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遥遥[海贼]》艾芽芽

2、第 2 章

　　风车村是个美妙的地方。蓝天白云碧草像是一幅色彩浓重鲜妍的油画，奶牛稀稀落落地像墨点一样散落在低低的围栏里，羊群则似一片片洁白如雪的大云朵，飘荡在平缓山坡的草地。风车和小木屋立在宽阔的土路两侧，村民们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舒服日子。

　　村里一切都很好，只是没有香克斯。她死活赖着也不要去哪一户人家，如此磨了大半年。桃子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内心仍然有一堵坚硬的壁垒。她的墙壁被香克斯和红发海贼团鲁莽地闯进，她拽着香克斯的衣角向外窥探，是大海。海的味道，在岸上时略嫌咸腥，在船上时却清爽无比，像是夏日的半块柚子。她在海上时有说不完的话，缠着香克斯坐在船头像机关枪似的嘟嘟嘟，问这问那，说东说西，从风车村新生的小羊崽到哥亚王宫里戏弄假面人的趣事。她说，她曾经在宴会上偷偷把父王新衣的银纽扣拽下来当弹丸，崩了某个一直假笑且笑起来很丑的某个贵族的儿子的额头。香克斯哈哈大笑然后把她举高高过头顶，夸夸她，然后作为报答也给她讲他的冒险故事。他刚上船的时候去厨房偷喝酒，结果被也偷偷去吃东西的船长抓个现行，结果和船长一起宿醉第二天被叫哲普的厨子一人一脚踹飞。船头那个可爱又奶凶的小兽听了他们无数细小的生活琐碎或有趣的故事，又说给大海听，大海说给鱼儿听，鱼儿奔走相告，整个大海都津津乐道于红发和他的宝贝女儿（？）的有趣经历。
　　雷德号驶到了东海许多岛的岸上，它们都有着各异的服装、特别的建筑或是奇异的植物。香克斯抱着让她慢慢长大的老父亲心态，带着她吃吃当地的小摊，去看每个岛上最美的地方，春岛的夏日，秋岛的秋天，无论是森林与草甸，还是花海和雪原。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世界很大，很美。自由不仅仅是出海做海贼就能自然而然地拿到手里的，他见过许多在海上号称自由却仍然被牢牢桎梏的人，他明白自由不仅仅是逃离，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他愿意花上十足的耐心去让她看看清楚这个世界。

　　香克斯当然并不天真。他知道海贼意味着什么。除去自由与快乐，流血的风险一并存在。半年是闲暇期限的极致，是整个海贼团陪他任性的最长限度。他暂且放下责任，把这半年在东海的航行当做闲暇，道理类似于村里的织娘在孕后休假。海贼们习惯了船长的任性，也愿意陪他们认同的船长做他心中认为正确的事情。
　　只是任性终究有个期限，在期限内是真性情与适宜的自由，越过了就是不知好歹了。终于，当香克斯偶然遇到被独自扔在风车村生活的路飞，他就把桃子扔下了船去和这小子一起生活。香克斯和桃子的航道只是偶然交汇，桃子明白他不可能一直带着她这个小累赘的。她被扔到路飞的小木屋里的时候，只是在香克斯的怀里赖了几分钟撒娇，索要了一个亲亲，并没有怎么样哭唧唧。她知道，是会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并不大感伤也是因为并非生离死别，或阔别数年。香克斯的船仍然以风车村为营点，只不过与过往航行的目的不大一样了。大概一个月里，香克斯会回风车村两三次修正，每次逗留几日，逗一逗路飞和桃子两只小可爱。

　　路飞极其渴望做个海贼，桃子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已经把他摸透。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不像香克斯那样是洗练后仍存的通透，路飞身边没有什么大人，也因为生性中存着珍贵的赤诚，所以最大程度保留着生来的纯净，一切喜怒、厌恶和渴望都摆在脸上。她因为不喜欢和大人呆在一起，不想被收养，却是喜欢路飞的。香克斯一开始便直觉察觉了这一点，两个小孩都是他很喜欢的，他们身上有一些与他相似的品质。桃子觉得和路飞在一起有一些像和香克斯在一起，再舒服不过。说不上哪里像，大概是两个人都很傻吧。她又想，我喜欢和傻瓜做朋友，我自己岂不是也是一个傻瓜？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大肯承认自己是傻瓜的小桃子为此十分苦恼。
　　遇见路飞后，安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一天，他站在雷德号的船头。那是桃子曾经的御座，她之前常常缠着香克斯抱着她坐在上面吹着海风，或是讲故事，或是钓鱼，或是架着望远镜看前方的岛屿。此刻她倒也不介意路飞这个家伙占了她的位置，只是他拿着一把小刀在脸上比划，还怒气冲冲地嚷嚷着：“我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已经受够了！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下面是乱哄哄的笑闹声，香克斯这个傻瓜也在船上大笑，大喊着回他“哈哈哈哈……你笑死人了！你试试看啊！真不知道你想要干嘛？”
　　桃子也充满兴趣地瞧着路飞，看着他又要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毕竟这几个月里，他做的蠢事可多了去啦。小路飞重重哼了一声，而后下定决心一样双手握紧小刀，向自己脸上刺去——
　　“不要！”当满船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路飞已经在哀嚎了，“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经过啼笑皆非的这一场闹剧后，红发海贼团很高兴，倒不是因为多了一个有骨气的小鬼作伙伴，而是又多了一个开宴会的理由。他们在玛琪诺的酒馆里大笑着，“为路飞的勇气，为我们伟大的旅程，干杯！！”“噢！”一群彪形大汉毫无形象地抢肉抢酒，拉基路更是抱着酒桶吨吨吨。和这群臭男人画风不一样的是，火红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小桃子乖乖地坐在香克斯旁边抱着牛奶喝，抱着天真的长得比香克斯还高的希冀，有这样的身高绝对压制，就换她来揉香克斯的头了。
　　路飞则像以往一样缠着香克斯也带自己出海，还噙着眼泪逞强说一点也不痛，香克斯就凶巴巴地吼他：“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了！”“我一点也不怕受伤！下次航海我也要去！我超级超级想当海贼！”又指着小桃子说，“什么嘛香克斯，一点都不公平！你就只带遥出海！”
　　“这个嘛……路飞要是变成可爱的女孩子，说不定会带你出海玩哦！男孩子就算了吧，我才不会保护臭小鬼呢！”香克斯咕嘟咕嘟喝下几口酒，大笑着说。
　　小桃子跑过去捏住路飞的另一边小脸：“笨蛋路飞！划伤自己算什么本事嘛，还那么痛！笨蛋笨蛋！”又幽怨地望着香克斯，“而且自从遇到路飞你，香克斯就把我也丢在这里和你一起，再也不带我出海了。”香克斯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草帽，哈哈而过。
　　“可恶！”大嗓门的小路飞选择性忽视后面一句抱怨，只听到小桃子说他没有本事，受伤又愤怒，“我可是经常锻炼肌肉的哦！拳头就像手枪一样厉害！”
　　“诶~是吗？手枪？”两个红头发的讨厌鬼完全同步地斜着眼睛怪声怪调地回他。
　　“喂！你们这是什么语气啊！”恼羞成怒的路飞挥舞着小拳头，小桃子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笨蛋路飞！”
　　旁边的海贼们一边灌着酒一边七嘴八舌地对路飞说，“你怎么不开心啊小路飞！当海贼可是要做最开心的人！”
　　“所以我想当海贼啊。”路飞又失望又懊恼，学着香克斯的样子灌下一口啤酒，却被辛辣的味道呛到，不住咳嗽，差点呛出眼泪。
　　“我也想再出一次海啊。”桃子在村子里几个月，和路飞一样也呆厌了，甚是怀念那几个月在海上被香克斯带着到处游荡的日子。
　　“你们还是乳臭未干的小鬼呢。要我带你们出海，最少十年后我再考虑！”香克斯停下用勺子大口塞饭的嘴，大笑着对两个小鬼说。
　　“小气鬼香克斯，我才不是小鬼！”路飞气鼓鼓地扯着嗓子嚷嚷。
　　“要喝果汁吗？”香克斯递过来一杯橙汁。
　　“哇！太好了，谢谢你。”路飞立刻傻愣愣地咧开嘴接过道谢。
　　“哈哈哈！就是个小鬼嘛！太好玩了吧。”船上第一大幼稚鬼先生笑出了眼泪。
　　贝克曼低头点上烟，一缕刘海显得神秘而不羁，翘着二郎腿笑着对路飞和小桃子说，“路飞，遥，你们也体谅一下老大吧。当初是因为没有找到地方安置小遥，带她在海上航行了几个月，现在我们也要做正事了。至于路飞，船长绝对没有轻视你要当海贼这件事的意思。只是他知道海贼的乐趣，也最清楚当海贼的艰苦和危险。他并不是取笑你的决心。懂了吗？”
　　路飞像个小狼崽子一样凶巴巴又没有攻击力：“我才不懂呢！香克斯就是把我当笨蛋一样耍着玩吧！”贝克曼看过去，他的八嘎船长正朝着路飞吐舌头做鬼脸做着旱鸭子的口型。“看吧！！”路飞指着他头上冒起了愤怒的井字。
　　“没错，捉弄这小鬼是我最大的乐趣！”香克斯笑嘻嘻的，小桃子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摸他刺喇喇的小胡茬，“不许你欺负路飞了！以后只有我可以欺负他。”
　　“诶？！小桃子你已经变心了吗！你最爱的不是我了！我好伤心qaq”
　　如此又笑闹一番，是红发海贼团每次返航风车村的余兴节目。

　　“香克斯。”路飞一边用力咬着肉一边开口。
　　“怎么了？”香克斯一边大口塞着饭一边回他。
　　“你还会在这个村子待多久？”
　　“这个嘛……以这个村子为基地的航行已经一年多了，我想再出两三次海，就离开这里，去到更北的地方。”
　　“再出两三次海啊……”桃子小声喃喃。

　　酒馆的小木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海贼团的喧闹也在瞬息间落成寂静。
　　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脸上两道疤痕，眼缝里透出令人不舒服的审视和轻蔑，后面跟着的小弟则同他一样摆出嚣张狂妄的姿态。
　　“哼哼，原来这就是海贼啊，长的可真蠢。我们是山贼。今天我们可不是来抢劫的，卖给我们十桶酒。”
　　“啊……非常抱歉，今天酒刚好卖完了。”
　　“什么？那那些海贼们喝的是什么？难道是水吗？”
　　“我的意思是……酒全部卖给他们了，只有这些。”玛琪诺声音依然温柔，额头的汗却已经流下来，这些山贼可不是能说得通道理的人。
　　香克斯拎起吧台上最后一瓶酒，笑着递给那山贼：“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把酒都喝光了。真抱歉。不介意的话，这个给你吧！盖子还没开。”
　　那山贼一条缝的眼睛眯得更小了，在一瞬间凶光毕露，夺来瓶子就在香克斯头顶上捏碎。
　　瓶子啪的一声碎了，酒顺着草帽滴答在香克斯的穿旧了并不很白然而本来干干净净的白色开衫上，或渗过草帽在他的脸上、胸膛里曲折蜿蜒。剩下的酒则洒在地板上。
　　酒馆仍然处于沉默。桃子和路飞愣在原地，红发海贼团的人只是沉静地注视这一幕。
　　“喂，小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么一小瓶酒还不够我润润喉的。”那个山贼俯视着香克斯，从鼻子里哼出气来，从口袋掏出来随身携带的悬赏令惯例炫耀他那八百万的悬赏金额。
　　香克斯却瞧也不瞧他，苦恼地抱怨：“哎呀呀，地板都湿透了。”而后蹲下身捡起大块的玻璃碎片，找玛琪诺小姐要抹布。
　　被无视的山贼先生不爽了，咬牙拔刀把吧台上的东西通通扫下来，香克斯为了按住帽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玻璃碎片，食物余渣与酒液撒了满身。
　　“你好像很喜欢打扫嘛。那我就让你打扫个够！再见了，胆小鬼们！”说罢扬长而去。

　　山贼离去后，寂静维持了一秒。而后海贼们爆发出比刚才更加激烈的大笑：“嘎哈哈哈哈哈，老大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被欺负的真惨啊！”
　　红发拿下草帽抖抖酒水，另一条胳膊搭在同样黏答答的凳子上，也同伙伴们一同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桃子已经见怪不怪，这几个月的航海里，香克斯他们都一副老好人和大傻瓜的样子，从不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气。她猜想，这可能出于海贼的“不拘小节”，也可能是香克斯他们太弱不敢回应挑衅。既然他们不在意，她也不会在意。然而她看向路飞，那家伙绝对、绝对会——
　　路飞则不出她所料地炸毛了：“你太丢脸了！！为什么不揍他啊！你被欺负成这样还哈哈大笑！你根本不是海贼！！”
　　后来她和路飞才逐渐懂得，这才是真正的“强大”啊。大胸襟、大气度、大格局的人，才能如此将小事化了，一笑而过，当做灰尘一样不在意地从衣襟上掸去。可惜现在的他们，一个模棱两可，另一个更是钻死牛角尖绝对不理解。
　　香克斯把草帽扣回到头上，“路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只是被撒些酒而已，根本没必要生气吧？”
　　“不管你了，你这个胆小鬼！”路飞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桃子抓住他的手想留住他，然而手在她手中，人却越来越远，手臂也越来越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