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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有喜欢的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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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想哭吗?”
“不想。”
“我不看你。”
他转了过去,背影高大,身形笔直,当初的小树苗一点一点长成了一棵挺拔的树,与我记忆里的影子重合。
他好像总是这样,体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我愈发委屈起来。咬着唇,一下一下地抽噎,忍不住溢出啜泣声。到后来,越哭越厉害,控制不住地耸动着肩膀,脸埋在臂弯。
不能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模样。尽管他背对着我。
我听见他轻微的叹息,脚步很轻,我身边多了一倒影子,他矮下身子拍了拍我肩头,不甚熟练地安慰我:“没关系的,有我在。”
我终于哭累了,刘海不知被汗水还是泪水粘在额头,乱糟糟又湿乎乎。他走开一会儿,没一分钟就回来,递给我一包纸。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渐渐平复下来,不打嗝也不抽气了,我才敢偷偷抬起眼睛,从乱糟糟的刘海中透过去视线,瞄了一眼身边男人的脸。
脸部线条比以前俊毅硬朗许多,眼窝略深,眼神柔和地看着我,像过去的很多个日子那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我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我还是十几岁的靳然,受不得一点委屈,理所当然般地跟他倾诉种种。
那时候沈沉总带着点无奈在电话里安抚我,随即赶过来,等我哭完了就开始给我灌鸡汤,帮我纾解我觉得委屈的委屈。
他也说过一次“别哭了,有我在”这样的话,在年少懵懂的年纪,多令人心动。
那时的我不知道和他算是什么关系,有同学用暧昧的语气问起,我说,沈沉是我的好朋友啊。
他们都不信。
其实我最初真的只是把沈沉当做最好的朋友。后来才发现,有什么东西朝着偏离轨道的方向,越偏越远,我拉不回来了。
我三年没见沈沉了。毕业后,我们就被迫迅速长大,在被称为“成人”的圈子适应、融入,并且成为他们。
只是这三年后的重逢,还不如不见。
彼时我坐在相亲对象前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早早结束这尴尬无言的氛围,就在这时胳膊被人扯住,来人指甲很长,还做了精致的美甲,一下子掐进我的手臂。
那女人浑身说不出来的珠光宝气,骂骂咧咧地推搡着我。我寻思她那么长的指甲会不会挠破我的胳膊,迎头就被扇了一个耳光。
“我当你找了个什么货色?这样的也能做小三?”
她嘴里骂着不堪入目的下流话,而我的相亲对象表情则十分精彩。
我拨掉女人的手,摸了一下被她一巴掌扇得红通通的脸。
“我没有。”说完,我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女人扬着手,又要落下一个巴掌。
沈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跟所有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他帮我挡住了她,抓着女人未落下的手,眼神冷冽,吐出几个字:“她说了没有。”
我很少见他语气如此冰冷,被那人打得头脑发懵的我,被他护在身后,只看得见他紧绷着的下颚线。
再然后,他把我带离了餐厅,也将我从围观群众赤裸裸的看好戏的姿态中解救出来。
路灯连成了线,暮色下的街道人来人往,车鸣此起彼伏,我被他拉着手,步子越迈越沉,最后索性停了下来。
脸颊还火辣辣得疼,围观者的窃窃私语也还在我耳朵眼儿打转。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的脑袋像一团乱了的毛线。
我也不知道这种狗血的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心里可惜的是,没有把一巴掌还给那个女人。
哦,也忘记附加一个巴掌给那个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亲的渣男。
偏偏让沈沉看到这一幕,我知道我再糟糕的样子他都见过,但是我依旧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我们重逢的开始。
我太委屈了,我想哭,又不想刚与他相遇就鬼哭狼嚎。
他体贴地背过身去,我忍不住,蹲在马路牙子上哭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一把。他在一边静静看着我哭,丝毫不在意路过的人们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二
沈沉买了新车,他说我是第一个坐他车的女孩子。
坐在副驾驶的我肿着一双眼和半边脸,并没有对他这个说法感到心情好转。揉了揉通红的鼻子,闷闷地说:“你女朋友也没坐过吗?”
他没有回答我,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在今天之前,没有。”
这几分钟的沉默对我来说像掐着我的脖子堵着我的喉咙。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女朋友坐没坐过他的车,不想知道今天在遇到我之前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在哪一家餐厅吃着浪漫的烛光晚餐,在哪一个路口依依不舍吻别。
我就不应该多这一嘴,提他女朋友。
不提我好奇,提了我又难受,给自己添堵。
沈沉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他点开了音乐,轻柔缓慢的旋律也缓和了我的情绪。哭完了就累了,累了就想休息。而且眼睛很肿,睁着好累。
枕着轿车舒服的座背,我还是努力撑着眼皮。
不能睡。
我好不容易和沈沉有一段这样短暂但我十分珍惜的相处时间。我想多看看他,多听几句他说话的声音。
我很想他。
我最好的朋友沈沉。
沈沉没说去哪儿,也不问我去哪儿。长大了的沈沉话也变少了,但语气依旧温和,昏昏欲睡的我被他的一声“靳然”搞得差点又要湿了眼眶。
“靳然,下车了。”
我回过神,慌忙解着安全带,他忽然倾身过来,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肿得像灯泡的眼皮和被女人打的那一巴掌,一定很丑。
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脸,下巴被沈沉轻轻捏住。
“是不是有点困了?”
他不问我疼不疼,反而问我困不困。他一定记得我以前每次都会哭得没力气然后睡过去。
“不,还好。”
他用手指梳了梳我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像给某种毛茸茸的动物顺毛,流露出一种我最熟悉的温柔的神情,拍了拍我的脑袋。
“吃饱了再送你回家睡觉,好吗?”
“……嗯。”
沈沉身上最让我没办法抗拒的,就是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我说,好吗?可以吗?
我从来都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