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山竹yyds

2、初见先生

　　待到近处，竹林应和着亭台楼阁，虽则楼阁高大，却不失雅致清幽，然无过多装饰，更显名士之节俭风雅。如今太阳以至落下，天边暖粉色的霞光皆为挺拔苍翠的竹林所遮掩，却见此楼每层皆有数灯笼所罩，随着风摇晃，灯光却稳稳当当。
　　自北宫国灭以来，各国不免受到影响，战伐虽止，然民心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若说天下间何处更得此清净安宁，便也只有此人所居之了罢
　　门口依旧是二仆童，身量与打扮皆与石阶下无二，只是与其说是二仆童，不若说是二仆人，都业已及冠。
　　仆人开了再炳室沉重的木门，虽然木门陈旧，但看得出细细打理过，只是许久未曾有客至。
　　北宫胤抬了头，见那素雅的殿宇牌匾上题有行草书“再炳室”三个大字。其力度之深，笔锋尽淬，其下则小篆道：赠子剐先生
　　“公子……我们进去吧。”小方子轻推了推北宫胤，北宫胤才意识到自己盯着这牌匾的时间有些久了，忙回了神。
　　那边二仆人已做了个“请”的手势，诗桐则直接蹦蹦跳跳的进去了，也不管身后人是否跟得上。
　　“这子剐先生所居之处果然非同一般啊！”小方子感叹到，“不愧是天下第一隐居名士！”步入院落中，见整座再炳室皆为竹林所环绕，然内里却亦种了些许兰草与梅树，只是这个季节，不见梅花所开，倒是兰草盛放的正好。
　　中方有一小湖，假石山应和着小瀑布，湖中水清澈见底，此时不过四月，便有几许今年刚生出的嫩荷叶飘荡，数百条鱼在悠然的游来游去。水流轻快，楼阁高大靜幽，倒成了番真正的亭台水榭。
　　诗桐已走至待客之楼，二人也亦穿过湖上桥廊，紧跟诗桐的步伐，待至楼前，一老者在门外，见北宫胤二人所来，拱手道“许久未曾有客至，先生所料果然不错，当此时，先生未在室内，却请客至后院一舍，先生在琴室焚香抚琴以待君。”
　　老者看上去岁数约莫六七十，胡子花白，头发也鲜有黑丝，却只用布带将其盘至头顶，看上去虽苍老但精神奕奕。
　　诗桐听罢，扁了扁嘴，转身对北宫胤二人不情不愿的说道“鸿哥哥从不让谁去琴室的…我想去都不行，，只有爷爷去打扫时才能入……你们到底是谁呀？居然有这么的优待！哼。”
　　听到此，北宫也不禁有些惊讶。
　　而她口中的爷爷应当就是这个老者了罢，北宫想到。
　　“我们不过是来借宿一宿的难民，诗桐姑娘多虑了。”北宫胤答道，却又吩咐小方子说“小方子，快将姑娘之前不小心丢下的篮子归还。”
　　“是。太……公子。”小方子虽改了口，却仍然不习惯。
　　小方子将篮子递给了诗桐，诗桐收下，瞧了眼小方子，虽然脸上仍然对这外来客不太高兴，却仍然是道了谢，并带领了二人去至后院。
　　小方子被这姑娘大眼睛一瞧，反倒显得不自然了，他不过十五六岁而已，虽则从小便是太子贴身小仆，但太子恩允其未净身，也就是说小方子是个假太监，自然对姑娘会有爱慕之心，可这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却长的很是标致。
　　小方子不免春心萌动了。
　　然而诗桐没注意到小方子的脸红，她指了指后院山上一座孤零零的小楼，说“那处即是琴室了，不过你们两个这么脏兮兮的，鸿哥哥又爱干净，我先带你们去后院客居室沐浴并换身衣裳吧！”
　　“那有劳姑娘了。”北宫胤拱手回道，小方子也如是作礼。
　　小方子很快便清洁干净了，洗净后脸露出，虽长相平凡甚至有些黑，但看得出是个青春年少，换上与此处仆人别无二致的衣裳，便赶着帮北宫胤清洗，因伤口不可碰水，所以北宫胤只脱了里衣，留下亵裤。但当血糊糊的一层薄皮肉连着衣料而脱落时，固然剧痛，北宫胤仍然未吭一声，只是剑眉微撇，不断有汗珠从额头冒出。
　　一向被悉心照料的一国太子怎受过此等痛楚过？可是再痛，也痛不过亲眼见北宫宫苑被烧毁的那一刻!
　　可他也记得，昔日熟悉的宫宇被烧之时，眼看着赵国军队撕烂了北宫旗帜，随意扔至在地，那时他已想过和北宫共存亡，却在一瞬时自己被人从后颈打晕了过去，那人轻湊近他，鬼魅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我将来，会还你一个更大更好的北宫宫苑。”
　　可是当他醒来，就已经在逃亡的马车之上了，车夫正恰好是小方子。他却莫名忘了那个声音是如何样的，
　　后来问小方子，小方子却说他是在此马车发现自己的，所以，北宫胤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辗转逃出来的。
　　小方子擦拭的很仔细，伤口处未挨着水，北宫胤团坐在榻椅上，但由于太过疲倦的关系，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未察觉到琴声已戛然而止。却是一首完整的《高山流水》。
　　小方子见自家主人昏睡了过去，便停止了檫拭，突然，另有一人却似乎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随即一双指骨白皙、分明纤长的手从然的接过了小方子手里沾满血污的帕巾。
　　倒是那手莫名衬得这血更为妖艳动人。
　　“你……”小方子惊讶中带有警觉，可对方那不染一丝纤尘的白衣与翩翩风度的君子气质，连同那身上隐约的幽兰之香让他不由得自然而然放松了警惕。
　　那是个身材修长，面如明月，似一块温润的玉却不带笑意的男人，皮肤苍白而无血色，显然是长期居于幽处鲜少接触太阳的缘故。他头发半披散着，却只用一根白色帛带将发尾绑了，如瀑布似的齐至腰处。白衣袖口和衬裙上绣有同样的竹影暗纹。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古时美人不分男女）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的左手臂处（虽然是被层层雪白衣料遮掩，但小方子自小处于宫廷，观察细微自是不必说）竟然有一块被剐掉肉的痕迹，虽然看上去已过了很久，可那块肉消失便是没了，只留下这么可怖的痕迹。
　　那人见小方子在目不转睛盯着他左手袖口看，不由得拢了拢左边的广袖。他动了动嘴唇，唇语道“客人来此，历经波折，你先去休息吧，我自会照料好你主子。”
　　小方子听罢，就算再笨，却也确定此人就是子剐先生了。便道了谢，放心的把主子交给了他。他出去时，诗桐嫌弃他走的太慢，会打扰先生为这不速之客疗伤，便一把拉住小方子的衣角逮了出去。
　　于是小方子便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诗桐将客室的门轻轻关上了，但她不由得疑惑这二人――尤其是那个高大的男人的身份何在，为何先生会这么帮一个“难民”？？
　　子剐先生―鸿菪细细看了看北宫胤的伤，所幸只除肚腹部有一条刀伤、背后几处箭伤外，伤势并不太严重，只是耽误的久了，伤口不免有些化脓，幸而如今还是初春，太阳只是些微灿烂，未到夏季毒辣之时。
　　鸿菪微微叹了口气，见北宫胤坐立在榻米上居然都能睡过去，并且沉睡时仍紧闭双眼，剑眉皱的紧紧的。可见将近两个多月的逃亡让他又累又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鸿菪不免自言自语道“怎么现在……你……才来呢？”他的声音凉凉的，不带感情，却无端让人听得出一丝对北宫胤的担忧来。
　　叹完气，他将左手轻轻搭在了北宫胤的肩上，准备将其抱起移至榻上。纵然北宫胤也只比他高了半个头，但是要抱起来还是挺难的。北宫胤也较白，但是是那种健康的、一个常年累月练武的人的肤色，不似鸿菪这般病态的白。
　　但是，当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北宫胤的肩时，由于天生体寒的原因，手凉的不似常人，北宫胤便被惊醒了，从小练就的防御本能使北宫胤一睁开眼睛就知晓这不是小方子的手，于是他顺势反握住对方的手，既而一个翻身，便将鸿菪放倒在了身/下。
　　鸿菪措不及防，整个的被这男人压在了身/下，有些惊慌失措，而二人如今状态，一个尚且在迷茫，一个尚且在恐慌，未有一人察觉到此时此刻姿态的暧昧。
　　他二人，此时双手皆十指紧扣。北宫胤将鸿菪死死摁在了木制地板上。
　　“你是谁？小方子呢？”
　　北宫胤紧盯着鸿菪的眼睛，说道。而下一秒，他便被鸿菪那双眼睛吸引了。
　　这眼睛……怎么……这么……美？
　　像是……冰天雪地里盛放的纯洁到没有一丝杂质的雪莲……却又同这雪莲一般，没有感情的冷寂。
　　然而北宫胤清晰的发现，这人在与他对视时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
　　北宫胤意识到自己又乱想了，忙摇了摇头，探出询问的目光再次盯着对方。
　　而鸿菪刚开始还在有些慌乱，顷刻间就调整了过来，他不语，只是垂了眼，俄尔抬起眼说道，“我正要为你疗伤……便叫你的仆从由桐儿带下去歇息了。”
　　“啊……是这样的……” 北宫胤一听，立刻从地上弹起似的，放开了鸿菪冰冷的手，快速站稳了并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先生，方才，冒犯了。”北宫胤虽低着头，却在细细打量着鸿菪，见他不染尘埃的装束与气质，又回想起刚才的失态，二人之间如此接近的距离――甚至于快鼻尖相碰似的暧昧异常……北宫不免耳廓逐渐变得有些红润。
　　不是没见过美人，无论是好看的女子，还是男子，宫廷这种地方从来不缺，甚至许多大臣们有那种癖好的也会包养小倌，北宫自问从来都是一心朝政，未有谈情说爱之意，虽则皇家，应当是15岁就得由教导宫女助其初尝禁果，但北宫却极力反对这种事情，于是如今快及冠的太子殿下……还是个里里外外的处。而今次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不似故作宫廷男宠媚态却出尘似谪仙的人，不论对方的性别，北宫胤就是心下里不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平波无奇的心里微微荡漾起来了些……
　　“无妨。”鸿菪慢慢从地上而起，北宫这才发现他的左手处那块缺了肉似的长疤痕以及对方因他的血污和泥而弄脏的洁白的衣衫。
　　鸿菪看了他一眼，不带感情似的，不等北宫胤接话，鸿菪便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有何要事不若先将伤养好了……改日再说。如今我这儿倒还算清闲，可暂居数日。”
　　“不不……不敢过分叨扰先生，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
　　北宫还未说完，鸿菪就在唇前比了个食指，示意安静。
　　“急躁者，无能成事焉。我在此处长居十余年，未曾出过山，少有客至，客不妨多呆几日，以解我多年冷清。”
　　鸿菪盯着北宫胤的眼睛如是说，而北宫胤就似乎是被那冰莲似的眼睛蛊惑了，他，无法拒绝这样一个世间难再有的人。
　　“那就多谢先生了。”
　　北宫胤再次行礼，抬了头，微笑着看着他。
　　这笑容是真诚的，而鸿菪也只是冷淡的回以一礼。虽则表面如此，但鸿菪自己也不免承认，上次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人面前时，这人还只是个孩子，自己也不过16.7的样子，如今却这么大了……
　　鸿菪不敢再看对方，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垂了眼，长长的眼睫毛便被北宫胤一览无遗。
　　刚才……那触感……
　　鸿菪轻轻蜷起了手掌
　　心底略微有些乱了分寸的想着
　　他的皮肤……他的手……
　　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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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自己也是学古琴的嘛……所以后文会出现很多古琴曲的插入，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