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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蓝家哥哥,你还觉得阿瑶那样好么? ...


  •   蓝曦臣自知受到追缉,怕连累孟瑶,三番两次想要辞行,开始孟瑶只软语留他,后来他横了心说要走,孟瑶说,你那衣服料子华贵,又沾了血迹,出去还不就是个靶子么,好歹你也换身衣服。他觉得有理,而且幸好这住所原是个仓库,孟瑶就在里头翻找,找了一身宽大的粗布长衫,让他换上了。
      他换衣服的时间,孟瑶已经不知从哪里打了一盆水来,放了皂荚粉,让他洗他那旧衣。
      说实在话,蓝家家族势大,家仆众多,从未需要蓝曦臣自己洗过衣服,因此他有几分打怵,但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蓝曦臣少不得硬着头皮上前,照着脑海里仆妇们的样子,下手去搓。只一下,却听手下“哧”的一声,衣料裂开一道口子。
      孟瑶在旁笑出声来,道:“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啊!”说着,手上把活计接了过来,熟练一搓,那白衣上血迹瞬时淡了。
      蓝曦臣在旁站着,连连道歉又连连称谢,很是不安。
      好在孟瑶手脚麻利,很快就洗完了,搭在炉火边,道:“不消一日,也就干了,你到时再走,哪里差这一天半天?”
      于是他就留下了。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们白天挤在那狭小的过道里,晚间则共宿在唯一的旧床上,谈天说地,无所不言。
      蓝涣说了他是谁,说了家里遭的变故。说了他家三千条家规,说了他古板的叔父,说了他清冷的弟弟,说了那令人不省心来听学的各家弟子们。孟瑶张口听着,仿佛那是一个他从不知晓的一个世界,他缠着他再多说一些,竟破天荒地帐也忘了算。
      而他,脑子一热,也告诉了蓝涣他上金鳞台的事,那本是他羞于启齿的,而一旦讲了,蓝曦臣必然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人。
      因此,他说完,本是很惴惴不安的。
      可蓝曦臣的反应却显得颇惊喜:“是么?你竟是金家世伯的儿子?我还说是萍水相逢,这倒是他乡故知了!阿瑶你知道么,你有个哥哥金子轩,跟我家忘机是同学,我们上次还一起出去清理水行渊呢。”
      孟瑶笑了,心中有些酸楚,金子轩就是金子轩,而他只是孟瑶。可是这些微的联系,竟让他觉得也与有荣焉,能让他与面前这高贵公子能稍微站在同一平面上。
      于是他扯着蓝曦臣的袖子,直问:“那你一定去过金鳞台了?那上面什么样?我和爹爹长得像不像?我那哥哥又如何?好看么?”
      “你跟爹爹长得,大约三分像吧,”蓝曦臣温声答道,“想来阿瑶还是更像母亲。”
      孟瑶哦了一声,似是对这答案略有失望。
      “你哥哥当然好看,要不也上不了世家公子榜的前三,”蓝曦臣接着说道,有条不紊。
      “世家公子榜的前三啊,”孟瑶叹道,“那一定比我好看多了。”
      “不会,阿瑶也很好看啊,”蓝曦臣笑笑地答,“子轩他英武矜傲,是光芒四射之人,可是阿瑶的好看更可亲近,要问我个人意见,我还是喜欢阿瑶的长相多一点。”
      孟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傻傻地笑了起来。
      “至于金鳞台,上面有许多牡丹花……这个我就不细说了,终有一天,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什么样儿了。”
      孟瑶眼中划过一丝黯然,道:“真有那样一天吗?”
      蓝曦臣说着,心中也有些微酸,哪有自己的爹爹哥哥,倒要叫一个外人来描述长成什么样子。他此时自己前途未卜,哪知孟瑶将来会怎样,但终究是怕伤了他的心,道:
      “一定会有的,阿瑶这么好,若我是你阿爹,一天也舍不得你流落在外的。”
      “切,什么你是我阿爹!才大我几岁,就占我便宜!”孟瑶啐一口,却不是真恼,笑着作势来搔他痒。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失言了——啊!别碰,我真的怕痒——”蓝家人向来严肃,哪有这些少年打闹的游戏,故而蓝曦臣先是一愣,继而连连后退讨饶,脸上却是露出难得一见的露齿灿笑。

      就在欢闹之时,蓝曦臣突然安静下来,同时用手指在嘴边比个“嘘”。
      孟瑶会意,反应过来他们当下的处境。于是开门探头出去,这平素安静的小巷,此时竟有纷杂脚步之声远远传来。
      “是温家的人,”蓝曦臣在身后道,脸色白得吓人,他躲避温家追捕这些时日,已然能一耳听出温家门生靴子的声音。
      怎么办?孟瑶听过温家恶名,一时也如冰水淋头,脑中思绪万千。
      让蓝曦臣赶紧跑?可这巷子是死胡同,一出门,肯定刚好跟那些温家修士撞个对面。
      把蓝曦臣交出去?孟瑶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但马上又否定了,不止是因为感情因素,还因为他房里正挂着蓝曦臣的衣服烘烤,温家修士八成以为他跟蓝曦臣不是同党也是旧识,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死马当活马医吧……只有这样了。
      孟瑶急速回转,在床下摸出一把剑,递给蓝曦臣,道:“拿着。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一面自己又从那仓库杂物中翻出一盒胭脂,一件俗艳的女装,以及一只灯笼。
      在蓝曦臣惊讶的目光中,孟瑶上蹿下跳,顷刻间把灯笼挂到外墙上去,又披了那红花翠柳的女装,拨散头发,同时把胭脂迅速擦在脸上。
      做这些的时候,温家修士已经到了门口,啪啪打门。
      “来了来了,”孟瑶开门,却并不全开,侧着身,从门缝中露出半个身体,虚掩的门成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修士们来的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全脸上妆。
      他侧着脸,斜眼看人,将两只手指放在嘴边,娇声道:“大官人啊,一次三个,可是要加钱的啊。”
      来的三个温家修士一愣,为首那个看看外头的灯笼,又看看他这身打扮,啐一口笑道:“是个暗门子!”
      暗门子是指私人营业的娼|妓,多有自己的住所,在外头挂个灯笼,懂行的就知道是接客的意思了。
      “小娘子,你可看到一个男的,这么高,”第二个修士比划着,“跑到这边来了?”
      “哎哟哟,我们这一行,哪一天不见六七个男的?”孟瑶咬着手指娇笑,“奴家不知道大官人说的是哪一个,要不大官人进来坐坐,自己找找?”
      “我看这小娘子颇有姿色,不如咱们就……进去坐坐?”第三个修士看向领头的,笑得有些猥琐。
      孟瑶一边脸笑着,另一边隐在黑暗中,却早已冷汗涔涔,手按在房中一个金属烛台上。
      若他以正常模式应门,那这几个修士一定是要盘查屋内的,他屋里就巴掌大地方,怎么藏得住蓝曦臣这么一个高大活人。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只有以退为进,搞了这一出戏,
      越是邀约他们进门,他们可能越不会怀疑。
      但若他们还是要进来,那在房内杀人,总比在街上来得好,至少他们的信号烟花放不出去。
      还好的是,就在他心跳到嗓子眼之时,为首那人呵斥了提议的修士:“少想点下三路!坐坐?你坐上一个时辰,那蓝涣早跑得没影了!”
      “就是,抓了蓝曦臣,什么样的赏赐女人没有,别在跟这暗门子浪费时间啦,”第二个修士附和道。
      那被呵斥的修士唯唯诺诺,不敢顶撞,但又心有不甘地咕哝道:“谁知道是不是那个打更的为了赏钱,信口胡诌的。蓝曦臣说不定根本就没在这附近。”
      看三人转身远去,背影都看不见了,房内两人的心才放下来,双双靠着墙壁,轻微喘息,竟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
      蓝曦臣张着嘴,看向孟瑶,顾不得平时极重视的仪表。
      比起温家修士的来与走,孟瑶的表现几乎更让他惊心动魄。
      一个时辰前还觉得,他是个温和纯善,天真活泼的少年,再无其他可能;可刚才那一出,风骚老道,寡廉鲜耻 ……
      “一次三个要加钱”这种话……别说是说,就连听了,蓝家人都想要把耳朵揪下来……
      虽然听说过他母亲的出身,但耳闻还是不像真的看见这般有冲击力。
      可是,他震惊之余,又暗自愧疚,从孟瑶骂他那一句,应知他深恨被错认女孩,而刚才那一出,要不是为了救自己,他怎么会那样做呢。
      孟瑶这时转过来,看向蓝曦臣,蓝曦臣看到他脸上一半胭脂,像是一半男,一半女,诡异又滑稽,不自觉低下了头。
      他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苦笑:“蓝家哥哥,你还觉得,阿瑶那样好么?”

      难怪日后,蓝曦臣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有毕生之耻,金光瑶也不愿意多提。
      他们的这二十多个时辰,过于精彩了。

      -
      这样一闹,蓝曦臣自是不敢再留,而孟瑶也知道帐房先生是做不成了。
      蓝曦臣继续跑路,而他推荐孟瑶去投奔清河聂氏。
      天色未明,他们在街口分了道,互相颔首作揖,以仙门修士的礼节道了别。
      “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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