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49、众里寻卿05

　　纪寻有片刻的愣神，头一次有了六神无主的情绪。

　　回应？怎么回应？

　　应该拒绝她，推开她，却都没有做，任她往他怀里钻，任她喃喃说着喜欢他的那些话。

　　她说过完年就要回家，可是纪寻又能在这里住多久呢？本来就是为了寻找灵感，才飞来这个城市过起了流浪歌手的生活，也就是他自己戏称的民间街头艺术家。

　　前段时间忙，给朋友写的曲子遇到了合作上的问题，他索性飞了回去，解决问题后，朋友说，你别去了，曲子也写完了，你的艺术家之旅也该结束了。

　　可是纪寻觉得，他还是要回来一趟。

　　他拨弄着朋友的吉他，若有所思：“我的吉他没拿回来呢。”

　　纪寻有点搞不清楚这种感情。

　　回来后，大排档老板光哥给他打电话，说店里有个服务生请假，让他帮忙代天班。

　　纪寻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初光哥帮忙找的，以前光哥店里忙，他也会去搭把手，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回来后再见覃书卿是在大排档。

　　她穿着粉藕色的毛呢大衣，还围着那条坠着小熊玩偶的围巾，整个人粉嫩嫩的。

　　纪寻知道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便利店里，他跟她多聊两句，她就会抿着嘴羞涩地笑。在医院，她跟个小大人似的对他无微不至，他夸小姑娘饭做的好吃，她也会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说你喜欢就好。

　　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视线满满地落到他身上。纪寻有一瞬间，心整个塌了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他慌了一下，所以才匆匆略过了她，没有跟小姑娘说话。

　　现在，她就在他怀里，趴在他胸口。纪寻搭在她肩上的手，滑到了她的背，轻轻拍了几下。

　　女孩的发丝柔软地披在肩膀，他低了下脸，有意无意地蹭了蹭。

　　“你，是认真的吗？”

　　他想，说不定是小孩儿一时心血来潮的心思罢了。

　　怀里的人没动静，纪寻把她挖出来，覃书卿闭着眼，呼吸均匀，竟然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覃书卿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昨晚的记忆开始回笼，她一拍脑门，昨天都做了些什么？！

　　覃书卿这下是没脸再见他了。

　　可是覃书卿洗漱完准备出门买早餐时，一开门就看见了自己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纪寻一只手举着，正要敲门，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散发着阵阵香味。

　　他放下手，插进兜里，带了点揶揄的味道：“哟，起得挺早？”

　　“嘭——”

　　门在纪寻面前合上，覃书卿拍拍脸，确定自己已经清醒了没有在做梦，这才重新拧开了门。

　　覃书卿调整好表情，礼貌微笑：“早上好。你怎么来了？”

　　纪寻示意自己手中的塑料袋，“趁热吃。”

　　他把早餐递给覃书卿，覃书卿愣愣地接过来，后知后觉地道谢。

　　纪寻挥挥手转身，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侧过半边身子，挡着门外呼啸的风：“小朋友，你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些什么吗？”

　　覃书卿当然记得。

　　脸上的温度开始上升，她故作镇定：“不记得了，昨天怎么了？”

　　纪寻直接转了过来，眼眸半眯着，半晌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你昨晚喝多抱着我不撒手，还占我便宜亲我了。”

　　“我没有！”

　　覃书卿一副“你骗人”的表情，纪寻似笑非笑：“因为你不记得了。”

　　覃书卿涨红了脸：“我真的没有！我，我是喝醉了，但是我没做过的事，你不能随便说呀，我明明没有，没有亲你……”

　　“哦。”纪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吊儿郎当地勾起唇角，挑着眉，“你又想起来了？”

　　？！

　　狡猾！纪寻太狡猾了！

　　纪寻微俯身子，视线和她平行。

　　他换了一件羽绒服，没有戴帽子，眉眼精致，冬日的清晨，光线明亮，他看上去神采奕奕。

　　“小朋友，喝醉酒别乱撩，是要负责的知不知道。”

　　纪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认识这个人时，只觉得他眉眼间都是冷淡，像初见那天的雪。

　　认识了一点后，他会带着一分痞，跟她说着开玩笑的话语。

　　而现在，他眼睛里都是柔和的光，唇角勾着柔软的笑，仿佛划过脸颊的不是凌厉的风，肩上飘落的也不是冰冷的雪，而是万物复苏，冰冻山河融化之后的水，粼粼得泛着光，倒映着她的影子。

　　覃书卿听不懂。

　　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纪寻都知道了。

　　她偷偷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被自己主动倒了出来。

　　可是回味过来，又升起一丝欣喜。

　　纪寻看上去，对她的表白，没有讨厌和抗拒的意思。

　　覃书卿想到这里，手掌握紧，仿佛握住了勇气。

　　不管结果是怎样，勇敢一次吧覃书卿。

　　他看上去，也并不讨厌你，不是吗？

　　纪寻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雪落到她黑色的发丝，黑白分明，又在他的动作中滑落下来。

　　“快进去吃饭吧。”他说。

　　覃书卿嗯了一声，问他：“你吃了吗？”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覃书卿诧异，怎么可以不吃早餐呢？对身体多不好。继而又想到，那他是专程给她买的？

　　不，家里还有小叔，可能她只是顺带蹭了人家的早餐而已。

　　“阿寻……寻哥。”她立刻改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昨晚他说他姓什么来着？

　　哦，纪寻。

　　“纪寻。”覃书卿轻轻念出两个字，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像白雾一般飘散。

　　“嗯。”纪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覃书卿说完，又连忙解释：“起这么早，吃点东西暖暖总是好的，这么冷的天生病了不舒服的，不吃早餐也不是个好习惯……”

　　眼见着覃书卿要开始她的养生小课堂了，纪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动作很轻，她也不疼，只是感觉到额头的触感，冰凉的，轻触一下又很快收回。

　　“不用，我只买了你一个人的。”

　　“？”

　　“覃哥喝多了酒，不睡到第二天下午是不会醒的。”

　　覃书卿：“你怎么知道我会早起呢？”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纪寻说着，又站近了一步，帮她挡着风，“不能饿坏了祖国的花朵。”

　　覃书卿对他口中的“祖国的花朵”不予反驳，这个人，总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她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口吻。

　　覃书卿悄悄地，扯住了他的衣角，像昨晚她借着酒劲的撒娇一样，只不过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挤出蚊子般细微的声音：“我想跟你一起吃。”

　　纪寻一愣，倏尔又低低地笑：“一人份的早餐，不够你吃的怎么办。”

　　覃书卿摇头，“我食量不大，而且，饿了的话，午饭可以做早一点。”

　　纪寻看着她藏在黑色发丝间的红耳朵，沉着声音，涌着笑意，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