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与火红眼》四月鱼

3、银河无迹可寻（3）

　　3.
　　店主兹卜小姐将咖啡端至库洛洛所在的桌子时，蜘蛛头领与无知的少年已经开始了广泛的讨论，话题因为两人微妙的关系，而不可避免地围绕着米塔文明。

　　少年的戒备心很重，库洛洛把少年强烈的戒备心理归咎于他极高的责任心。少年或许已经相信了精心谋划的强盗，但由于职业责任的原因才不断避免将话题转到展览的工作安排。但少年对于这个古老文明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好奇与好感毋庸置疑是货真价实的，因此对于米塔文化的探讨也就显得真切起来。

　　库洛洛对于少年的博闻强识与独到见解并不显惊讶，一切都在推论之中。但少年与盗贼的契合度之高明显取悦了盗贼，这让他觉得没有杀死对方或者逼问对方是更加明智的抉择。

　　库洛洛的杯子里咖啡已经快见底，而少年的咖啡已经凉了，行动电话突如其来的“滴滴”声打断了两人进行更加深入的的探讨。少年带有歉意地接通了电话，库洛洛敏锐的听力告知他是时候离开了。他无声地搅拌着所剩无几的咖啡，等待少年放下行动电话向自己告别。

　　果然。“库洛洛先生，到了换班的时间了，我得先离开。与您的交谈时分愉快。”少年放下行动行动电话，报狡猾的盗贼以更深的歉意。
　　库洛洛停止了搅拌的动作——这个动作已经无意义地持续了许久，他面色十分轻松地说道：“是我耽误您的咖啡时间了。我也是，与您的交谈十分愉快，酷拉皮卡先生。”

　　少年匆匆喝完了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狡黠地笑了。蜘蛛头领第一次看见少年做出了符合这个年纪的活泼而生动的表情，因此他很受用地接受了少年提出的“不用那么见外，叫我酷拉皮卡就好了，库洛洛”的要求。

　　——“好的。再见，酷拉皮卡。”

　　*
　　等到侠客接通电话时，库洛洛听见的是嘈杂的人声间杂着丧气的“GAME OVER”的机械音。果然正在游戏展。声音小了一些，大概是侠客正在捂着听筒寻找一些安静一点的地方。

　　终于，侠客的声音通过电流信号转了过来：“哟，团长，你是刚刚审问了谁吗？”

　　残忍的强盗看向身后椅子上的人，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明明身体已被密室游鱼咬得残缺不全，只剩最主要的器官还在生机勃勃地跳动，却叫嚣着“不可能出卖同伴”，怎么也不肯供认到底谁才是负责搬运的人。那人似乎是一根筋的强化系，袭击向盗贼的一拳虽然在盗贼的预料之中，但其威力之大还是让冷静的强盗睁大了眼，以及至今还能感受到的嘴角在火辣辣的疼。

　　盗贼供认不讳：“是的，这家伙很难办。”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相信：“哦？”
　　盗贼接着说：“虽然对方没有供认，但是多亏了向派克诺坦借的能力，我现在已经掌握了想要得知的消息了。”
　　“果然，”侠客叹了口气，“那团长要我做什么呢？提前回去吗？”

　　“不是哦，”库洛洛合上盗贼的极意，他瞥过身体已残缺不全但眼神依旧坚毅的强化系，继续道，“侠客你可以待到游戏展结束再和我会合。”
　　“展览结束啊，我看看，”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侠客在翻找什么东西，“啊，找到了！展览结束在三天后，那我三月十日这个时间回去哦。”

　　库洛洛收回了在强化系身上的视线：“嗯。就这样，拜。”

　　“等等，”侠客的声音是明显的揶揄，“如何，团长你是找到有趣的玩具了吗？”

　　玩具吗？蜘蛛头子想到了那个易感的少年。酷拉皮卡确实是足够聪明，对于问题的独到见解也让热爱哲学的蜘蛛深以为然；战斗经验虽然欠缺，但对于危险的感知和对威胁的处理能力十分出色——或许战斗能力也一样出色，但不知为何蜘蛛头领暂时还没有认证这一项推测的念头；还有少年的蓝色瞳孔以及出身的那个少数民族……

　　“我认输我认输！就这样，bye啦。”侠客显然对于团长自顾自陷入自己思维的习惯无能为力已久，他无奈地扶额，暗自吐槽了问出问题的自己，踢走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顺势按下结束通话键。
　　什么嘛，明明就是找到新玩具不想被打扰，却拉拉扯扯了那么一大段，娃娃脸的少年扔起行动电话又准确地接住，然后后知后觉地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行动电话——好险。

　　电话被挂断的团长被迫打断了继续深入的思考。他再次看向强化系，果然还是杀了吧，反正想知道的信息全都知道了。
　　原本库洛洛按住强化系的肩膀时问的只有诸如“展品在哪里”“负责展品运输和存储的人有哪些”“那人的能力是什么”此类的问题。

　　但侠客的提醒让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

　　他又一次打开盗贼的极意，慢慢走向椅子上的强化系。强化系下定了决心般地咬住了嘴唇，别过了头。
　　库洛洛把手按在了强化系完整的左肩上，非常随意地开口：“酷拉皮卡呢？酷拉皮卡有什么能力，他负责展览的哪些部分？”

　　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涟漪一圈圈漾开一般，有关少年的影像在盗贼的记忆里慢慢地扩散，最后却没有如同水面一样归于平静。石子沉进了深海里。

　　至今为止盗贼对少年的推测一点都没有出错。

　　背负深仇的少年固执地寻找一切接近仇人的机会，内心发酵的仇恨让少年拥有了与库洛洛第一次见面时的警惕和多疑，背负的复仇的责任则让少年拥有与他的年纪不相符合的老成与冷漠。
　　而少年的本性明显不该这样——强化系的微妙情感通过记忆传达给了抢走了他的记忆的盗贼——少年的责任心和道德感极高，而且细小的行为所折射出来的均是孩子气的贪玩和自负，坚持复仇可能会磨灭他闪闪发光的少年意气，并且一定会给道德感极高的少年的内心带来不可弥补的创伤。

　　强化系不知晓少年的仇人是谁，因此他对少年的了解仅仅止步于此，但读取了他的记忆的库洛洛很清楚。

　　奇怪的民族服饰，蓝色的瞳孔。滔天的仇恨。窟卢塔族。

　　库洛洛极力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他收回了按在强化系左肩上的手，习惯性地捂住了极有可能暴露情绪的嘴。他现在对少年的了解比椅子上的强化系更多，而且强化系即将停止呼吸，但自己不仅见证了窟卢塔族遗孤最初的疏离与防备，而且得到了强化系只能从只言片语和偶然的行动中才能猜测的少年气的对待。

　　然后是那双木刀。窟卢塔族遗孤的职责是在展期间保护展品，虽说在展览开始后少年没有再抽出过双刀——如果忽略两人初见的那个晚上的话——但是在强化系的记忆里，那双木刀发挥过作为武器的职责。

　　战斗的姿态清晰流畅，虽然有多余的动作，但鉴于实战经验的缺乏和年龄的限制，已是不可多得。战斗中敏锐的观察力也为少年的战斗增色不少，最后双刀归于右手直直抵上强化系的喉咙时尖锐的眼神和结句的“你输了”则更是惊艳。

　　看来对于少年战斗能力的推测暂时也无需求证了，库洛洛想。

　　既然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那么基于这些猜测上的进一步推测的可实现性也就大大提升。

　　强化系猜出了少年对于某个盗贼团伙的仇恨，于是在某个节点适时地告知对方“猎人”的身份对于找出这个团伙有着多么大的助力。但库洛洛却在片段的记忆里察觉到了这样的劝告背后的某些甚至不被想法本人所知的微妙心理：

　　少年如今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复仇。猎人考试的过程中实力的提升是强化系想到的最末的层面，万一、万一少年遇到了新的伙伴——天赋远高于自己值得少年依赖的伙伴，虽然几率很小，但他们或许会让少年产生放弃复仇的念头；亦或者没有能让少年放弃复仇，但至少能在少年走入末路时及时拉扯住他。

　　拜库洛洛所赐，强化系最终停止了呼吸。

　　*
　　库洛洛喜爱书，这不是一个符合流星街特质的爱好，因此芜杂庞大的思想成了孤独的蜘蛛头领一个人的消遣，特性各异的旅团成员时常游离其外并将陷入自己思考的团长生拉硬拽回来——虽然这样的做法通常只发生在紧急的行动中。

　　但这样来看，库洛洛会注意到某个神经质的作家并偷走她的能力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银行无迹可寻”，是那个特质系作家的能力。女人善变而神经质，她的气质总是能先让库洛洛想到某个新入团的4号团员，然后再联想到自己。这不是一个令人感到舒服的联想，但是却让库洛洛产生了想要偷走她能力的想法。因为她的能力被用来躲避前情人们的纠缠，而库洛洛有点好奇失去了这项能力的她将如何自处。

　　结果库洛洛没能如愿让这个能力从盗贼的极意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