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药》鱼眠于海

4、课

　　秦栋拦住了下课准备走的林予夏，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林予夏，当你们模特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就是要露上半身。”

　　秦栋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脸颊，“那我帮你们吧。”

　　“好啊，谢谢！帮大忙了！画完了请大家吃饭！”林予夏最后一句话对着穆忱那排稍微加大了点音量。

　　“谢谢。”一边的林桃桃还微微鞠了个躬。

　　一回宿舍林桃桃就把憋了一节课的话说了出来，“夏夏，我劝你换个目标。”

　　林予夏微微皱眉，“为什么？”

　　“难追。”

　　“没关系啊。”林予夏眉头舒展开还露出个笑。

　　林桃桃只觉得同样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可能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和穆忱讲话了，他毫不留情拒绝掉邀约，如果自己对他抱有喜欢的情感，所受到的伤害应该是千百倍才对。

　　她不想看到林予夏追人，她就觉得林予夏应该是被人追的，长得漂亮还没脾气，总是笑着，耐心听她琐碎的心事，合该被人捧手心里。

　　“你该不是纯颜控吧？”

　　林予夏想了会，没否认，“或许是吧。”

　　她也不知道，一看就喜欢，说颜控可能也是，太干净了，想画他，想得到他。

　　生平少有的，起了执念，还想放任下去。

　　第二周，秦栋依约来林予夏班上做模特，她们班上窗帘紧闭，连门窗也是关好的，教室里散落着几十个画架，林予夏她就站在后排的一个角落向他挥手。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主要是要露上半身，还被这么多女生看着，难免有些不自在，只是都答应了要来，只好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最后排。

　　“你找的模特就是秦栋？”陈晚星看到秦栋先开了口。

　　林予夏：“是啊。”

　　秦栋这才发现陈晚星就坐在林予夏旁边，刚才被画架挡住了他才没注意到，见到熟人他情绪缓和不少，开始和陈晚星拌嘴，“星星，你那什么眼神，我不配？”

　　陈晚星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这个身材好意思脱衣服吗？”

　　“你不要当着这么多人面踩我吧！”秦栋恨不得把陈晚星那张破嘴给堵上，炸毛道：“我身材又不是很差！”

　　林桃桃声音小小的，从画架上冒出一双眼，“你们认识吗？”

　　秦栋看着自己好像吓到了人，把音量收了收，“我们一个高中的。”

　　陈晚星同时开口：“前男友。”

　　秦栋不好意思地耙了下头发，“小时候不懂事。”随后狠狠瞪了陈晚星一眼。

　　林予夏收到教授的眼神示意，忙对秦栋说：“好啦，你快坐好，已经要上课了。”

　　秦栋换了个笑脸，“要摆什么姿势？”

　　林予夏从最客观的角度建议，“随便，你摆个你舒服一点的姿势，要保持比较久。”

　　秦栋脱了上衣，换了好几个能显示肌肉的姿势，他虽然是管弦系的，但毕竟是十八九岁的男生，又是爱体育的类型，身材还是不错的，身上也没多少晒痕，所以并不尴尬。

　　陈晚星看着秦栋凹出的造型撇了撇嘴，“我劝你不要用这个姿势秀身材。”

　　言辞是好意，她说出来可不是那么温和，秦栋听了倒是受用，换了个单手撑住下巴的省力姿势。

　　大家都是看惯了这种场面的，大概除了林桃桃，她们高中时期画室可没找过人体模特，最多就是互相画一下速写，可没说要脱衣服。

　　林桃桃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林予夏低声和她说：“不然你去他后面画？”

　　林桃桃忙不迭点头，抬起画架往旁边挪，“苏檬我们换个位子吧。”

　　声音小得不行，苏檬看她一脸乞求，脸颊通红，没忍心拒绝，“那换吧。”

　　说完苏檬看了眼陈晚星，看她也没多大反应，才放下心来。

　　林桃桃坐定的时候，林予夏已经抽出了基本线条，打出了模糊的造型。

　　这节课有两节大课那么长，中间没有休息，对模特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特别对于秦栋这种不讲话就会死的人来说，他保持了一个小时的姿势，觉得肩膀和手臂都要僵硬了，便开始有所松懈。

　　“你别动。”

　　秦栋一脸无辜，“我没动。”

　　陈晚星不耐烦地指出，“手，变低了。”

　　这个场合也只有她好说出口，也只有她会说出口。

　　“我歇一会。”秦栋略有不满地甩了甩酸痛的手掌。

　　其他组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不是专业模特，有的男生好玩摆了些难以维持的姿势，中间体力不支摔了的都有，对比起来，秦栋也不算差。

　　至少他歇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指导下面摆回了原本的姿势。

　　过了一会，秦栋实在嘴巴寂寞，“林予夏，你哪个高中的啊？”

　　林予夏已经把头画完了，正在填补身体的细节，听到自己名字铅笔一顿，看到排线落笔重了，她眉头跟着重了，“明石中学。”

　　明石中学，不是以艺术类著称的中学，甚至文化课方面也乏善可陈，从明石考上他们学校该是凤毛麟角。

　　秦栋绞尽脑汁回忆着和明石的联系，半天才找出后文，“你们学校有个叫吴天昊的吧，和我一样学长号的。”

　　“我不认识。”林予夏拿着橡皮擦对刚才画重的一笔进行修改，头也没抬，顿了一会才接了下去，“我除了自己班上的人，别的班的都不认识。”

　　林桃桃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小小叹了口气。

　　陈晚星打断了秦栋的接话机会，“别老说话，脸画不好了。”

　　林予夏很快又投入进绘画里，不是自然光，冷调的白炽灯打在秦栋小麦色的皮肤上，错落出阴影，她极爱画大片的阴影，模糊明暗交界线，再增补，让画面变得或温柔或凌厉。

　　光影，是绘画的魔法。

　　时间流逝飞快，秦栋偶尔松动下肩颈或者腰部，都无伤大雅，林予夏在两个半小时的时候已经在收尾填补细节了。

　　三个小时左右她们小组都基本完工了，秦栋也就得以解脱，他刚准备松动下筋骨，心情还没开心到三秒，陈晚星就一盆冷水浇了过来，“下周你要是再这么乱动，腿都给你打断！”

　　秦栋不死心转头问林予夏，“下周还有吗？”

　　林予夏收拾着画具，“嗯，两周啊。”

　　“那你们这顿饭请得可不亏。”秦栋在那做着伸展运动，僵了三个小时手手脚脚都不像自己的了。

　　林予夏手指比出个“2”，“下下周成绩评定完就请你们去吃。”

　　“那他们可不就是沾我光了。”秦栋面带笑意，心里不大是滋味，调整了下心态又问，“评定完，画能不能送我？”

　　“可以啊，两张都给你。”林予夏秒答。

　　秦栋又觉得累了三个小时值了，带着些雀跃走出教室。

　　陈晚星没收拾完画具，看着秦栋走了，追上去，把他拉到一边的空教室，还顺脚踢上门，“秦木东，你是不是想追林予夏？”

　　私底下，陈晚星的语气要好上那么一点，不过还是那副大小姐的高姿态。

　　秦栋被戳穿心事敛起笑意，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很明显吗？”

　　“挺明显的。”

　　超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陈晚星犹豫了会，低声说：“她看上穆忱了。”

　　秦栋听完敛着的眉头松开，“我知道，穆忱说了对她没意思。”

　　“穆忱这么说的？”

　　“是啊，我前几天刚问的。”秦栋手往后面桌子一撑，靠了过去，他刚才手太僵了，非得舒展下才好过些，是以和陈晚星平视着。

　　陈晚星嘴角不住上扬，很快又沉下去，厉声问：“你怎么眼光变差了，喜欢林予夏。”

　　秦栋露出个怪表情，“喜欢她怎么眼光就差了？”

　　“没意思透了，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衣品也好差。”陈晚星开始认真数林予夏的缺点，“还有，嗯，嗯，身材也不好，太瘦了。”

　　陈晚星想着林予夏哪哪都透着寒酸，画具寒酸，衣服寒酸，护肤品更是寒酸，连胸也很是寒酸。

　　秦栋起初还认真的准备听她有什么高论，等明白过来嘴角牵了下，“我给拉的微信群好久没消息了，你是不是该放弃了？”

　　大一刚开学陈晚星就神神秘秘要秦栋把她和穆忱拉了个微信群，还勒令他在群里吹了一串彩虹屁，穆忱发了几个微信自带的表情，知道他是礼貌，但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阴阳怪气。

　　后来？

　　后来他被要求着找过几次话题，看着陈晚星打一大段话偶尔还发发语音，全打棉花上，久了陈晚星也就不提这事，当没有这个群了。

　　陈晚星就像被踩了尾巴，恶狠狠瞪回来，“就你会说话，放弃什么放弃，我这是伺机而动。”说完嘟起嘴，生起气来。

　　“还伺机呢？”秦栋嗤之以鼻，“要不，你也在林予夏面前夸夸我？”

　　陈晚星翻了个白眼，秦栋在她看弱智的表情里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下个月我生日趴，你记得到，我妈老念叨，说你好久没来我家。”

　　“知道啦。”

　　陈晚星一副敷衍到死的表情，秦栋特别艰难才抑制住自己想弹她额头的冲动。

　　“没事啦，我出去玩了。”陈晚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群组，开始组局。

　　秦栋嗯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夏夏，穆忱说对你没意思……”林桃桃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问，就断在了这里。

　　她们也不是故意要听到那些话的，画完她找了老半天的手机，教室人都走完了，她才想起来换位子之前把手机顺手塞到了画架包里面，两个人耽误了会路过隔壁教室，就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句……

　　她听到了，林予夏肯定也听到了，因为林予夏马上拉着她走了。

　　怕像陈晚星一样说话被人听到，走回了宿舍，林桃桃才把压抑了一路的话问出口。

　　“嗯，也没说过几次话。”林予夏一脸的满不在乎，把画具整理好放到书桌上，然后检查了一下手机里的日程表。

　　她对穆忱这个态度也没多惊讶，他对自己没太多好感，她之前就看出来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也没多坏，至少没有恶意或是厌恶。

　　只是很单纯的，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其实，可能还有后话呢，刚才也没听完。”林桃桃坐在一边晃荡着腿，她特别想安慰到林予夏，虽然林予夏的反应和她想象中不同。

　　林予夏墨色的眼睛转溜了几下，下了结论，“总之，他现在没喜欢我。”

　　她想，或许穆忱还有点觉得麻烦？

　　她也不清楚，眼神交汇，穆忱不会很快避开，会友好地打个招呼，然后才移开视线。

　　一节大课大概就一两次。

　　林桃桃被带进了新话题，“他眼光不行。”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林予夏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不知道，只知道他好像上的国际高中，学校连个和他同校的都找不到，扒不出他情史。”

　　林予夏对林桃桃说的资讯没多少兴趣，轻声说：“现在是单身就行。”

　　“周四还去看他比赛吗？”林桃桃实际想问林予夏还追不追了。

　　林予夏点了点头，“去啊！”

　　当然要去，打篮球很适合绘画，能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和被汗水打湿的脸颊，都很想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