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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曲州月1 ...

  •   [一]

      曲州又一次花开满城的时候,七月嫁入苏府已经整整一个年头了。

      “二姨娘,春寒料峭,当心身子啊!”丫鬟音儿一出屋便看到七月身着单衣站在檐下,正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愣神。

      远处依稀传来阵阵声乐,晚霞挂在天边,似乎也为此增添了不少喜庆。

      音儿见此心里一苦,忙下得石阶把七月往回扶,嘴里劝解道,“二姨娘别往心里去,这老爷不着调的性子娶个……青楼的也没什么……”

      七月垂着泪,喃喃道:“他终究是如了愿娶了她……”

      清晨,七月照例起早给夫人沈氏请安。

      进得屋里,沈氏早已端坐于上座。

      “给夫人请安。”七月规规矩矩的立于一旁行了礼。

      沈氏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继而头也不抬地喝着茶。

      当家主母沈氏霓羽出身官宦世家,是曲州知府的千金,比七月早一年进门。大抵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难免心高气傲,脾气是半点不饶人,自从七月嫁入苏家后,沈氏从没拿正眼瞧过她,却也未曾亏待她。

      沈氏今日穿了件大红的衣裙,衬得她端庄美艳。她原本就是曲州城里一等一的美人,却在嫁人后夫君接二连三的纳妾,以她的性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三姨娘才姗姗来迟。

      却是三姨娘一进门众人便唬住了。

      只见三姨娘一袭红裙,一脸娇羞,携着丫鬟款款走来,竟有些把沈氏比下去的风头。

      众人皆知妻为主妾为婢,是以只有正室才有资格使用红色,妾室是不允许用任何正红的东西的。今日又与夫人撞色,三姨娘此番行为着实惹眼。

      故而看着三姨娘走进屋来,沈氏的脸色十分难看,“苏府不比青楼,你既成了府里人就得守规矩。日上三竿了才来请安,果真是青楼做派!”

      三姨娘娇媚的行了礼,抿嘴而笑,“老爷没陪着夫人,想必是闲了些,故而在这些小事上定是下了不少精力吧。”

      沈氏不再与她说话,只着了跟前的大丫鬟彩依,道:“彩依,你去送三姨娘回西侧院,顺便教教她规矩,这些个狐媚话不要再让我听到,再犯就罚佛堂青灯下禁足一月,索性就出了家去。还有记得回来的时候把她那身红裙扒下给我带回来烧了。”

      说罢,沈氏便自行去了里屋,理也不理尚且跪着的三姨娘。

      三姨娘脸上又青又白,瘦弱的身子气得在地上直颤。待得丫鬟扶起来,看见七月坐于位上闲闲喝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头离去,彩依亦跟了前去。

      沈氏不愧为当家主母,第一次照面三姨娘便彻底败在她的手下。

      接下来几日,三姨娘倒是面上规矩许多,日日按时前来请安,沈氏不待见她俩,每每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她们散了去。

      而苏弦,自三姨娘进府许久未曾来七月这儿,十五那天却跌跌撞撞地直撞进她屋里。

      七月打眼一瞧,原是喝醉了。紧着丫鬟把他扶进了屋内,又叫人弄了醒酒汤来。

      “七月,你……弹首曲子给我听罢……”苏弦一袭月白长袍,侧卧在床上,脸上泛着醉酒的红色,眼睛微微上挑迷蒙道。

      她端着丫鬟给的醒酒汤,一口一口喂给他,“老爷莫不是忘了我不是三姨娘,不会弹曲。”她顿了顿,又道,“若老爷真想听曲,我这就着人把你送去三姨娘那……”

      登时苏弦就变了脸色一把把她喂来的醒酒汤全给掼在地上,拂袖而去。

      七月怔怔地坐在床边。

      音儿叫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瓷,“二姨娘,这老爷每次来十有八九是和他在闹脾气,姨娘何苦把老爷气走?”

      “他的心在三姨娘那,我何必白担了她的气受。”她望了一眼窗外边圆月,淡淡的道。

      音儿深知三姨娘不是个好想与的,她对沈氏恭恭敬敬,却看不上七月身世寒微。因而当下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服侍了七月睡下。

      [二]

      三月春光明媚好时光,曲州城内的柳条早已发了芽,柳絮随着微风满城飞舞。

      趁着好时候,七月携音儿出府,去了肖家医馆。

      医馆内病人尚不是很多,禾之正在给一位老婆婆抓药,抬头见到门口的七月,笑着唤道:“七月。”

      禾之坐在七月旁边,惯熟地给她把脉。

      “七月,你身体无碍,只是……”他收回手,蹙眉。

      “只是仍然不曾有孕。”七月嘴快地接过话来。

      禾之不忍七月伤心,便轻轻道,“你不要太过于心急,我按例给你开些滋补的药,把身体调理好。”

      说话间从后堂转出一个笑意盈盈的清秀女子,见着七月愣了一愣,随即笑意又荡漾开来,她亲切的坐在七月旁边,道:“七月,你可有阵子没来了,前几日我跟你哥成亲给你送了贴,你却没来只送了贺礼,如今可得留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才是。”

      七月强忍住悲伤,先是小声的叫了声“亭珂嫂嫂”,继而又推辞道:“前几日因是府中有新人入府,又是与你们同日,我已嫁入苏府身不由己,实在惭愧。但今日有些许不便,改日吧。”

      禾之沉默了半饷,才微怒道,“苏弦他竟是如此待你,当初你一心一意想要嫁他为……早知如此,我便该阻止这门亲事!”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别无怨言。”

      三人沉默。

      为打破尴尬,七月故作轻松,“哥哥,你去给我拿药吧,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七月拿了药,肖禾之夫妇送到了门口。

      门口,亭珂偎依在肖禾之的肩膀甜甜蜜蜜,而门前的柳絮飞飞扬扬,竟像下雪一般,将他们的头上身上落满了,恍若他俩白了首。

      七月笑着同他们告别,一转身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最后一滴滴落了下来。

      “二姨娘,你怎么哭了?”

      七月用手帕拭去眼泪,“无事,喜极而泣罢了。”

      不远处的街角处立着一人,正是苏府主人,脸色阴郁的看着这一幕。

      回到府中,七月吩咐音儿把提了的药全部扔了。

      “呦,这是出府去了呀!”三姨娘迎面走来,她穿着修身的襦裙加外衫,曼妙身姿若隐若现,她走上前来,嘴里抿着笑,又道:“原本我打算亲自跑一趟,让你中午去我那儿吃饭,怎知你不在屋内,却是在这碰着了。”

      七月深知她来者不善,便答:“不必了,谢三姨娘美意。”

      三姨娘“啧啧啧”了几句,“老爷中午可是在我那儿吃饭,想必你也许久未见老爷了吧。”

      七月冷笑一声,她原来是特地向他炫耀的,当下也不搭理,绕过她就走了。

      怎知三姨娘见此尖刻地在后面对她喊道,“哼,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医家女,给我甩脸子,你也配!”

      七月按耐住火气,停下来转身答道,“七月可不敢,你出身青楼见多识广,自然是你配给脸子。至于接不接那就是我的事了。”

      三姨娘气得火冒三丈,于是中午苏弦在她那里吃饭的时候,就添油加醋地说七月如何如何看不起她,末了又抹眼泪又撒娇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苏弦什么话都没有说,最后喝了一杯酒就不耐烦的起了身,“你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善解人意,听话不多嘴,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还哭得那样丑!”

      说话间,转身就拂袖而去。

      剩下三姨太脸上发白的瘫坐在一旁,一滴眼泪珠子还挂在微微卷的眼睫毛垂垂欲坠,她张大了眼睛怔住了,仿佛不敢相信,她回过神来一把拽住想要扶起她的丫鬟,问道:“我……我哭起来……很……丑?”

      丫鬟颤抖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下,苏弦对三姨娘的那一番话就传遍了府里,都道是三姨娘害二姨娘不成反被苏弦臭骂一顿,由此看来,还是二姨娘在苏弦的分量重一些,三姨娘怕是要失宠了。

      此番话自然也传入了七月的耳中。

      “那三姨娘被老爷说成丑,估摸着她都快气冒烟了。”音儿幸灾乐祸的说道。

      七月斟了杯茶,端着青瓷白底的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笑道:“她原先是花魁,哪里会丑。他估计是不耐烦三姨娘的哭哭啼啼,一时心烦说她丑。”

      音儿噘着嘴,“那也不怕,反正老爷心里有二姨娘。”顿了顿,又道,“以前老爷多宠姨娘你啊,后来不知怎么就冷淡了,三姨娘又进了门我还以为……”

      七月不发一语,默默地喝着茶。

      良久,她起身却抬眼看见门口站着的苏弦,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她笑了一下,道:“今晚的月亮不错。”

      两人走至庭院长长的石凳坐下,相对无言。

      七月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恍恍惚惚的想,他何时这么沉默,两个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呢。

      [三]

      苏弦身为商人,必定是有着一张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嘴,能使黑者白白者黑。

      初次见面时,是在苏府。那时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因父母双亡,跟着禾之在医馆为百姓看病。

      一日,一个小厮火急火燎的把肖禾之请去苏老爷看病。肖禾之匆忙之下只得提了医箱随之前往,七月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一年轻男子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左肩缠着的白布条下,血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染红了白布。

      原来这苏老爷是受了严重的刀伤,只剩半条命了。

      肖禾之当即拿出药粉涂抹于伤口处止血,又开了药方,取来了药让七月亲自去煎药,喂苏老爷服下。

      七月临走前看到了夫人沈氏,她脸色有些苍白,正急匆匆的往苏老爷那儿赶,脚步虽乱气势犹在。

      过了几日,苏府的人又来请,道是伤口发脓了。

      肖禾之正为一位病人诊治脱不开身,便由七月前往。

      再次相见,他依旧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左肩上缠着白布条,只是脸上红润了许多。

      七月上前三指扣住了他右手腕处,他猛的一睁眼,看到她很惊讶,一侧的人忙恭恭敬敬地解释着:“老爷,这是请来的大夫。”

      他一脸不信,质疑道:“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会看病?”

      七月放开他的手,又看了看右肩的伤口,认真地问他:“伤口化脓了,想必苏老爷未曾每日涂抹药粉,也未曾按时喝那些药吧?”

      “每日涂抹太过于麻烦,我每日忙得很,至于那些药太苦,我不喜喝。”他将右手枕于脑后,笑着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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