她戴着面纱，站在我之前，虽然弱柳扶风，但是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不知为何让人觉得耀眼得很。”

　　“后来呢？”

　　“后来，她的面纱无意间掉了下来，我才发现她憔悴得很，整个人瘦脱了相，脸尖尖的，眼下发青。我当时第一反应只觉得可惜，此人拥有那么一双灿烂又温柔的眼睛，她或许温柔，也可能很活泼，但总归不应该是脆弱、可怜的。今日见她才知道她是那日的那个女子。”

　　杜慎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理解殿下的担忧，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卑职明白殿下的苦心了。殿下若要外放，以江小姐目前的身体确实难以随行左右。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分得明明白白，少些情思也是少些忧思，卑职到时一定好好看顾江小姐，必不负殿下所望。”

　　云中王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苦心，不过是自私罢了。我与她少些接触，便能少些感情，我，我只是承受不起那样的痛了。”

　　杜慎行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情。想那时，袁太傅辞世，本就有病在身的江小姐因此病情加重，在床上休养了许久；而身体康健的自家殿下也不好过，他还记得殿下探望完袁太傅，回府后便栽倒了地上，之后有整整一个月没有上朝，若不是听闻江小姐病情严重，殿下怕是会颓丧很久。

　　“殿下其实不必如此忧心，太医都说江小姐将养的这三年成效显著，如今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彻底康复，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云中王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太医院各个太医的话都言犹在耳。他还记得医中圣手杜太医对他的劝慰，“江姑娘吉人天相，如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要多加注意。而且殿下，恕微臣多言，江姑娘此生怕是子嗣艰难。”

　　当断则断，云中王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他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望着皎洁明亮的月亮。江垆雪也站在雅阁的庭院之中看月亮，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侍女小心地扶回房间。

　　潭烟在旁边点着香，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觉得云中王上午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江垆雪摩挲着手里的小摆件，“不知道。”

　　“云中王之前对小姐不是这样的，可今日的言辞却伤人得很。”

　　江垆雪看着梳妆台下两大箱的东西，里面装着的全是这三年来云中王送过来的小玩意，不知不觉间居然这么多了。“不必多想了，你先下去吧。”

　　“小姐。”

　　“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潭烟弯膝行礼，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是。”

　　潭烟拿起梳子，缓缓地梳着头发，想着上午云中王说那番话的神情，语气平淡，神态冷静，瞧不出什么别的。

　　她回想着从他们定下婚约起，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除了外祖去世时他不在京都，其它没有一件能让人道出半个不字，是个仁善的人啊。想着云中王在外嚣张跋扈的风评，可真是看不出来。

　　她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什么头绪，索性放弃。看着手里的小摆件，都是这么多年节一件一件地积累起来的。

　　她将手里的小摆件都收回箱子里，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摇了摇头，外祖父，您真得费心了，为垆雪选了一个品性极好的夫婿。她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那也是外祖父曾经看好过的人。她笑了笑，外祖父，您这回的眼光也许真的不错。

　　正想着，她又咳嗽起来，只可惜怕是没什么缘分。

　　服了汤药，江垆雪将房内的炭火慢慢熄灭。

　　站在门外的侍女见此，轻声唤道：“小姐。”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等着身上出完汗，她将房门从内插住，从床底翻出一身便装，推开屋子的后窗，悄悄地跳了窗。

　　涂山庄园很大，但雅阁的位置极为僻静，在庄园的东北角上。这里不仅人烟稀少，旁边没有其它女眷，最重要的是屋子后面有一片竹林，从竹林里穿过去就是涂山花园的边缘。在快出竹林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仆役衣服的男子，长身玉立，那男子看起来似乎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