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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晁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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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毫把刘金奴的话给听进去了,真要起身去找荆条来。
执玉以为他是生气了,把他给拦住,请他不要动怒。
“韩先生您消消气,我们小姐说玩笑话呢。”
“我是想寻些荆条来。”
韩毫真心实意地说。
执玉拦他的手申得更直了,生怕被韩毫闯了过去。
“您还是在说气话不是?”
刘金奴心说执玉也太不了解韩毫了些,他怎么是在说气话呢,他是货真价实地想要来负荆请罪。
“韩博士,您别道歉来道歉去的了,”刘金奴走到他面前,“这事儿压根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啊。”
她一脸沉痛地向韩毫说,那次韩毫来状告她之后,她是被爹娘一阵毒打呀。
“令尊当真对你动用家法了?”
韩毫一脸不能置信。
“也不是,”刘金奴一脸苦相,像是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来,“但是对我的伤害不亚于一阵毒打。”
韩毫沉思许久,他们家的家训从来是不多过问别人家的事情,但是见刘金奴一脸哀怨又愤恨的样子,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令尊的确不该过重惩罚你,正可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我再见刘少府,也会与他说一说此事,我以为——”
“韩博士。”
刘金奴拖音拖调地叫他,这人怎么就是不明白,世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能靠言语说清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
只要你闭嘴少说两句,我刘金奴就能好过些日子,石渠阁不忙吗?你天天往我这儿窜算什么回事儿啊。
“何出此言?”
韩毫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眼神好像书馆里那些一心向学的学子一样,但是韩博士啊,好多事情不是你问了,我就能回答的。
“本来按算命的说法,我命不长矣,现在如您所说,我也改邪归正了,您就不必再管我了,让我了却残生吧。”
刘金奴扶额哀叹,搬出算命的那一套来吓唬韩毫。
韩毫摇摇头,又开始劝诫刘金奴。
“此言差矣,人命有短长,可其意不同,生若鸿毛,死比泰山,大有人在,刘小姐不必如此在意。”
刘金奴可是看穿了这韩毫是把什么都当真,一时半会儿还斗不过这个书呆子。
她翘着二郎腿,嗑起瓜子,和韩毫耗下去。
“说得简单,短命的又不是你。”
韩毫坦坦荡荡,没觉得自己说的那点儿有错。
“就拿这次你路见不平来说,长安城无人对你不是一片赞誉,说你是当世女豪杰。”
刘金奴嚼着瓜子仁,没觉得有多开心,哪有豪杰还被罚跪的?
“过奖过奖。”
“但依我看来,你当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妥,为流民抱不平固然是好事,可此事刘少府并不知晓,若有人执意在里面做文章,那刘少府怕是有些应对不急。”
韩毫坦诚地讲出自己的见解。
刘金奴认可地点点头,韩毫讲得不无道理。
“您说得不错,下次在做这种事,我都带上您。”
韩毫又推脱道:
“不可不可,我身任石渠阁博士一职,如果同你去救贫济困,未免显得太不务正业了些。”
好好好,反正是一正一反韩毫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刘金奴意兴阑珊,打了哈欠都把自己呛到,急速咳了两声。
韩毫看着手捧瓜子的刘金奴,又与她说起黄老养身之法。
“其实我方才就想提点你来着,这瓜子性燥,甚伤津液,易引咳嗽,平日里便要少食,更何况刘小姐你尚未病愈。”
刘金奴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发作起来。
这人是什么都要管是吧?什么都堵不住他的嘴?
刘金奴劝自己不要发火,要心态平和,不然这书呆子绝对会没完没了。
她转头看着韩毫,抓起一把瓜子就往嘴里送,咬得咔呲咔呲的,整个前厅都听得见。
*
对于晁萼,晁黄一直记得的是那个活泼的豆蔻少女。
不过那时的晁黄还没有出阁,一晃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晁昭仪的宫殿大气恢宏,晁黄和刘秉添一路走来,不知走过了几个宫阙回廊,跨过了几扇门扉,这才走到了晁昭仪面前。
晁昭仪穿着一件杏红的深衣,配上乌金的衣襟,整个人显得很沉稳,她入宫一逾十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了。
如今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仪,头顶上只剩王皇后一个人,又深受隆恩,在后宫颇有地位。
唯一不尽如人意的是,她不像王皇后一样好命,膝下有太子和二皇子两个儿子,早年间也曾诞下过一位皇子,可前年刚成了亲,不久便战死沙场,令人惋惜。
也正是这个原因,圣上见她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对她甚是疼惜。
晁昭仪把宫女们都支了出去,要和家里人说些体己话。
她和姑姑姑父先客套寒暄了一番,最后绕到刘金奴身上,问姑姑刘金奴的姻亲大事有没有找落。
“这孩子迟钝,对婚配之事还没有开窍呢。”
晁昭仪摆出一个早有准备的抬眉,好像是一副替刘金奴着急的样子。
“就是她不上心,你们才要抓点紧呐。”
“是是。”
刘秉添随口应付。
“姑父有什么人选了吗?”
刘秉添摇头,说自己对长安城的适龄公子都不了解。
晁昭仪身子往前一倾,一副要给刘金奴做媒的姿态,和姑姑姑父掰扯起人选。
“郑大司农的外甥如何?”
晁黄想了想那个时常穿梭于青楼的大司农外甥,不能接受。
“似是不太上进。”
“赵卫尉的小儿子又如何?”
这个赵家小公子传闻早就有了几门通房了,也不能行。
“这孩子不专情。”
……
到头来晁昭仪是把长安城的名门都问了个遍,愣是没有一个让晁黄满意的,不是这儿不行,就是那儿不行的,总有刺儿可以挑。
“姑姑,您的眼光可不低啊,”晁昭仪问得口干舌燥,呷了口茶,“现在可没有像姑父这么好的人了。”
刘秉添被突如其来的赞扬弄得不好意思,羞涩地扯了扯嘴角,说晁昭仪谬赞了。
“刘金奴这个人吧,就是个家里横,在外边吧,比小猫还温顺,我就怕她遇人不淑,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吧,最后还讨不着好。”
晁黄说的是交心话,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说不担心是假话。
“我能懂,我娘也是怕我遇错良人,”晁昭仪握着姑姑的手,语重心长道:“既然长安城都没有您满意的人选,姑姑您是否想过将金奴送进宫来呢?”
晁黄和刘秉添面面相觑,许久才回应。
“进宫?刘金奴无甚才艺,小时候什么都不肯学,现在连琴都谈不来,怕是宫女都选不上。”
晁黄嘴上这么答着,其实心里根本没有让刘金奴入宫的意思。
后宫哪是一般人待的地方,尔虞我诈,云波诡谲的,只因成为了天子的女人,便要一辈子困于宫墙之内,这是种晁黄不能苟同的生活。
“这些都来得及,紧要的事刘金奴她想不想入宫。”
晁昭仪似乎一心想把刘金奴接进宫中。
“我理解娘娘想在宫里看见家里人的想法,可是刘金奴这孩儿总是直来直去的,怕是到时候帮不上您不说,反给您添麻烦。”
刘秉添赶紧拿满身不是的刘金奴来说事。
被刘秉添一言点醒,晁黄想起哥哥家还有好些侄女,便劝晁昭仪召侄女们入宫,她们定比刘金奴要强得多。
晁昭仪轻叹了一口气,说姑姑姑父将后宫看得太可怕了些。
“你们把刘金奴说得一无是处,依我看,她机灵得很,无非是你们俩要拦着她进宫来罢了,后宫不是没有险恶之事,可我也不是一路走过来了?现在她进宫来有我护着,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晁昭仪把刘氏夫妇说得没有话讲。
他们俩打定了心思不让刘金奴入宫,可这时候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晁昭仪。
“而且刘金奴进了宫,得了圣上宠爱,于姑父而已岂不是大益?女儿锦衣玉食,父亲步步高升,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
得圣上恩宠?
刘秉添才不做这个美梦呢,就刘金奴那张利嘴,没把圣上气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
晁黄和刘秉添出宫后刚好到了饭点,两人都攒了一肚子气,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酒楼好好消遣了一顿。
说是消遣,其实是晁黄找了个对刘秉添指摘的机会。
她一向擅长在饭桌上板着脸唠叨,这次也不例外。
“回去怎么跟她说呀?”
晁黄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刘金奴。
刘秉添大口扒着饭,眼里都是满桌的好菜。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说晁萼要她进宫?”
晁黄放下筷子,瞪着吃个不停的刘秉添。
刘秉添还没发现晁黄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晁黄重重地把饭碗摔在桌上,把刘秉添吓得差点被鸡腿噎到。
“就是你,平时对刘金奴扣扣索索的,连件衣服也不肯给她买,让她整天看别人家的闺女穿的什么,自己穿得像个下地插秧的。”
刘秉添顺了顺喉咙,不明白晁萼要刘金奴进宫有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你在说什么呀?”
“你别跟我懂装不懂,后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啊,漂亮衣服那更是应有尽有,晁萼只要稍稍动个小指头,就能把刘金奴骗过去了。”
原是这个道理,刘秉添的确比较节俭,对刘金奴也是能省则省。
现下看来,这还真可能省出了个问题。
若晁萼真要用奢华的生活引诱刘金奴,也难讲这个小妮子不会上钩。
“这光是我的错了?你不也拦着我,不让我容着她来着?”
刘秉添觉得这事儿要他一个人担着可太冤枉了。
晁黄不否认,要刘秉添赶紧想想办法。
“再去给她买几件衣裳?”
刘秉添一想起那天去花椟阁的情形,就心疼肉疼的,一件衣裳罢了,怎么敢要齐天的价格?
“行。”
晁黄很快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刘秉添:幸好我们这个朝代没有一个姓李名佳琪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