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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十四章 无法安放 ...


  •   金子怀把脸仰起来,想让泪水倒流回去,可那泪水到底越涌越多,最终从脸上流了下来。
      金光瑶有点慌神,他没有见过子怀哭,就像没有见过薛洋哭一样。
      金子怀也觉得自己没有在哭,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而已。
      她这么多年的仇怨,这么多年的执拗,觉得不可原谅的事,竟然被这轻飘飘两句话,击穿了。
      可若这样轻飘飘就能击穿她的两句话,为什么不早说?

      苏谷看到金光瑶听说是子怀害他,并没有愤怒疯狂,反而说出这种话来,眼中不由闪过惊异之色。
      但旋即,他又冷笑起来:“金姑娘,你倒真有个温柔体贴的好兄长……带着你做给他的一身链子;为了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大老远的跑来自投罗网;你可得等着他被挫骨扬灰那天,前排留个座位看着,不知多解恨,多痛快呢。”
      金子怀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是他自己来的。怎么,聂宗主没告诉你?”苏谷挑起眉头,嘲讽道。
      金子怀再次浑身发抖,看向金光瑶。
      “也不能说都是为了你,很大程度上是作为凶尸活着挺鸡肋的,”金光瑶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不用有心理负担,魏无羡说那个大钟是净器,你不找来给我,百年后我怕是还要找来给自己呢。”
      金子怀视线一片模糊,咬唇咬得出了血。
      她的爱恨都如此无法安放,想真心实意依赖一个人的时候,被狠狠刺了一刀。想彻彻底底痛恨一个人的时候,却听说这样的事实。
      苏谷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关系,你可以再去找一个芝麻绿豆的侍女杀掉,然后就觉得安慰了自己。然后再寻他一世,再杀他一次。好像闹着要穿宗主式样的衣服的不是你,训练出剑阵对付他的不是你……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
      金子怀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她承认,她这些年的颠倒错乱,随着自己的心意杀伐鞭挞,可只有自己才知道,内心是否真正得到平息。
      金光瑶有点慌,忙扶着子怀的肩道:“阿念,你不要听他说话了 ……你呼吸不对,快调息,别再动了胎气……”
      他又转向苏谷道:“苏谷,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不想跟你计较,但你也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恨我没关系,子怀是聂宗主的人,你再想羞辱她,总得顾着点聂宗主的面子。”
      他这话说的已算很是克制,但苏谷这时已经难以控制情绪,厉声笑道:“聂宗主的人?还真把自己当聂家主母了?倒是给大家看看你的三媒六聘,花红酒礼?说白了,还不是无媒苟合,未婚先孕?一个世家嫡女,把自己活得跟个勾栏表子似的,大着肚子巴巴等着人来聘娶,人家偏今天不来明天不来,我都替你丢人的慌!”

      金子怀再也受不了了,尖叫一声,一把甩开金光瑶,飞身一剑,刺出铁笼门外,杀意汹涌。
      金光瑶也跟着轻呼一声,跟着跑了几步,同样到了铁笼之外,可身上毕竟还有锁链,使不出力。
      苏谷早有防备,也拔剑格挡,他修为却自然不如金家的嫡女,被承影剑气震得倒退五六步,虎口流血。
      正在这时,门口一声断喝:“反了天了!”
      是聂怀桑回来了。
      苏谷被愤怒烧灼的头脑陡然一凉,喊了一声“聂宗主”,往后退了三步。
      那边金子怀却还难以平静,红着眼睛看着聂怀桑,指节捏着承影剑柄,捏得发红。
      看这局面,黑衣修士里有一两个机灵的带头,连忙一涌而上,隔在两人中间。
      金光瑶也想上去把金子怀拉回来,可他虽然人在铁笼外头了,身上一根锁链还锁在铁栏之上,奋力也没够到金子怀。可他看到地面时,突然惊叫了一声。
      金子怀站过的地方,有血……
      金子怀听他惊叫,也注意到地面的血迹。她还懵懵懂懂的,从怀里摸出丹药,可抬起自己双手查看,明明没有受伤啊。
      就这么片刻功夫,她身下的血迹已是越来越大片,红色从金星雪浪袍的下摆茵出来,她感到腿上湿热,竟有些像小时尿床的感觉。
      蓝曦臣、魏无羡包括聂怀桑都吓了一跳,就算当年在观音庙,他们亲眼看见金光瑶手都断了,也没流这么多血。
      还数金光瑶毕竟成过婚,稍懂一些。
      他把铁链都扯直了,一边吼道:“聂怀桑!你倒是给她找个大夫啊!别的不论,那是你亲生孩子——你看不出,她要小产了吗?”

      -
      聂怀桑也傻了,这荒郊野外,上哪找大夫去,就算找了大夫,带他来这炼尸场吗?
      金子怀此时已经站不住了,踉跄着退了几步,歪倒在地。
      她退这几步,刚好能够到金光瑶了。金光瑶就跪下来,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地上一大片鲜血,铺开像一幅艳红的裙幅。
      他突然想起,小时在勾栏,见过一个女子因流产血崩,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死亡可以这么近,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前一天还撒泼施媚,活灵活现的女子,就已经不见了,被老鸨弄了张草席,胡乱一卷,拖了出去。
      “子怀!子怀!”聂怀桑嘶声喊着,却不敢太靠过去,因为毕竟还是离金光瑶这个危险人物太近了。
      金子怀听见他的声音,沉重地抬了抬眼皮,撑起脖子,盯着他脸,断断续续地道:“怀桑啊……我何尝不知道……你最初接近我,是为了报仇,后来挽留我,是为了诡道……现在这情形,我只想问一句……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是真心?”
      聂怀桑嘴唇开合几下,却到底回避了这个问题,只乱喊道:“子怀,撑着点!已经去请大夫了!”
      金子怀等不到答案,头颅终于抬不住,又跌下去,跌在金光瑶腿上。 “聂宗主……不管怎样,我谢谢当初你对我说的那句话,那句让我对你无法离开的话……你说:‘子怀就是子怀啊’。”
      “子怀,别说话了,省些力气!”聂怀桑看她越说越气若游丝,忙喊道。
      金子怀闭了眼,只在嘴角浮上一丝讥讽的笑意:“都这时候了……还省给谁呢?”
      “我这一生……”她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哆嗦,“好冷……”
      金光瑶在她身后,想去握她的手,但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冰冷的,暖不得她。
      金子怀伸手去揽他的脖子,似乎想作为施力点,把自己撑起来。但她稍一用力,身下血流更烈,吓得金光瑶赶紧压住她,喝道:“快别乱动!”
      金子怀也确实没有办法把自己撑起来了,她的手就留在金光瑶脖子上,像是搂,又像是掐,面色苍白如纸,眼睛半开半闭,里面生命的神采已几乎流尽了。
      “到处留情,我也只有一个爹;蛮横跋扈,我也只有一个娘……你赔我的爹娘啊!”
      她喊出这句,眼睛里突然又划过一朵火焰,像什么东西被点燃。
      金光瑶抬头望了下天花板,微闭了一下眼睛。
      是,他不能再同意更多。
      大小家主里种马渣男多了去,他能跟他们把酒言欢,为什么独独那么恨金光善,不就因为那是他爹吗?
      他赔得起的话,很想赔啊,顺便也赔自己一个。
      金子怀眼中的恨意终又暗下去,像奄奄一息的炭火,翕动嘴唇,到底把一句话坚持说完。
      “杀人放火,我也只有一个哥哥……”
      说完这句,她满是鲜血的手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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