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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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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公外婆家回来,许少爷训她:“余霜霜,我们来这儿总共就一个月,你倒好,先睡了五天,还连累我没日没夜伺候了你五天。”
“我也不想的嘛,还不是你非得坐三轮车,结果淋了雨。”余霜霜说的委屈巴巴。其实原本,她做了好几种方案怎么对付这个不好伺候的大少爷,但没想到,自己身体力行先给许西洲来了个下马威。
许西洲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写写我们的工作计划。”
“哦,好。”余霜霜拿出小本本。
“第一天,学骑自行车,理发。第二天,看日出。第三天,帮外公干农活。第四天去镇里卖菜。”
余霜霜抬起头,傻傻地问道:“许老师,这也算工作计划吗?”
少爷挑挑眉:“怎么不算了,接着写。”
第二天,许西洲坐在小院里,身上披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塑料布,这是要剪头发了。
余霜霜拿着一把家用剪刀,犹豫地许西洲:“许老师,你确定要让我给你剪头发吗?”
“剪短点就行,这么简单还不会吗?”
“许老师,你不知道多少理发师都是败在剪短点这三个字上。”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来吧。”许西洲说完,从容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弟弟小时候我也给他剪过头发,结果剪砸了,剪了个大洞出来,后来没办法,我妈妈直接带他去剃了光头。幸亏他那时候还小,不知道美丑。”余霜霜给许西洲剪着剪着头发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所以顺带提供了Tony老师的陪聊服务。
“你还有弟弟?”许西洲闭着眼睛问她。
余霜霜点点头,“嗯,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你弟弟妹妹多大了?”
“妹妹上高一,弟弟上初二。”余霜霜心想,少爷今天心情不错,都会主动提问了。
她又想起了关于弟妹好玩的事情,于是问许西洲:“许老师,我是秋天生的,所以我叫余霜霜,我妹妹是春天生的,所以叫余苗苗,我弟弟是夏天生的,你猜他叫什么?”
“余阳阳?”
“不对。”
“余树树?”
余霜霜摇摇头,“不,我弟弟叫余耀。”
“夏天阳光炽热,说的过去,不过你弟弟怎么不叫余耀耀呢?”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弟弟这个耀可不是太阳大、耀眼的意思,是光宗耀祖的意思。这名字也不是也爸妈起的,是找算命的特意算过的。我爸爸当时也问能不能叫耀耀,算命的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一个耀正好,两个那可就过了。”
许西洲笑笑:“呵呵,有趣儿,那你这名儿有什么讲究没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没有,我家世代务农,哪可能读《诗经》,秋天霜多罢了。听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小姨听到我爸给我取名叫霜霜的时候,特别不乐意。说秋天的霜白天一到,太阳一照,立马就化了,听着就福薄命浅的。我爸当时也只是哈哈一笑,说了句小丫头片子讲究这些干什么,好听不就行了!”
许西洲问:“你很介意名字这件事?”
“其实也不是,只是明明知道人的一生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定下来,可是还是那些很羡慕那些因为父母的支持和理解,能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就像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会弹钢琴的小姑娘,我不是太笨学不会而羡慕她们,而是因为一个家境一般的农民家的女儿,根本不敢开口跟父母提,我想学钢琴。”
余霜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遗憾的地方就在于,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做的很好,可是我连推开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许先生,如果你有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有机会,无论是什么途径,只要终点是你想要的,不就可以了吗?”
其实她能感觉到,许西洲好像是为了逃避什么才会来到这里,如果自己的经历能劝慰到他,能让他开心一点,那倒也不错。
“明天我教你弹钢琴。”
“嗯?”余霜霜不知道许西洲为什么会这么说。
许西洲依旧闭着眼,脸迎着阳光,懒洋洋地说道:“小时候学了几天,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次日,夏日的午后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单调的音符颠来倒去。
“余霜霜,我记得某人说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做得很好的。”许西洲幽怨地开口说道。
余霜霜尴尬地笑笑:“我只是这么想的嘛,但没有论证过......”
许西洲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可见你真的没有音乐天赋,你父母看人还是很准的。”
“......”
“好了,再来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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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时候,余霜霜也会更新她的小说,但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小说,如果被旁人看到还是挺难为情的,于是余霜霜一般是躲着许西洲,偷偷进行创作。
“A从背后环住B的腰,情不自禁地用脸颊蹭蹭B毛绒绒地脑袋,低声道,宝贝,我想......”
许西洲,站在余霜霜背后,弯腰看着屏幕,仿佛机器人一般不带感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念。
余霜霜听到后,脸刷得红到耳根,她砰地合上电脑,转过头瞪大眼质问许西洲:“许老师,你怎么偷看我写小说!”
许西洲被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逗乐了,他端着水杯,笑得不行:“余霜霜,你这小说写得挺有数学系风格啊,连个人名儿都没有,全都字母替代。”
“我只是还没想好主人公名字而已嘛!”余霜霜气呼呼地回答。
“你这样老实巴交做事一丝不苟的小姑娘,怎么会写这种文章呢?”许西洲喝了一口水,又看着脸通红的某人。
余霜霜没好气地说:“学数学压力太大,写小黄文解压。”
许西洲挑挑眉:“呵呵,有趣。”
隔天早上,余霜霜正往锅里倒油准备煎蛋,猝不及防被穿着睡衣的许西洲从背后抱进里。
许西洲贴着她的耳朵,用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地说:“宝贝儿,咱能不天天吃煎蛋了吗?”
声音无奈中带着一丝宠溺。
余霜霜被惊得铲子铛地一声掉进锅里。
这一举动又引得许西洲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头似乎也埋得更低了,脸颊几乎蹭到了她的下巴和脖颈。
她一动也不敢动,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许老师,你在干嘛?”
许西洲闭着眼睛,还没睡醒般懒洋洋地开口道:“给你增加点实战经验,你那小说,一点都不生动,也就糊弄糊弄小孩子。”
余霜霜暂时不计较许西洲说她小说写得烂这件事,她红着脸小声恳求:“你、你先松开我。”
许西洲看着她红红的耳朵,环在腰上的手反而更加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耍赖一般,“我偏不。”
一会儿他又挑起余霜霜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把玩,“你这头发都分叉了啊,得剪剪了。”
余霜霜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道行太浅,跟这种妖精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深呼吸一口,决定问一个十分扫兴的问题:“许老师,既然您说想为我提供素材,那我想问您一下,您既然喜欢男性,这样和一个女性调情是什么感觉呢?”
许西洲听完,双手握住余霜霜的肩膀,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许西洲面孔严肃,余霜霜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没了刚刚的气势,她不敢说话,只呆呆地看着。
不知道二人对视了多久,许西洲突然伸手捏捏余霜霜的脸蛋,恢复成平时惯常出现的懒洋洋的一张笑脸,说了句“真是个傻瓜”,之后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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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霜霜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凌晨两点十七分。
窗外寒风呼啸,屋里只有钟表一格一格走过哒哒的声音。
如果给许西洲写一封信,你会对他说什么吗?
许西洲,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西洲,你好呀,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西洲,不告而别,非我本意,对于我们却是最好的选择。
许西洲,我最终还是没能成为一个快乐而洒脱的人,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起身,在台灯暖黄的灯光下,打开了很长时间不用的日记本。
“许西洲:
你好。
今晚的晚自习上,我抓到我的学生不认真学习,在给你写信,专心到我停在她身边她都没发现。
原谅我像所有表面道貌岸然,实际爱谈论八卦、窥探少女隐私的女老师一样,私自偷看了她给你写的信。
难以想象,这个平时在班里安静淡然,甚至有些高冷的少女,会动情地夸赞你有一双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会坦率地对你说,因为想要将来熠熠生辉地站在你面前,所以每一天即使很累,还是在努力变成更好的人。
放心,我没有骂她不务正业,明天我就要带她去给你寄信了。
其实出于不耽误学习的缘故,完全可以由我给她代劳的。
但我希望这位十七岁的少女亲自给她素白色的信笺贴上一张好看的邮票,看着邮戳重重按下,留下一个红色的烙印,然后亲手放进红色的邮筒。
我想,就算将来她不喜欢你了,回想起这件事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毕竟,这样真诚又热血的十七岁是我从来都不曾拥有的。
我问她,许西洲有那么多粉丝,他怎么可能会抽到你?
出乎我的意料,她豁达而理智地告诉我,她只是要做一个了结。如果不做这件事,那么她会终日寝食难安,辗转反侧,甚至影响学习(这件事真的很严重),但是一旦她寄了,剩下的事情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交给天意了,反正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总而言之,如果她不寄,那就是她的问题,如果她寄了你没看到,那就是你的问题。
所以许西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写这封信吗?
因为我也想和你、和过去,做一个了结。
不如和你说说这两年我的经历吧。
我的生活和当时对你设想的“工作稳定,生活舒心”大体一样,不过还要稍微幸运一点。
第一是由于语文老师接二连三地生二胎,所以很幸运地,我被分配到了语文老师的岗位,不存在当初担心的讲数学题讲不懂的问题了。
而且正如当初你鼓励我的那样,孩子们尊敬且喜欢我。而且,比起男孩儿,女孩儿对我更加热情。
我想,大概是我经常罚男孩抄古诗的缘故。
第二是我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天天回家或者住教师公寓,我在学校附近租到了一间很不错的房子,周围老人居多,但都十分亲切和蔼。
这算是我人生第一次独居,感觉还不错。
更有趣的是,楼下老奶奶养的猫下崽了,但周围没人想养,得知我想养之后,奶奶欢天喜地地给我抱了两只来。
一只白的,一只黄的。
白的那只就像我当初跟你说的那样,叫森森,黄的那只我叫它姜姜。
也许是随我吧,它们两个都很话痨。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它们,在家的时候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
第三是我发的工资原本想要补贴家用,但父母说不缺我这点钱,让我自己好好留着当嫁妆。所以除了日常开销,给父母弟妹买点衣服好吃的之外,一年下来,竟也余了不少钱,日子比上学时宽裕不少。
虽然为人师表,但还是想真心说一句,能赚钱花真的比苦读书幸福多了。
所以我倒没有多怀念学生时代,日子越过越好,让我很有成就感。
还有最后一件事。
去年夏天,我去了一次真正的重庆。
旅行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同乡的男孩。巧合的是,他竟然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工作,普通上班族。
我们互换了微信,周末偶尔会一起吃饭或者爬山。
上个月我们一起去山上看日出,在我冻得哆哆嗦嗦的时候,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笑着对我说,如果还觉得冷,他可以抱着我,一直。
我哆哆嗦嗦地点点头。
许西洲,才短短两年,我们当初设想过的所有美好的事情竟然都实现了。
你从一个过气小明星到一夜爆红,再到可以登上大银幕。
而我也过上了安稳自在的生活,甚至比预想的还多得了一只猫。
我有点不敢相信,原来幸福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得来啊。
我知道你肯定又在嘲笑我没见识没出息了。
或许很多人像你一样,不屑于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可是没办法,对我而言,以一个女孩最平凡的方式过完一生,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曾经,我很孩子气地和你抱怨过我的父母,可现在却越来越理解他们。其实,阻止我的从来不是他们,是我自己内心的胆小懦弱不坚定。
而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注定无法改掉这种懦弱,所以我注定无法如你所愿,变成一个自由而洒脱的人。
许西洲,和你度过的那段时间就像偷来的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那么纯粹而快乐的时光了。
但你知道吗,面对着你,我说不出任何拒绝你的话。
所以许西洲,你能原谅我当时的不告而别吗?
但或许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你说不定已经忘记了两年前与你度过不到一个月时间的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那样最好不过。
从今往后,只愿你岁岁平安,永远熠熠生辉地生活。”
第二天中午,周子恒急匆匆来到办公室,十分为难地说:“余老师,我不能跟你去寄信了,我姐姐今天从国外回来,要去给她接风洗尘。我爸妈已经给我请好假了,一会儿就来接我。老师,拜托你帮我寄了好不好?”
女孩看到老师晃了晃神,却只答了句:“好。”
一个月过去了。
昨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整个校园银装素裹,人的心情也跟着亮堂明快起来。
周子恒来办公室送作业,看到老师正站在窗边,一手抱着保温杯,安静地望着操场上打雪仗撒欢的学生。
听见声音,余老师转过身,笑着问她:“许西洲读你的信了吗?”
语气不像老师,更像一个温柔可爱的大姐姐。
周子恒着摇摇头:“没有,但是说不定他私下读过了呢。谢谢老师帮我寄信,我已经很高兴了!”
傍晚回家,门卫突然叫住她。
“小余老师,有你的一封信。”
余霜霜愣了愣:“我的?信?”
“对啊,这年头还有人寄信呢!”门卫大爷隔着窗笑眯眯地递给她。
简简单单的牛皮信封,地址显示来自N市。
余霜霜心跳久违地加速,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冻僵。
她展开信纸,看到内容先是呆了呆,之后哑然失笑。
金黄的夕阳映在薄薄的信纸上,上面却只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