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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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甘寻禅也看到了他的面貌。
她眼睛陡然呆直……
这是什么盛世美颜冲击！
男子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气韵清俊，微风拂来，轻轻撩起鬓边碎发，月白色衣袍和宽袖鼓风高高扬起，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句话：
“公子世无双”，历史读物果然没有骗我！
……
堂屋内，祥纹福字黄花梨方桌前，谢毓呈和甘寻禅相对而坐。
下方跪着王嬷嬷和小芷二人。
王嬷嬷率先哭诉：“启禀侯爷，镯子是老奴在地上捡的，真不是老奴偷的，老奴敢对天发誓，老奴绝没有起任何大不敬的心思。”
听完，甘寻禅外表板着脸，没有动静，其实心神仍旧沉浸在盛世美颜的冲击中回不过神。
谢毓呈亦垂着眼，不作声，表面叫人看不出什么。
小芷急了，慌忙陈情：“回禀侯爷，夫人，奴婢亦敢对天发誓，出去之前，奴婢当真把镯子妥帖放到匣子里了，奴婢但凡有半句假话，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几个字，甘寻禅眼皮一跳，回过神，瞬时咬住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注意到她的动静，谢毓呈偏过头，看向她，乌黑的瞳孔深邃广袤。
“夫人意下如何？”
盛世美颜跟她说话了！
声音好好听！
甘寻禅内心尖叫几声，动了动身子，努力板正心思。
她自然是相信自己贴身丫鬟，但她也知道，王嬷嬷是侯爷的奶嬷嬷，她沉思了会儿，扭过头，眼睛晶晶亮地看向旁边人，说：“侯爷来判吧，我相信侯爷。”
谢毓呈眉梢一扬，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他认真盯着她，望见她脸上一览无遗的坚定与，奇异的亮彩，半晌，收回眼神，再次垂下眼帘。
寂静无声在室内蔓延。
王嬷嬷眼内勾起一抹得意与嘲讽，她就知道，侯爷是偏向她的，甘氏这女人向来不得侯爷爱重，更别说，现下她还跟侯爷搜查的刺客扯上关联，她就不信，甘氏此次还能全身而退。
想到甘寻禅被侯爷彻底厌弃，送往庄子里孤苦一生的结局，她紧压唇，差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朗迟。”谢毓呈突然出声。
朗迟拱了拱手，明白侯爷的意思，他转过身，盯着场内诸人，沉声问：“你们谁曾看到事情经过？”
他问的是留在院子里的小丫鬟们。
王嬷嬷嘴角笑意僵住，这个走向好似有点不对……
自从侯爷出现之后，小丫鬟们便一改往日叽喳风采，跟个锯嘴葫芦一样胆怯不语，此时更跟群缩脑鹌鹑似的，你挨我我挨你地挤在一起，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听到朗迟的问话，她们对视两眼，迟疑不敢上前。
王嬷嬷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地面，一颗心不断下沉，冷汗不知不觉湿了半截身子。
好一会儿，一个圆鼻子圆眼睛的娇/小丫鬟才挪移着站出来，怯声道：“奴婢，奴婢恰巧瞄到一眼。”
甘寻禅眼睛一亮，紧紧盯着这个有点眼生的娇俏小丫鬟。
小丫鬟似是没经历过这么严肃的场景，被吓得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奴婢之前在走廊里清扫灰尘，恰巧路过正屋，就看到，看到一道人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传来咣当作响的声音，随后，随后夫人回来，王嬷嬷便从正屋跑出来了。”
“你诬陷我！”王嬷嬷猛然抬头，目眦欲裂地瞪向这个小丫鬟，神色狰狞欲要吃人。
小丫鬟被吓得一个哆嗦，脸色惨白，泪珠登时滚了下来。
王嬷嬷转过头，惊慌又恐惧地求情：“侯爷，这小蹄子在陷害老奴，老奴陪伴您那么久，您最了解老奴不过了，老奴绝不是这种人，侯爷您千万要相信老奴啊。”
谢毓呈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她：“嬷嬷说的不错，本侯的确很了解你。”
王嬷嬷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表情轰然僵住，他在暗示什么，他都知道！
怪不得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重用过她，原来他早就看透她了。
王嬷嬷神色萎靡，身子脱力倒在地上。
当年，老主子出现意外，一夕之间，侯府没落，她身为侯爷的奶嬷嬷，是侯爷除了至亲外最亲近之人，本该陪伴在侯爷身侧，但那时，她只想着跑路，脱离这个急剧降落的勋贵门庭，根本没有心思关怀尚且年幼的侯爷。
谢毓呈神色淡淡：“嬷嬷应当也了解本侯，趁本侯心情尚可，早日坦诚自己的罪行，本侯还可留你一条狗命。”
王嬷嬷还以为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侯爷居然愿意饶她一命，大喜若狂，急忙叩首承认：“是老奴猪油蒙了心，想着日后无甚凭仗，就想拢点钱财以防年老无望，老奴深知罪恶多端，不敢奢求继续留在侯府，只求侯爷能让老奴带走这些年攒下的东西，以求老奴晚年能勉强遮衣饭食。”
谢毓呈平静道：“拉下去吧。”
王嬷嬷被两个侍卫拖下去，走远了，风中依稀传来她痛哭哀鸣的声音——
“侯爷，老奴对不起你呜呜……”
……
一切归于沉寂。
甘寻禅目瞪口呆地望着盛世美颜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方式，半晌，眼神愈发明亮地偷窥身旁人：
这个小哥哥好酷！又帅气又有能力！
终于处理完毕，丫鬟们松了口气悉数退下，朗迟也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甘寻禅和谢毓呈二人。
谢毓呈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看看四周的景致。
堂屋没什么变化，只原本挂在横匾下那幅千里江山图被取了下来，现下那里一片空白，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外面亮眼的日光，光线自门缝里迫不及待挤进来，铺展在地面上，一道道白纹好似不断招手的顽童，笑嘻嘻勾着人出来沐浴日光。
谢毓呈出神望着门缝处透进来的一点亮光。
眼角不忘注意甘寻禅，注意到她双手扣着茶盏，圆润粉/嫩的大拇指动来动去，眼神一下又一下地落到他身上，带着不知名的光彩。
不知过去多久，甘寻禅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这个沉默。
“侯爷，谢谢您。”
谢毓呈眸光微动，扭头看她。
甘寻禅的体态样貌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单从外表看，没看出什么不同和异样。
但又确实显出不同，她能让他恢复光明，只要她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就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他微微摇首：“是王嬷嬷咎由自取，我没做什么。”
“虽然是这样，还是要谢谢您，王嬷嬷是您的奶嬷嬷，您却能不念私情，秉公处理，已经很令人敬佩了。”甘寻禅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脸上的钦佩与信服丝毫不掺假。
将她的神态收入眼中，谢毓呈面色平静，不露声色：“你刚刚说相信本侯，不是已然确定我会秉公处理。”
甘寻禅闻言用力点头，脸上的信赖一览无余：“没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侯爷会秉公执法，果然，我的感觉不会骗我。”
说到这，她眉眼弯弯，两颊笑出一碗浅浅的小坑，似还对自己感觉没错这个事得意欣然。
谢毓呈望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眸，干净纯然的神态，眼神愈发幽邃。
沉默片刻，他问：“你身子无碍了？”
甘寻禅愣了下，笑着回答：“我已经没事了，谢侯爷关心。”
谢毓呈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经心问：“身体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请个太医再为你把把脉。”
小哥哥在关心她哎！小哥哥人真好！
甘寻禅没听到他话中的陈述语气，喜滋滋地摆摆手，道：“不用，我已经彻底没事了，不必劳烦太医。”
谢毓呈没回应她，神思微微晃神，不知在沉吟什么。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甘寻禅想着她一直想去探望侯爷，还没来得及过去，侯爷倒先过来了。
她关怀问：“侯爷，您身子没事吧？”
谢毓呈回过神，淡声道：“无碍。”
本就无病，不过是懒得应付大臣们有心无心的上门试探，顺便降低上头的戒心，才放出一个有病缠身不见外客的风声。
甘寻禅顿时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一件她一直放在心上想亲口跟侯爷道谢的事……
甘寻禅盯着侯爷俊美无俦的面貌，脸蛋泛红，低声道：“侯爷，谢谢您。”
又一声谢？
谢毓呈挑眉：“嗯？”
甘寻禅直视他，认真道：“就是，外面流传那些，侯爷为了我，不仅朝堂上联合群臣请书，还亲自入宫向皇上赔罪，这些我都知道，也一直挂在心上，总之，谢谢侯爷为我所做的一切。”
态度恳切，语气真诚。
谢毓呈审察半天，没挑出一丁点不对劲的苗头。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
再次缓缓挑眉，谢毓呈紧盯着她，神色微妙，良久——
“嗯。”
甘寻禅顿时笑了，恍如三月里的桃花，明艳艳地挂在面庞上，说不出的娇妍动人。
……
谢毓呈没在正院待多久，不过两盏茶功夫，便准备离开。
甘寻禅起身送他，眼看着他一点点走远，欣长玉立的背影风中格外倜傥优雅。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侯爷临走前望向他的眼神十分高深，难以形容，那幽深锐利的眼眸，看得甘寻禅后背一颤，一股毛毛的感觉霎时席卷全身，但不等她认真思考，侯爷已经收回眼神，转身离开了。
她歪歪脑袋，想不明白，转眼将这一切丢到脑后，肯定是她看错了。
甘寻禅和小芷返回院子。
小芷回想刚刚的经历，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神色恍惚，嘴里不住念叨：“侯爷居然真的来了……夫人，奴婢没在做梦吧，侯爷不仅重新踏足正院，而且还没冷待您。”
甘寻禅无语：“侯爷为什么要冷待我？”
“当然是因为您跟侯爷关系不好啊。”小芷下意识回答。
对上她无奈和严肃的目光，小芷讪讪一笑，磕绊着转口：“不仅仅因为这个，这不是，那个，您以前对侯爷还挺，那啥的。”
小芷没好意思说完整，甘寻禅却知道她的意思，原主以前十分芥蒂侯爷眼瞎这件事。
但那是原主，不是她，她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什么残缺的人没见过，更别说，侯爷长得这么俊美，有眼疾又不是他的错，反倒，挺让人同情唏嘘的，如果他眼睛完好无缺，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小姑娘前仆后继。
当然，她不知道，侯爷一直备受贵女们青睐，要不是侯爷被人刺杀，眼睛瞎了，又恰逢时局原因，才不会因缘巧合娶原主为妻。
不过，如果不是小芷提起，甘寻禅都差点忘了侯爷有眼疾这回事了，刚刚她跟侯爷对话时，可一点没瞧出来侯爷眼睛有问题，尤其是最后告辞时那个眼神，她当时甚至觉得，要是这是现代，侯爷恐怕分分钟把她切片分析。
甩甩头，甘寻禅将这些无厘头的想法甩出脑海。
返回院子，甘寻禅虎下脸，命小芷将所有人都叫出来。
王嬷嬷终于被赶走，整个院子被她握在手心，舒心之余，她头一件事就是整顿院子里的下人。
尤其是之前那些跟着王嬷嬷煽风点火的小丫鬟们。
没了依仗，小丫鬟们再次跟群鹌鹑似的缩在院子里，敛容屏息，噤若寒蝉。
甘寻禅懒得为难她们，但她知道，要想以后过得顺当，首先她的权威得树立起来。
她惩罚小丫鬟们跪在院子里，不足两个时辰不能起来。
唯独放过了那名给她作证的圆脸小姑娘。
一来彰显她的赏罚分明，二来，她倒是记得，这个圆脸小姑娘没怎么跟着王嬷嬷胡闹。
小丫鬟见她没有惩罚她，立即眼眶泛红，神色感动，一副满腔忠心从此奉献给她的模样。
甘寻禅啼笑皆非：“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脸蛋酡红，圆溜溜的大眼睛跟颗紫葡萄似的，满是纯然依赖地看着她：“回夫人，奴婢名唤离离。”
甘寻禅捧了捧心口，她才不承认，这里头还有觉得小丫鬟长得可爱讨喜，令她不忍惩罚的缘由呢。
……
王嬷嬷走后，甘寻禅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就连晚上全是素斋，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更别说，今日足足有五道素斋。
王嬷嬷平时果然没少克扣她饭菜。
甘寻禅胃口大开地用了两碗汤，和小芷离离一起，将五碟素菜吃得七七/八八，方才住手。
这边吃得圆满幸福，那边，满桌子菜却一口没动。
见侯爷只抿了两口清粥，便停箸吩咐撤席，朗迟脑壳立即疼起来，他憋了又憋，终于没忍住：“侯爷，好歹再喝两口……”
谢毓呈摆手，示意小厮将晚宴撤掉，没搭理朗迟艰难憋出的一句苦口婆心，反倒接过湿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陷入沉思。
他在思考今日见到的甘寻禅，她好似没什么变化，却又处处与之前不同。
虽然他对甘寻禅已经记忆模糊，但他残留的印象与之前的相处，不难看出，那是一个愚蠢软弱，没有一丁点亮光的女人，而不是今日见到的，眼神清澈气度纯然，浑身好似被干净的露水冲刷过。
是装的吗？
他侧眸，问朗迟。
“你确定甘寻禅身上没有任何异样？”
朗迟叹了口气，神情回归严肃，想了想，道：“回禀侯爷，夫人嫁进来之前包括嫁过来这一年，没有任何异动，今日近距离观察，属下亦无从夫人身上发现异端，只是，夫人性情确实有些变化，具体变化的原因，可能跟之前宫廷禁闭有关，这需要属下做进一步调查。”
谢毓呈沉吟不语，他站起身，来到窗边。
清凌凌的月光流泻而下，光柱透过半透明的窗扉，蒸云起雾般笼罩他全身。
纵然看不到天上的月盘，但通过罩在脸颊上的清凉气息，可以清晰触到月亮的形状。
失明的日子，他就是靠这个来触摸灼日与冰轮。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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