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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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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好好将韩翁甫戏弄一番,刘金奴得意非常地离开了石渠阁,回了家才想起石渠阁寻尧光的事儿来,不得又把向二皇子讨《卫策》的日子延后了去。
隔日,她按老路走了一趟石渠阁,好歹向尧光打探清了二皇子的近况。
二皇子近几天都下榻在城郊的军营里,《卫策》被他随身带着,并不在宫中。
尧光说自己有空帮她去军营问问,看能否借出给刘金奴手抄一份。
但刘金奴心里有数,尧光说说,就只是说说而已。
她上石渠阁时,正碰着韩毫教训史官们,说有位史官告假许久,现终于返工,不得怠惰。
就差点名这位史官姓尧名光了,韩毫还以为自己说得挺含蓄是不是。
看来一时半会儿韩毫是不会放过尧光了,那刘金奴是不指望尧光奔赴军营帮自己一回了,这事还是得靠她自己想法子。
要寻二皇子,左不过两个方法,尧光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看看能不能拜托六公主了。
刘金奴穿着身鹦鹉绿的罗裙,欢天喜地地从正殿旁走去未央宫去,正想着如何给六公主开这个口,却又遇上了个令她烦心的熟人。
班寿书拿着一堆颜色杂七杂八的野花,走到刘金奴面前,停下了脚步。
“今早宫人把墙角的野草野花全给铲了,可这些花儿还挺够看的,你收下吧。”
刘金奴看着这些杂色的野花,说不出话。
上一世的班寿书也送过不少这些看着不值钱的花儿给她,她那时是欢欣雀跃的,与现在是两个态度。
“自是宫里不让长的东西,偏却长了出来,这些花儿再够看,也是些冲撞反叛之物,你拿来送人,怕是不妥。”
刘金奴低着头看着这些花,其实花儿与上一世没什么不同。
只是人变了,便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就是花儿,也看不出艳丽与生机来了,挑刺倒是异常自如。
“有理,我没想这么深,只是光觉得这些花儿衬你罢了。”
班寿书把花收回去,略微惋惜地看着刘金奴。
“你认识我?”
“认识,你常去六公主殿下的寝宫,想必是六公主殿下的女官罢。”
刘金奴转上眼珠瞧他,看他一脸稚真的样子,真是看不出在扯谎。
鬼才信班寿书的话。
“你对我这样熟悉,连我常去六公主殿下宫里也知道?”
班寿书点点头,倒是坦诚。
“我确实观察你好久了,不过这怕是怨不得我,你的相貌,让人很难忘记。”
究竟是我的相貌让人难忘,还是我的家事让你时时不能忘?
刘金奴觉得自己上一世简直太过憨笨,叫班寿书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过去了。
真是不值。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刘金奴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每每看到班寿书热忱的那双眼睛,她就迅速想起班寿书毒死她的那副恶毒模样。
不免使她惊叹人心是如此难测,让人难受,让人心酸。
“我钟意姑娘。”
他还是说了出来,短短五个字,就将一个难堪的话题推到她这处来了,叫她给个说法。
刘金奴真想立刻就从这宫里跑出去,跑到班寿书找不见的地方去,跑到她不用给答复的地方去。
她可不可以不理睬班寿书,可不可以一心一意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要叫她再经历一回呢?
为什么没有人替她走这一遭呢?
为什么孟婆不在她醒来前找找她呢?
她该是要喝碗孟婆汤再睁眼的,她宁愿忘了,宁愿将班寿书的一切通通忘了、
宁愿将班寿书递过来的刀子重新插在自己的胸口上,宁愿彻彻底底再被践踏伤害一辈子,也不愿意看着一个爱过的人,在自己面前口是心非惺惺作态。
能不能让这一切快快结束。
班寿书看刘金奴一言不发,干干地愣在那儿,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干脆的自白。
“我喜欢你,喜欢你在宫墙旁跑来跑去的样子;喜欢你拿着书卷从石渠阁往下眺望的样子;喜欢你在公主殿下宫里快意大笑的样子……”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刘金奴不想听班寿书作诗,又把难题归还给他。
班寿书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嘴角发紧,激动又忧愁。
“我怕你瞧不上我。”
好啊,绝佳的回答。
我不答应便是瞧不上你了,这万全的答复都给你班寿书说了,我刘金奴现下说什么都是错了。
刘金奴佩服班寿书的口才,她当年怎么就没发现班寿书如此能言善辩呢。
“你是郎官,仕途无量的郎官,我怎么会瞧不上你呢。”
班寿书舒了口气,眼里尽是雀跃。
“那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刘金奴莞尔,不作反驳。
“我只是个女官,婚配之事,哪轮得到我做主,就算我爹娘同意,那也得听听公主殿下的意思。”
“公主殿下会同意吗?”
“我去说说罢。”
刘金奴装作怀春的少女,一脸心悦班寿书的样子,同他好说歹说,总算让他放自己去了公主宫中。
*
入了秋,辛缨姑白日里依旧是在听戏,随着戏台上的戏子一齐哭,一齐笑,檀特在一旁坐着,困着脸给辛缨姑评说。
“这娘子真的是棋高一招,金奴你说是不是?”
辛缨姑头也不回,边嗑瓜子边问低头掰手指的刘金奴。
刘金奴想班寿书的事儿想得入了神,全然没听着辛缨姑的说话。
“金奴?”
“啊?”
辛缨姑拧头看她,今日刘金奴怎么一声不吭的,难得的安静。
“这戏挺好。”
刘金奴凑了眼台子上,应付道。
“好什么呀,你今儿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这刘金奴定有蹊跷,辛缨姑戏也不听了,专门问问刘金奴出了什么事。
刘金奴本想一个人好好琢磨琢磨班寿书的事儿,但又一想,好友间这种事儿也不讲,那该讲些什么,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班寿书告白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郎官给你表露心迹了?有意思。”
辛缨姑面上这么说,还带着一抹笑,心里却只想把这郎官揪出来,打他三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和哥哥抢刘金奴。
“这人我认识吗?”
檀特也好奇。
“宫里的郎官那么多,哪能分得清谁是谁啊,定是个脸生的。”
辛缨姑记不住一个郎官的脸。
“就是说,我都没见过他几面。”
刘金奴没什么好脸色,“班寿书”这三个字她一想起就恼火。
辛缨姑觉察出刘金奴语气里的不耐烦,问刘金奴是不是对这个郎官压根没意思。
“什么都让您猜准了。”
“这有什么的,宫里的郎官哪个不做着攀高枝的梦啊?朝堂上哪个官,有哪几个女儿,他们是比谁都清楚。”
辛缨姑对这些趋炎附势的郎官也没什么好眼色。
檀特点点头。
“他说当你是女官,其实怕把你家几口人都给摸清楚了。”
刘金奴没想到六公主和檀特能看得这样清楚,若上一世她能早些认清这个道理,又何必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呢。
“而且这人还不要脸呢,还说什么‘瞧不上他’,嗬,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身份,瞧上他了才是有鬼呢,还挺会扮委屈的。”
辛缨姑一下就说中了要害,班寿书可不就是让刘金奴不好做吗?
“这还八字没一撇,心思就如此重,再往后,更会是诡计多端着呢。”
檀特补了一嘴,把刘金奴听得心凉了半截。
“那金奴你预想怎么办?”
辛缨姑分析完了利害,想知道刘金奴要怎么对付这小人。
“这人是缠上我了,烦人得很,我寻个岔子,推迟了便罢。”
刘金奴的这番回答让辛缨姑泄了气,这算什么对付,这简直就是便宜他了。
“不成,你放走一个好人也就算了,这可是个坏人苗子,你一放走了他,是要让他去霍霍更多的人呐。”
依辛缨姑的脾气,这人且有的受。
“那能如何?还能叫廷尉管他不成?”
刘金奴心里何尝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可谁能管这事儿,就算要管,也得是他班寿书真的放了火杀了人,现下并不是这个情势。
檀特暗叹刘金奴还是太年轻,不如经历了无数宫廷斗争的六公主经验丰富。
“这猴儿不上树,有的是让他上树的法子。”
辛缨姑听着檀特的这话,嘴角都要笑到耳朵根去。
“话糙理不糙,这人有了歪心思啊,是藏不住的,大多时候,就是差个引路人呐。”
刘金奴不明就里,仍是糊涂。
辛缨姑指指她的脑门,打定主意帮这个糊涂蛋撕开这郎官的虚伪面孔看看。
“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看我不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如何治?”
辛缨姑想了想,自己亲自出马是不成的,得要刘金奴搭把手。
“我写信,你帮着递,让他把马脚全露出来。”
“能成吗?”
辛缨姑觉得好笑,她一个深居宫闱之人,策马齐射是不会的,可戏弄人心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不能成?我这儿就没有‘不能成’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辛缨姑: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