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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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煦。
甘寻禅又是日上三竿才起身。
用过一顿味道不错的素斋早膳，甘寻禅领着小芷和离离出去闲逛，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见到她无不恭敬行礼。
甘寻禅觉得挺有意思，之前她出来闲逛时，没少碰到下人，但这些丫鬟小厮就跟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低着头飞快走开了，只有一些迎面碰上，没法躲开，不得不跟她见礼的仆从才强压住不乐意，快速给她行个礼。
好似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正视了她这个侯府夫人的身份。
甘寻禅不知道是自己勃然一怒，雷霆手段震住了这些下人，还是一年之后侯爷再次踏足正院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这些下人审时度势，自觉揣时度力。
亦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一圈逛下来，她反倒没了之前悠然悠闲的感觉。
废话，见到一个人就要朝你行礼，你就要停下来让她起身，数次反复，再美的景色也觉得没甚滋味。
她没心情再逛了，干脆折身回去。
半道遇上了出来找她的朗迟。
朗迟站定，高大挺拔的身影沉稳有力。
“夫人，侯爷在正院等您。”
侯爷来了？甘寻禅惊诧。
……
甘寻禅脚步匆匆，一路赶回正院。
谢毓呈果不其然正在堂屋等她，除了他，左下首还坐着位脸生的白胡子老爷爷。
她疑惑地望向那位老爷爷，老爷爷看到她，站起身朝她行礼。
甘寻禅急忙抬手，阻止老爷爷行拜，她走过去，好奇问：“侯爷，这是？”
谢毓呈转过脸看她，眼睛微微眯起，适应片刻，颔首朝她解释：“我叫了秦太医给你把脉。”
甘寻禅愣住，侯爷真的传唤太医了啊。
一时间，好似一股热流注入体内，她觉得整颗心连带着四肢都变得暖意融融。
侯爷对她真是太好了！她之前还想着，因着原主，侯爷大抵不是很喜欢她，她以后是不是要离侯爷远点。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远什么啊，她不仅不能疏远侯爷，反倒要倍加呵护侯爷，侯爷本就命途多舛，身边也没个亲人照顾，她若是再远了，侯爷就真的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她暗自把和离的想法再往后挪一段，决定等侯爷身体大好，身边有人照顾再离开。
她坐到侯爷身边，眉眼弯弯，说：“谢过侯爷关心，但我真的没事了。”
谢毓呈没有听她的，示意秦太医上前把脉。
“有事无事，听太医的。”
侯爷都把人请过来了，甘寻禅也不好推拒，她靠在椅背上，心里暖烘烘的。
“那就麻烦太医了。”
秦太医放下医箱，来到她跟前，掏出脉枕放在桌上：“夫人，微臣冒犯了。”
甘寻禅伸出手腕，搁在脉枕上。
秦大夫先拿出一方帕子盖在她手腕上，后三指放上去，沉吟把脉，一时间，静寂的室内落针可闻。
甘寻禅静等着他把脉，无聊之下去看旁边的谢毓呈。
侯爷真好看啊，面如刀削，鬓若刀裁，锋锐剑眉下一对深潭似的眼眸，眼角恍如水墨画泼洒而过，浓郁的笔锋直直划入鬓角，无端给整张过于精美的脸庞添了几分冷峻，整个人显得优雅又衿贵，精致又凌厉。
又好看又好心，侯爷才是她穿越的最大福利吧。
许是她眼神过于毒辣，一直漫不经心注视前方的谢毓呈倏地转眸，眼睛跟她对上了——
幽深的瞳孔仿佛一望无涯的黑洞，隐隐有看不见的涟漪在深处旋转，一个不甚，就能将人吸进去。
身子一僵，许久才逐步放松。
没事，他看不见，甘寻禅这么劝慰自己，只是，侯爷当真看不见吗？为什么她觉得这双深邃眼眸比那些能看见的人还要凌然有神……
想了想，她抬起另一只能活动的手，悄悄跟谢毓呈打了个招呼——
谢毓呈没有任何动静。
呼——看来是真的看不见。
不愧是征战沙场回来的铁血将军，就算失明了也比大部分人有气势。
甘寻禅放心地回过头，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不敢再随意乱飘。
谢毓呈眼波微动，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只精巧白皙，故作乖巧的手，眼睛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变得高深莫测。
秦太医又换了只手把脉，眉头微拧。
本不觉得有什么的甘寻禅心立即提了起来，她紧张地看向秦太医，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秦太医一边把脉一边让甘寻禅伸出舌头，又压了压她眼眶，检查了下耳垂，最后，在甘寻禅越来越紧张的心情中，收回手和帕子。
他站起身，恭敬地对二人道：“回禀侯爷，夫人，夫人这是风寒过后的脾胃虚弱，气血不足之症，算不得什么大事，多保暖休息，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快跳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回原位，甘寻禅缓慢抚摸胸口，轻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她了，这大夫也是，既然没什么大事，干嘛拧眉，吓得她以为自己怎么了呢。
“微臣可以为夫人开两贴补身养气的药，喝上两个疗程，就没事了。”
谢毓呈沉默少倾，微微颔首。
“劳烦秦太医，本侯送你。”
他率先起身，背手往门外走去。
望着不容他拒绝的背影，秦太医胡乱收拾好箱子，立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周围没人，谢毓呈停下了脚步。
秦太医胆战心惊地站在他身后。
须臾，谢毓呈转过身，正对向他，瓷白如玉的脸庞蒙上一层寒霜。
“夫人身子当真无碍？”
秦太医垂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若有所指地回答：“侯爷放心，夫人身体没事，与之前相比，反而健硕了些，女子大多有体寒之症，日后多注意调养就好了。”
听到这话，谢毓呈眼睛微眯，神情莫测。
周遭陷入静默，不知过去多久，他让开身：“退下吧。”
秦大夫如蒙大赦，忙行个礼，疾步离开了。
四方院子里，一棵梅树屹然独立，粉蕊花瓣凌寒绽放，一身石青色衣衫的谢毓呈倚在树旁，拧眉沉思，良久，抬起脚步。
屋内彻底没人时，小芷终于敢喘口气了。
“侯爷终于走了，奴婢都快喘不过气了。”她拍拍胸/脯。
甘寻禅好笑地看向她：“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小芷瞪眼，“奴婢只要想到，奴婢居然站在侯爷眼皮子底下，就能吓掉半条命去。”
“真不至于……”甘寻禅无奈，“侯爷也是人呀，也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有什么可吓人的。”
“夫人，那是您忘了，以前的您可比奴婢还要害怕侯爷，您总跟奴婢说，侯爷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能吓住半夜啼哭小儿，您还说，外面没有人不怕侯爷的，都说，只要侯爷过往之处，必定腥风血雨，人间哀鸿。”
越说越离谱了，甘寻禅抬起手，打住她：“停！”
“什么腥风血雨，人间哀鸿，你当侯爷是什么？修仙小说里的大魔头吗？就是大魔头，也有好坏善恶之分，我不知道其他人眼里的侯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在我眼里，侯爷是个不负辛苦救了我，又摒弃前嫌为我看病求医的大好人。”
大好人么……
窗外，一双沉静的眼睛无声凝视屋内，谢毓呈听着里头看似纯真的话语，唇角轻轻勾了勾。
他想到今早朗迟的回禀，甘寻禅在入宫前后都没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异样是，大病一场后，整个人好似换了个人般，与以前完全不同了，她对外说她烧糊涂失忆了，以致忘了许多人，许多事，连带着性情也大变。
询问过秦太医，秦太医说，医书上确有相关记载，但都是很罕见的例子。
刚刚秦太医检查一番，同样没发现什么异常，一切好似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个人烧坏了脑袋暂时失忆顺便性情大变罢了。
但是……他半阖双眼，他却能真真实实地看到，她真的不一样。
撩起衣摆，走进去，里头的小声议论声戛然而止，甘寻禅神情明快地站起身。
“侯爷，您回来了。”
谢毓呈“嗯”一声，“无事，不必担心。”
甘寻禅笑了笑，一双晶亮澄澈的葡萄眼弯起：“我就知道，不过还是谢过侯爷惦记着此事。”
“怎么谢？”谢毓呈突然道。
甘寻禅愣住了，没反应过来：“额，侯爷想让我怎么谢？”
谢毓呈眼神错过她，朝外望去，似乎落到了很远的地方。
“陪本侯出去走走。”
……
甘寻禅和谢毓呈一前一后走在花园里，甘寻禅在前，谢毓呈在后。
眼前是错落有致的假山花树，放眼望去，满目苍翠，层层叠叠的颜色好似青毫一挥而就，日光映射下油绿得发亮。
走在绿荫道上，谢毓呈眼神十分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沧桑。
他想安静欣赏四周景致，视线却总不觉被前方忙忙活活跟只小松鼠似的人影吸引。
只见前方一俏粉色身影，一会儿飘前两步将挡路的小石子踢开，一会儿踮起脚，抬起手，露出一截皓白手腕，两根手指死死捏着不听话蔓延出来的花枝树枝。
这里来往人少，路上就没那么干净。
甘寻禅今日鬓发高高拢起，梳了个元宝髻，一支攒珠嵌玉双蝶翩飞步摇斜插而下，随着她踮脚抬手的动作，缕金镂空的蝶翅轻轻颤动，好似不知从哪儿招来的真蝴蝶，轻轻落到了她发间。
一道不算太长的石子路，他没受到半分叨扰，她却被累坏了，莹润粉红的脸颊微生汗意。
谢毓呈盯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意味不明。
逐渐的，两人越走越偏，绕过一处假山，跟前豁然开朗。
前方居然是一汪水潭！
水潭边还有个小亭子！
甘寻禅累坏了，终于可以歇息了，两人来到亭子里。
喘了口气，甘寻禅打量四周。
“哇！水潭里居然有鱼哎！”
一句惊呼声传来，谢毓呈漫不经心望过去，亭子下方的水潭里果不其然挤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草鱼，草鱼呈筒状，通体淡绿，正悠闲自在地在水中游弋。
这里他很少来，没想到这边水潭里藏着这么多草鱼。
许久未见光明，一尾普通的草鱼也让他觉得新鲜，他目不错珠地盯着这些灵动闲适的小玩意，眸中渐渐平和。
“这么肥一定很好吃。”旁边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谢毓呈面上罕见显露惊愕，他扭过头，望见甘寻禅脸上还未收敛的垂涎欲滴。
甘寻禅死死地盯着底下膘肥肉厚的草鱼，只见阳光下，湿淋淋的鱼身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草鱼身上赘余的蛋白质看得她直流口水。
呜呜她真的好好好多天没吃到肉了啊！
谢毓呈神色复杂：“我记得，府里不曾苛待过你吧。”
怎么一副从来没吃过鱼的样子。
甘寻禅却答：“侯爷，我就是太久没吃到肉了。”
她挠挠耳垂，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毓呈拧眉：“为何不跟膳房点？”
说到这个，甘寻禅神色无奈：“侯爷，您不知道吗，近些日子，膳房一直没有预备荤食。”
谢毓呈继续拧眉：“为何？”
“因为，”她抱歉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您前两天不是偶感风寒，卧病不起吗，膳房说为了给您祈祷，便勒令全府茹素，时至如今，已经有大半月没见一点肉星了。”
谢毓呈蹙着眉，这事他真不知情，他对这些口腹之欲一向寡淡，何况，他记得，每日送到他院里的膳食，都是荤素搭配，琳琅满目。
他看了眼半仰着头，他只需垂头就可以看到的女子，沉静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
在外面逛了会，甘寻禅和侯爷返回正院，侯爷没有停留，径自转身离开了。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甘寻禅躺到软榻上，舒服叹息。
这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小芷带着离离去膳房取饭，过了会，两人回来了，一人拎着个大饭盒，脸上带着笑，走路的姿势都是飘的。
“夫人！夫人夫人~”
回到小院，小芷立即叫唤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甘寻禅慌张抬头，以为她发生什么事了。
“嘭”一声，小芷志得意满地将饭盒重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今晚有荤腥了！”
“哎？！”甘寻禅一点点瞪大双眼。
……
酸辣鸡胗，酱爆肉末茄子煲，四喜蒸饺，红烧狮子头，酱烧肘子……
每端出一样，甘寻禅和小芷，离离就咽一口口水，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望着就让人食欲大增，甘寻禅更是恨不得化身饕餮，一口将这些美食吞入腹中。
一连端出七八道菜，小芷方才罢手。
她转过身，兴高采烈地跟甘寻禅分享：“今日奴婢去膳房提饭，大厨告诉奴婢，说侯爷特意命人过来传信儿，让他们以后恢复荤食供应，注意荤素搭配，开不开心呀夫人，以后您就不必一直茹素了。”
吧嗒吧嗒快速说完，小芷笑逐颜开地问她。
甘寻禅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她眨眨眼，有些呆愣，还有些触动。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她已经猜到，定然是侯爷听了她的话，特意给膳房下了命令。
唇角浅浅弯起，她就说，侯爷是个大好人呀！
晚上，几人总算吃了顿像样的晚膳，这么多菜甘寻禅一个人吃不完，就每样给自己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端给了小芷她们。
几人吃得嘴角流油，心满意足。
甘寻禅更是满意，这个架空历史的朝代各种作物和调料已经引进地差不多了，美食技艺发展得也还可以，这几道菜虽然还比不上她前世的水平，但已经算很不错了。
末了，她一边慢悠悠品酌饭后茶，一边苦口婆心劝说小芷她们：“我说的没错吧，侯爷不是外面传言那种人。”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得又短拿得又软的小芷几人大力点头：“没错没错。”
“所以呀，”甘寻禅翘起兰花指，悠然道，“记住一句话，不信谣不传谣，若侯爷的身边人都不相信侯爷，外人又岂会相信侯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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