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药》鱼眠于海

5、撩

　　礼拜四的下午，林予夏和一起兼职的姐姐调了班，她把班换到了周六的晚上，顶替掉原打算去画室的时间。

　　这天是个大晴天，太阳烤得人出汗，一片盎然绿意显示出蓬勃生机，林予夏举着遮阳伞，和林桃桃穿过林荫大道，往篮球馆走。

　　同行的人不少，都在篮球馆门口汇集，大部分是像她们一样的三五女生打着伞成群结队的鱼贯而入。

　　她们去的不早，篮球馆前排和中间几乎被占满了，只能往后面或者两边坐，两个人选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

　　学校篮球馆不大，吊顶巨大的顶灯射下去的白光让地板反光发亮，场馆下面第一排坐着来看比赛的校领导和教练。

　　“啊，你说你，都没有为我调班过，为了穆忱马上调班了！”林桃桃说起这件事还有些气鼓鼓的。

　　林予夏只是笑笑，林桃桃便自己把话圆了下去，“下次再这样我要生气啦！”

　　林予夏忙卖乖，“下次我换班陪你。”

　　“你说的哦。”林桃桃不太信。

　　“嗯。”

　　林予夏看了看时间，又望了望周围，后面也快坐满，不禁问：“怎么这么多人来看？”

　　“大家都没课，我们艺术院女生又多，这可不都来了么。”

　　林予夏都忘了周四下午是他们学校公休，所有院系都没安排课，她直接把这天拿去打工了。

　　时间差不多了，坐在后场热身的队员依序进了场，校领导开始讲话。

　　穆忱穿着鲜艳的红色球衣，背号“9”，站在宋轶的旁边，宋轶该是出现在他旁边最多的人了，上课，食堂，现在打篮球，总能看到两个人一起。

　　穿球衣的穆忱露出了大片皮肤，平时他都穿短袖T恤牛仔裤，或者衬衣搭黑裤，总之是不会露出这么多皮肤的。

　　不是特别壮实的身体，动作间可以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手上戴着黑色的护腕，一双手掌十分宽大。

　　林予夏观察了好半天，才问道：“穆忱他是校队的吗？”

　　“不是，院队的，你真的对画画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林桃桃又给林予夏好好科普了一下她们学院的院队还有校队，以及如果林予夏再早一点喜欢上穆忱的话，还可以去选她们院队的经理，正大光明送水送毛巾，参加聚餐，做一个篮球队团宠。

　　“我时间没有那么多……”

　　林予夏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学生会也没去，那些那占据过多的个人时间，她没法协调。

　　现在光是上课，画画和兼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别提她还要上穆忱他们系的课，不过也正好，她英语差，多蹭一次课也不算完全浪费时间，马哲之类的或者音乐专业课她就专注画画。

　　还好大一的课都没多深入，她最近也不觉得特别累。

　　不过，是比她原本预计得要忙许多了。

　　“我忙学生会的事情下来感觉都比你闲一些。”林桃桃看到了一处，用力晃了下林予夏胳膊，音调上扬，“陈晚星也来了。”

　　林予夏顺着看过去，陈晚星坐在第一排，很显眼，旁边是苏檬和徐娅莉，她们三个总在一起。

　　林桃桃嘟囔着：“我赌五毛，等下陈晚星要去送水！”

　　递水递毛巾这种事情一般是经理做，但是有热情的同学去递也不会多加阻拦，除非递过去的是碳酸饮料。

　　林桃桃看了眼自己手上已经被她拧开的矿泉水瓶提议，“我们现在要不要也去买一瓶？”

　　“不用了吧。”

　　“你就是来看看的吗？”

　　“嗯。”

　　中场跳球将篮球赛拉开帷幕，林桃桃接下来的话也被淹没在全场热烈的欢呼声里，双方中锋起跳争球，宋轶勾手一下将球拨到己方，喊道，“快攻！”

　　林予夏感叹：“宋轶，好厉害啊。”

　　林桃桃嘴巴都要闭不上，“是啊……”

　　实则两个人都不怎么懂篮球规则，林桃桃要稍微好一点，她还是懂一点“带球撞人”还有“三步上篮”这些常说的，林予夏就完全没看过篮球赛了，她在今天之前连篮球赛要比多少分钟都不知道，对篮球仅有的概念就是五个人对五个人，球扔进球筐就算得分，这还得益于高中体育课她们女生被要求学习运球。

　　不过这不影响两个人看比赛，认清楚衣服颜色，看清比分就行了。

　　院队她们也就认识宋轶和穆忱，再就是坐在场下的有秦栋，应该是后备。

　　“经济学院的那个男生好高好壮啊。”

　　“嗯……”林予夏看着穆忱想传球却被封锁得死死的，两个人都微蹲，穆忱拿球从左晃了一下，马上运球到右边，冲破了包围！

　　“假动作！漂亮！”

　　后排传来这样的男声。

　　刚才那样叫假动作啊……她真的对体育运动一窍不通。

　　穆忱应该算打得好的，上半场拿分主力都是穆忱，后排男生也说穆忱内线厉害，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内线，但是看着穆忱抢篮板球和投篮，能看出来实力很强，能操控局面。

　　上半场快要结束，比分上面是艺术院领先，分差也不大，经济院开始发动最后一波猛攻。

　　“全场人盯人！”后排男生真情实感的叫了快全场。

　　穆忱又对上了那个开场的壮汉，他们身高差不多，但是体格不是一个重量级，穆忱张着双手防守着。

　　两个人站在内线，对面一直想往前移动，被严防死守着，一度僵持。

　　直到对面投篮，撞到篮筐，穆忱和那人一同起跳抢篮板球。

　　“犯规！卧槽！”

　　两个人一同落了下来，穆忱被肘击了一下，踩到了对手的脚，但是裁判没吹哨。

　　林予夏看得很清楚，穆忱是被抢篮板那一下撞到了，她也不好说对面是不是故意的，篮球规则她不了解，就是看起来有点痛。

　　比赛继续。

　　抢到了篮板球对面立刻传球给外线，那边有人正空着，一记三分球结束了上半场，比分差距拉到四分。

　　中场休息。

　　“看得我好紧张啊。”林桃桃感叹着，然后把攒出汗水的矿泉水瓶拧开大口喝水。

　　林予夏有些恍神，被林桃桃碰了下才回道：“体育比赛，是挺紧张。”

　　“是吧！刚才我心都提起来了！”

　　不自觉连神经都绷紧了，竞技的魅力就在于此。

　　林予夏看到穆忱回到场上，走到休息区，靠在椅子上，双腿伸直大张，把毛巾盖在脸上，似乎是累极了。

　　过了一会他们就被教练聚集到一起，应该在讲接下来的战术，几个男生已经浑身都是汗水了，头发长的都用头带把头发包上去了。

　　下半场开场就是穆忱他们那边猛烈的速攻，可能上半场结束时候那个三分球确实很让人不爽，这次穆忱抢篮板球尤其用力。

　　林桃桃正准备和林予夏说穆忱刚才那一下挺帅的，就看到林予夏背着包站了起来，话到嘴边硬变成了，“不看完比赛你就跑？”

　　“我去买点东西。”林予夏丢下这句话便往体育馆出口走。

　　林桃桃错愕在原地，对着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想着，那她还要留下来看篮球赛吗？

　　等到林予夏回来时比赛已经结束了，她走进篮球馆，就看到大家已经准备散场了，比分牌上艺术院以两分的差距险胜。

　　回来晚了啊……

　　林予夏没再逗留，出了篮球馆，她一身汗，黄昏的太阳在云层里像一颗血橙，把她身体里的水分更快地蒸出，汗水顺着额角从下巴滑进衣领。

　　她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刚才骑车太快，放完车她又跑了一路，气都有点喘不上。

　　林予夏边大口呼吸，边往自己宿舍走，打算回去拿套衣服去洗个澡再去画室。

　　走到转角，她忽然看到穆忱在往南门那边走，而且是一个人。

　　男生宿舍还有食堂都不在这个方向啊？

　　管不上他为什么会落单出现在这里，腿先动了起来。

　　“穆忱。”

　　林予夏声音不大，带着小跑的急促。

　　穆忱回头，林予夏鼻尖有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是微红，连脖子那片都被太阳晒得发红，比他更像刚运动完。

　　“什么事？”

　　林予夏四下张望，看到旁边有自动贩售机，立刻问：“请你喝水，想喝什么？”

　　“矿泉水。”残阳如碎金打在穆忱脸上，眼睫处的阴影被拉长，显得他愈发沉静。而他打完球也换了件宽松的黑色T，高瘦又挺拔。

　　林予夏在内心感慨，人长得好看，身材还好，随便往那一站，就惹人注目。

　　她去旁边买了瓶水，递过去，随后还小口喘着气，她极力压抑住，还是有略微粗重的气息跑了出去。

　　穆忱接了过来拧开盖子，象征性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谢谢。”

　　像他发过来的微信消息，但是不一样，有表情又有语气，是温和礼貌的口气，也是挂着笑的嘴角，眼睛没在笑而已。

　　“这个也给你。”林予夏翻了下帆布包把自己刚才跑出去买的东西塞过去，看着他敛着的眸子又加上一句，“不要可以扔掉，没关系。”

　　穆忱愣了会神，不解地望过来，疑惑的神情，林予夏抿了下唇，露了个甜甜的笑，用力挥动着手臂，“我走啦。”

　　东西给了也就没什么理由再呆在这里，转个身继续往自己宿舍那边走。

　　穆忱被她弄懵了，低头看着她塞过来的东西，是镇痛贴。

　　她发现了？

　　中场休息他已经偷偷跑到洗手间喷过了止痛喷雾，比赛里面自问也没有太痛，他本来就只是轻微扭伤，这种强度的比赛没多大影响，队友都没发现，她是怎么发现的？

　　再抬眼，林予夏已经走得很远，只剩一道瘦削的背影。

　　中途离场就是去买这个了？

　　药店离体育馆还挺远的。

　　穆忱在晚上得到了答案，林予夏发来了画，是一张他抢篮板球的画，就是下半场刚开始的时候，他刚受伤没多久。

　　林予夏画得既有力量感又有速度感，是一张俯角的画，他的汗水显得特别大颗。

　　镜头感真好，哪怕他是个外行，也看得出来这张画角度极佳。

　　下一秒，应该就是他落回地面，碰到扭伤的地方。

　　林予夏既然能还原这个，之后是观察到他因为扭伤的表情变化了？

　　他没多看，把手机塞了回去，起身去客厅找药箱。

　　他的房间很亮，窗帘紧闭，穆忱给自己的腿喷上云南白药，凉飕飕的，骨缝里传来些许刺痛，他对这种事经验丰富，脚踝只是略微红肿，没什么大碍，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就好。

　　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镇痛贴，看了会便扔到了床上。

　　音响里面放的是巴赫的《平均律》，已经到了BWV855，巴洛克协奏曲的风格，器乐在竞争中调和。

　　他走到三角钢琴旁边，掀开琴盖，食指滑下去，落到白键上，弹出一个音。

　　算了，没心情。

　　穆忱复又将琴盖合上，关上琴房的灯和门，回到房间连带着音响一起关掉，在床上躺了会，内心有点烦躁，又把压在自己身下的镇痛贴拿出来。

　　林予夏的话不多，统共两个人都没讲过几句话，但是林予夏每天出现在他视野里面的时间相当长。

　　上课就不说了，食堂吃饭，包括今天打篮球赛，就连他选修的体育课都能撞见林予夏恰好在那写生。

　　他也不自觉开始在各处找她，想到这一层，他有些粗暴地撕开镇痛贴包装，给伤处贴了上去。

　　然后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给林予夏回信息。

　　在每天回的“谢谢”后面又加上一句，“画和镇痛贴。”

　　林予夏那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他收到一个表情，一个摸头的表情。

　　除此之外，林予夏什么也没有发。

　　也没有任何“正在输入”的痕迹。

　　她好像并不需要他给予回应。

　　但是怎么会呢？她的眸光热烫不已。

　　穆忱把这归结为，林予夏还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