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25、栩栩的神明05

　　（06）

　　周栩栩的毕业旅行在八月启程，她早早就跟岳芽规划好了路线，岳翎刚好放假在家，也陪他们一起去。而傅昱昭正值高三，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收拾行李。

　　出发那天，几个人一起打车去机场，邻居大壮气喘吁吁跑过来，冲他们招手。

　　大壮其实不叫大壮，原名还挺好听，叫夏清予。只是小时候被家里人宠成个胖小子，小朋友们又总笑他名字像女孩子，“大壮”的小名就这么叫开了。

　　长大的大壮瘦了许多，身条又高又直，也是个阳光小帅哥了。只是跟岳芽不对付这一点，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周栩栩纳闷地看着他背着厚重的书包赶上来，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岳翎狐疑的目光在大壮和岳芽之间转了几圈，岳芽支吾道：“不如，一、一起？”

　　周栩栩：“？”

　　岳翎：“？”

　　虽然从小一块长大，但是两个人气场不合周栩栩是知道的，所以这次旅行也没有叫上大壮。

　　而大壮理所当然似的把自己的书包往车里一扔，挺着胸脯迎上岳翎的打量：“咳，一起吧。”

　　*

　　江上起了朦胧的雾，这雾从江边一直绵延到对岸。笼着江面，也笼罩了岸边的橦橦高楼，连成一片的建筑物仿佛悬在雾中。

　　轮船在水上开出一条路，周栩栩扒着栏杆往下看，江水翻着一层一层的白浪，向外推开。

　　水上风大，呼啦啦地吹过她的头顶，吹着她的头发飞舞遮住了视线，她拨开，又向后看逐层而起的浪，白雾中隐约可见的桥，随着轮渡的前行，在她视野里一点点推远。

　　倏尔被人盖住了卫衣的兜帽，宽大的帽子直接隐去了半边脸，颈间一阵丝滑，又不知何时被人缠了一条丝巾。

　　她以为来人是岳芽，笑着去揽身后的人。

　　手往后一够，却没够到那人的肩，视线上移，那人正扯着她的丝巾，手压在她的帽子上，将她拉近他的胸膛。

　　他也没有伸手环住她，只是将她拉在怀里，身子微侧，挡住迎面而来的呼啸的风。

　　周栩栩仰着小脸，又惊又喜地抱住他的腰。

　　“傅景曜！你怎么会……？！”

　　明明之前通电话时他还说，这个暑假会很忙，在学校参与了一个项目走不开，现在却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她身边。

　　她还以为要等到她去A大报到的那天才能见到他。

　　周栩栩抓着傅景曜腰侧衣服的手被他包裹住，虽是炎热的八月，但江面的风带着寒气，将她的手吹得微凉。傅景曜握在手心，试图传递一些温度给她。

　　这时周栩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抽出手去查看消息，是傅昱昭发来的。

　　“栩栩，和我哥要好好地玩啊！多拍些照片！旅行愉快！”

　　她知道了，肯定是傅昱昭将他们的航班、目的地、游玩路线，一一报给了傅景曜。

　　“你要是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干嘛要通过傅昱昭？”

　　“我昨天才到家，傅昱昭说你们刚走。”他把她抽出去的手重新握住，“还好，赶上了。”

　　说罢，傅景曜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收件人是周栩栩的名字。

　　周栩栩了然，眼里闪着得意洋洋的神色：“打开看看。”

　　傅景曜知道里面是什么，周栩栩也知道。

　　可是两个人却玩着情景重现的游戏，只不过角色调换了过来。

　　傅景曜无奈，配合着她拆开文件袋，露出那张红通通又金灿灿的录取通知书。

　　周栩栩笑嘻嘻地指着录取通知书上自己的名字：“你看，这里有我的名字哦！我做到了！”

　　“我在想，我以前也是你这个样子吗？”他把通知书往她头上一拍，眸子染上几分促狭的笑意，“这么嘚瑟。”

　　“我高兴不行嘛？傅景曜教的学生有考不上的道理？”

　　高考分数出来后，她就知道自己上A大稳了。录取通知书一般会先寄到学校，填志愿那天她特意去找班主任，留了傅景曜的号码，请老师收到通知书后告知一声。

　　班主任一向视她为心头肉，这点请求自然是答应了。

　　于是，在傅景曜回家的当天，就接到了周栩栩老师的电话。

　　用跟他当年一样的做法，告诉他，你看，我做到了。

　　“禁止个人崇拜。”傅景曜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傅景曜，如果你现在问我，你是神么？我的回答还是一样。”周栩栩笑眼不变，似乎眼尾都是灿烂的笑意，烂漫又夺目。

　　风起了又退，带着她脆生生的嗓音，像江面俯冲下来又扑腾着翅膀飞起的不知名的鸟儿，欢快上扬的音调，却又每个字都咬得清楚有力。

　　她说：“你是啊。”

　　一如既往，她满腔的信任与依赖，满心的崇拜和追随。

　　满眼的，一览无余的，都只有傅景曜一个人。

　　傅景曜说：“不是我。是你很棒。”

　　他其实很少夸奖她，周栩栩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似乎总是以严师的形象陪伴着她。

　　“呐，帮我保管好哦，傅学长。”周栩栩反而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把通知书折好，放进傅景曜的书包。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艘船上？”

　　“清予说的。”

　　“大壮？！好啊，你竟然有这么多情报员！”

　　“冷不冷？要不要进去？”

　　“不要。”

　　傅景曜转移话题的能力依旧在线，周栩栩眨眼就把这个质问抛之脑后，兴奋地拉着他：“傅景曜你看，有灯亮了！”

　　天渐渐暗了，岸边连成一排的建筑物高低参差，都缀着一圈圈五彩的灯，在起雾的江面上远远望去愈发朦胧。

　　“周栩栩。”

　　傅景曜忽然叫她，她循声扭过半边脸，灰蒙蒙的暮色下，他的五官倏然放大，长睫微敛，直直往她唇边凑去。

　　周栩栩吓得忘记了反应，只僵硬地挺着身板，感受他的唇一点点覆上来，柔软地贴着她的唇瓣。

　　似乎傅景曜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双唇相接的瞬间，周栩栩甚至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

　　他也很紧张吧。

　　怎么会不紧张呢？

　　他认识了十三年的女孩儿，从一只圆滚滚的小团子长成翩翩袅袅的少女，此刻在他怀中，被他抱着亲吻。他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丝毫反感。

　　这个吻轻柔又绵长，周栩栩两颊飘着红晕，软软地倚在他身上。傅景曜最后在她嘴角一吻，耳鬓厮磨。

　　“辛苦了，栩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