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遥遥[海贼]》艾芽芽

5、第 5 章

　　一只脚绑着绷带的桃子一跳一跳跟着前边的绿藻。她发觉小松鼠揪着她的头发，也许是怕被她抖下来摔到。于是她唤：“索隆！你帮我带着我的小松鼠好不好呀。它快掉下来啦。”
　　索隆本来就因为那个非要跟着他的小女孩刻意压制速度，心中烦躁，现下又听她作妖，回头就要拒绝，却看见一人一松鼠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无辜中带着祈求。
　　索隆：“……”淦。于是小松鼠从少女的脖子上跑到了索隆的肚兜，啊不对，腹卷里。真神奇。好想知道呆在那里是什么感觉。好像小时候见过一种神奇的动物，香克斯也不知道叫什么，肚子上有一只大口袋，装着一个小宝宝。这样的索隆君真的好可爱！！明明眼神冷酷脸色也黑黑的，走路也大开大合，三把剑的剑鞘偶尔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肚子前却揣着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越看越可爱啊！小桃子一边看他一边把眼睛眯成月牙。
　　索隆被左边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去想瞪她一眼，然而小桃子却来不及收回嘴角和眼角的浓烈笑意，就这样憋着笑和他僵持着对视。十秒后，小松鼠悄悄探出头观察形势，索隆猛地转回头，把小松鼠按回腹卷里，也仿佛在压抑什么隐秘的心情。他的脸微微地发烫，暗骂自己怎么看人家看呆了。毕竟才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就算平素不解风情，讨厌那群莫名其妙涂脂抹粉浑身熏香的女人往身边凑，但是看到这样纯粹又鲜亮的少女，还是会有一点点心悸。但也只是一点点。剑士坚若磐石的意志可不是能够轻易动摇的。——他尚还不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剑士先生掩饰般地不再看她，加快脚步急急向前走。这个麻烦的家伙需要一双鞋，还有一顿午饭，然后就可以甩掉了。又绕回到刚刚的小酒馆旁，血迹仍在，那一堆啤酒的碎片却不复原样，而是被踩成更碎的小片。有人来了，酒馆里面嘈杂的声音和掉了一半的木门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群人显然不是平常的村民，从桃子的视角他们就是一脸坏人样。索隆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他自己就长成一副坏人样子。他是以野兽的嗅觉感受到了几股隐约的血腥气息。
　　脑袋上顶着一条长长疤痕的光头男人看来是他们的头头，一个人霸着中央的桌子大吃大喝，旁的男人们都各自凑在小桌子上喝酒吵嚷。酒馆老板恨不得钻进角落里，瑟缩着站在吧台后，心中暗叫倒霉，只是想偷偷溜来收拾上次被这群强盗搞的残局，这群人突然又来了。此时他又万分庆幸自己的女儿和老婆并不打眼，不然怕早就……
　　“看来他们就是这个村子乌烟瘴气的罪魁祸首咯。”小桃子小声嘟囔着。
　　索隆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欲望，他料那些家伙也打不过他，就失去了兴趣。但麻烦的是，如果这个村子一直无法恢复正常，他和小麻烦精恐怕连一顿饭都没得好好吃，更别提买一双鞋子了。而且——这家伙可能会害怕？这群染过血的人。
　　“啧。”索隆刚要略嫌麻烦地拔刀砍怪，却见旁边一瘸一拐的人儿已经颠颠要蹦进去。
　　“喂！你要干嘛！”索隆一个上步拽住她的手臂，三把剑叮叮咚咚地撞在一起。
　　“酒馆开门了，难道不是谁都能进去吃东西的吗？我好饿噢。”她微微仰着头看他，眼神清亮，语气近乎天真。
　　正埋头大吃的海贼船长在仰头喝酒的时候不经意瞥见门口的红头发美人，眯缝的眼睛里猛然绽放出光芒，壮硕的身躯仿佛一只胖鱼一样挤过去，光亮的脑门在酒馆里白炽灯的照亮下……十分耀眼。“小美人，过来陪一下本大爷，有你好吃的！”那双黝黑还沾着食物酱汁的手就这么草草地伸过来想要搂住桃子的腰。
　　桃子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意向后略微侧身，曲起那只完好的脚，借助转体的力量给这头胖鱼从门口踹到对面的墙上。要不是那只脚伤了，她就跳起来来个后翻踢耍一下子帅。可惜可惜。
　　刀都拔出来要砍上那家伙脑袋去了结果看到某只脚丫急急收刀的绿藻头：“……”
　　原来用不着我。索隆如是想。不对，这隐隐的失落感到底是为什么啊？明明更该先想的是“这家伙怎么这么强？”吧！索隆颇具审视意味地看向桃子，却见小姑娘正直直看着他，一副“我厉害吧吓到了吧快快夸我”的嘚瑟模样。
　　索隆嫌弃地苦起脸，眼中却带了笑意。再强也还是个小屁孩，算了。但是，有一点想打一架啊...刀都拔出来了，就这么收进去怪憋屈的。
　　里面被晾了半晌的海贼们看着被踢飞的船长，心中大为纠结，但是想着输了人也不能输了阵仗，何况对方也才两个人，怎么样也要挽回一下尊严……吧？于是提着武器就往外冲。桃子无所谓地向外退了几步，摆好战斗姿态，索隆倒是笑了，正好拿这些人来喂一下刀。
　　索隆干脆利落地一刀解决了一小半小喽啰，看到那小丫头也身手不俗，步伐轻盈，身手敏捷，拳脚簌簌砸到人身上，人这么小一个气力却是很大，似是不必他去支援。不对——这家伙的脚还裹着纱布，在这蹦蹦跳跳的，也不怕伤口裂开？索隆皱着眉又拔出一柄刀来，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人，搬起桃子的脚看了一下，果然有血色从白纱布里渗出。他抬头瞪她一眼，看见这家伙茫然又无辜地露出一个笑容，火大又无奈的一口闷气在胸口膨胀起来。桃子在重新被扔回索隆的肩上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脚底有一点点钝痛。
　　“留着点力气，等你的伤好了跟我打一场。”索隆声音冷硬。
　　一个会对陌生人温柔以待的冷冷酷酷的剑客？火红色软软蓬蓬的发掩住她慵懒的笑意，桃子声线低低地回：“一言为定。”

　　被当作整个村子的恩人的索隆和桃子在这里待了些许舒服日子，那群小海贼搅得这个闭塞又安宁的村子终日战战兢兢，现在他们终于恢复到了日常生活。当初被桃子吓得丢下了一篮子橘子就跑掉的老奶奶请她和索隆一起到家里，做了酸酸甜甜的奶油橘子派招待他们。老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掂着勺颇有劲道地搅拌起牛油、鸡蛋、面粉，倒上澄黄透明的橘子酱和奶油，烤上半小时就出工了。桃子在奶奶做的时候在旁偷师，顺便偷吃上两口天然橘子酱，外表焦香内里味道丰富的橘子派吃得她眯起眼睛，仿佛一只被挠着肚子的小猫蜷起爪爪。索隆吃起甜食总是兴致缺缺，反倒是那桶酿得醇香的葡萄酒，他喝了半桶还不过瘾，老奶奶特意找出一个酒壶给他装了一壶塞到肚兜里才满意。两个人皆满意而归。
　　然而桃子又出了状况。她见索隆喝酒喝的那么舒畅，也学他咕嘟咕嘟灌了好几碗下肚，喝时自然只觉出酒的清香醇美，出了老奶奶的家门不久就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索隆头疼又熟门熟路地把桃子往肩上一扔，却听到她哼哼：“不要这样放我！好难受！小蛋糕应该被...被好好地放进盘子里！要...要被掰开断掉啦！”索隆磨了磨后槽牙，超不满地啧了一声，又意识到这家伙根本听不到，只得先微微倾身把她放到左胳膊里搂住腰，再弯下腰把她的腿放在右胳膊里。这下她是舒服了。火红色的发和泛着桃色的脸颊比夕阳还要耀眼，嘴角噙着无意识的笑，还不时吧唧一下嘴巴，似在回味刚刚的美味。
　　索隆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多管闲事，更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被粘住了甩也甩不掉。他已经放过狠话，决意甩掉这家伙，却总是被她笑嘻嘻地再次逮到。她说她找到他的秘诀就是等在原地，反正他会迷路回来的。索隆索性不管她了。她因此蹬鼻子上脸，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挂在他身后。索隆慢慢也习惯了，左右也不过是在这个岛上被缠着，大不了哪天出海了就甩掉了。
　　但是事情在这次桃子醉酒后失控了。她睡倒后半小时，像只突然被拧了发条的玩具泰迪，睁着亮晶晶没有焦距的双眼就轻薄起穿着肚兜的良家妇男。光线昏暗的傍晚里，小桃子在索隆的怀里突然诈尸一样搂上他的脖子就开始啃。
　　索隆结结实实地懵了。他被人偷袭过，被人正面砍过，但是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垂涎他的女人，但是他从来不理，烦了也不会留情，拔刀就砍。他的字典里没有情爱两字，也没有色欲。他是信奉剑客的自持的；从小开始他就被训练扎马步，无休无止的锻炼、练剑，还会为了磨砺意志在冬天去河里游泳、去冰瀑布下洗澡。起初的恐惧、痛苦被消磨掉之后，他开始习惯甚至享受这种自我折磨一般的锤炼。他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士的啊，从古伊娜死掉的那一天起，他就决定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动摇他的心。
　　但现在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了。这不对。索隆乱糟糟的脑子里留着一根紧绷的弦，他惯常的自律自制不应该也不能够被打破。可是桃子不知轻重地咬他的脖子，舔他的下巴，他急急地拐进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四下很静，所以他如擂的心跳和亲吻时啧啧的水声格外刺耳。
　　索隆慌忙把桃子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扔下去，桃子倒下的时候下意识揪住什么，结果把索隆也拽倒了去，压在她身上。索隆想，原来女人的身体是软绵绵的，像云朵，还有一点点清香味。
　　此时小松鼠先生适时地弱弱吱了一声，表示自己被两个人一起当成夹心给压扁了。索隆猛地支起身来站好，睥睨桃子在地上舒舒服服地躺着还要咂咂嘴，似乎在回忆刚才啃到的肉块的味道：“路飞...肉都被你啃没了喂！就剩下骨头了！...给我留一块肉啊...”双手还在空中扑棱着。索隆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把塞满杂乱的念想的脑袋冷却下来，头疼地伸出长臂抓住她的手反扣在她身后，半搂半抱地把她押送回小旅馆。草草地把她扔到床上，再摘下陪她新买的草编凉鞋丢在地上，就逃也似地走了。
　　索隆爬到旅馆的屋顶，拧开酒壶的壶盖大灌了几口，脑袋枕着胳膊，直直望着月亮发呆。他突然回想到小时候，在古伊娜墓前他从不说话，只是向她展示学来的新的招式，然后就也跪坐在墓前发呆。有点令人意外吧？冷酷的剑客先生还喜欢发呆。他发呆时呀，脑子里也并没有太多好想的，毕竟他从小到大除了练剑就是练剑，他清晰地明白自己的人生注定是这样一条孤绝的路。他猜想自己会终生孤独，但他也并不在乎。不断变强，到达最顶峰，于他而言，是一件他必须去做也乐于去做的事情。他发呆时大部分是脑袋空空的，也会偶尔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会在这条路上死去，会死在什么样的人手里。理想的是死在世界第一大剑客手中；更理想的自然是反之，他杀掉世界第一剑客。在此之前死掉也没关系；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把命赌出去了。
　　他并不喜欢和别人呆在一起。大部分人也怕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再不然就是一些无趣，庸俗，不可理喻的人。偶尔遇到可以喝上几桶酒的人，也仅仅是这么一场萍水相逢，上路之后再不会相见。他从未设想过，和一个人或者另一群人在一起航行之类的事情。应该会很麻烦。
　　在这个叫草笠村的小村子里碰到的小女孩桃子，本来以为不过是顺手帮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她却也是像他一样在海上游荡的人。看起来还是个小孩而已，眼睛清亮亮的，很容易就笑成五官完全舒展的样子。但是她打起架来又很厉害，她说是因为从小要和整个森林的动物打架才能有肉吃。讲到在森林里踩着鳄鱼溯溪、坐在大黑熊的脖子上横行霸道的日子，她笑得灿烂，又一秒变脸，带一点点忧郁的语调笑着说好想那两个笨蛋哥哥弟弟啊。
　　他没有怎么想过家乡，师父耕四郎教过他好男儿就是要闯荡世界的，不要回头。似乎也没有太多好留恋的事物，一直以来的生活并无太大差异。他在桃子的讲述中似有似无地应声，大多数时候很安静，就像即将消失在巷角的斜阳。村子不大，两三天就逛完了，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立即离开启程的意思，在村子里慢慢消磨时光。白天出去街头巷尾转一转，桃子最喜欢买点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拿来玩，像是草编的蚂蚱，穿起来造型很酷的斗笠，还有手编的草鞋，意外地很舒服。除了鞋子，她买了之后玩一玩就送给路上遇到的小孩儿，她全然不在乎这些。但是那双草鞋她表达了十足的喜爱，理由是不怕沾湿，还不必穿袜子。桃子有一个怪癖，就是不喜欢穿袜子。她说在海上没有什么换袜子洗袜子的机会，最好的就是穿一双拖鞋或凉鞋自自在在的。索隆十分怀疑一大部分是因为她懒，但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没有说出来。
　　屋内外二人，都在飘忽无定的梦境和思绪中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