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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文治的幸福理论 ...

  •   ***

      今天是个晴天。

      如果把头抬起,仰望晴空,大概会发现今天的温度非常合适,视线里的太阳是让人安心的橙色,装点着六芒星形状的光圈,就连拂过的微风也是暖烘烘的,稍微打打哈欠便会感到疲惫了。

      这里临近着横滨的海,却有着一片与家乡有着迥然不同的风貌。

      同样是海,这里似乎没有略过的海鸟,仅仅有出港的船舶,靠港的船舶,和从船舶的烟筒里升出的团团黑烟,向青蓝色的略有浑浊的天空上喷薄。

      出海的船只发出“呜——呜——”的宛如嘶鸣一般的声响。

      ——在临海的堤坝上,我看到了我的兄长。

      像是梦一般的情景,他坐在堤坝上,任海风吹刮着他的身体,他宽大的黑色的外衣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伴随着嘈杂的机械音,是我找到他了。

      “早上好呀,文治。”他发觉到了我的存在,并且没有感到意外。

      我起初尝试着爬上堤堰,但是我失败了,我过于矮小了,就算把手举过我的头顶,尽最大努力,我仍然不能抓住兄长坐着的堤堰的边,我只好在堤堰下方的栏杆处滞留,因为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缘故,铁质的栏杆生着一层红褐色的铁锈。

      “早上好,兄长。”我念着这个听起来已经十分陌生了的称呼。

      那么现在我该说些什么来挽留住他呢?

      也许我自己也没有想好。

      我看起来并不像会脱口而出地说话的那类人。

      把视线散到它处,我看着附近的海浪抨击着伫立的礁石,激起了一簇又一簇像珍珠一般洁白无瑕的浪花,它又将礁石上的绿藻带走。

      青涩的海水卷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奔向了鎏金色的沙滩。

      我不仅回想起之前在餐厅碰面。

      这位胆小鬼,当我正准备发话的时候,当我明明还没说些什么的时候,当我开始正视着他的时候……他却打着幌子逃跑了。

      他把我扔在原地。

      仿佛我自己就像一团藏着暗器的棉花,看似绵软无害,但是轻轻触碰就会使他受伤。

      现在也是。

      他在堤堰上,明明被阳光覆盖着,却总也感受不到身上暖洋洋的光。

      我把视线移回他的身上,生怕他下一秒变成了泡沫,在太阳的影子中消散。

      “请不要走开,好吗。”我说话了。

      “文治……”他似乎又想说些什么打击我的话了。

      但是被我打断了:“我也不想听你的妄自菲薄。”我斟酌着自己下面要说的话。

      风将身后的树林吹得沙沙作响,一片两片绿得发亮的叶片因为风的缘故而落下,盖住了花坛里的荒草。

      “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我尝试着回忆出这个已经模糊不清了的梦的样子:“梦见你死了,在横滨。”

      “这不是很好吗?”兄长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游戏机中穿着黑色铠甲的小人因为没有了兄长的控制,停止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它的血量在敌军的攻击下不间断地消耗着。

      兄长摆出一副心心向往的模样,“梦里我可是实现了我一生的心愿啊……”

      “一点也不美好!”我很大声地驳回了。梦中的兄长落寞的表情,像是被众人遗忘的孩童一样。

      像是在哭。

      我感觉到我的手在微微发颤,仿佛不受控制那样,手指在自己的心脏前抖颤栗着,“感觉这里,好像空了一块……”

      我试图去拉住他,但就差那么一点——也许梦境中的我应该更早一些,或者更更早一些。我仅仅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然后他掉下去了,连落地都声音也没有。

      “而且,谁也无法再去填补这块空缺了……”

      我曾经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一般决意自我了结的人们——在跳楼后后悔的,会有求生欲望,所以会正面落地;但也有少数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也不会挣扎,所以会背先落地。

      我也是个胆小鬼。

      我怕,他真的会像曾经逝去的亲人一样把我抛弃了。

      我不想再看见记忆里那群飞过的渡鸦和猩红的晚霞了。

      “文治,值得吗?”兄长,凝望着远处的海,看起来颇为迷茫,我听到他的呢喃:“为了我这样的人,连幸福是什么都不清楚……”

      “值得。”我坚定地对上方的青年说。

      我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将我想说的话表达完整:“因为你是我的哥哥。”

      “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置之不理的话,那么我还能去在意谁?”

      “幸福什么的,总会有一天感受到的。”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幸福。

      至少,这是我自己的幸福理论。

      也许是因为时间过久的缘故,堤堰上涂抹的泥沙已经被渐渐侵蚀褪去,一块块叠起的砖石裸露在外面,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十字架模样似的标记。

      云雾缓缓地缭绕在太阳的周围,黑色的阴影从海与天的交界线开始,最后连陆地的都遮住了,就像是巨人打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将所有的景色笼罩在自己的脚下。

      “至少,如果你对这里厌烦了的话……”

      尽管脖子因为长时间的仰望而变得酸痛,但是我还是勾了勾嘴角。

      我的本意是想给他一个微笑。

      我也想给他一个,就像电视剧里讲的那样,虽然有些夸张,但让人感觉很温暖的拥抱。

      可惜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耳边是一阵又一阵像别人家的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一般温柔的潮鸣,我紧接着我之前的话尾:“不管是什么时候、或者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可以。欢迎回家。”

      “呜——呜——”

      天空上一层薄薄的云雾已经飘到别处,大把的阳光又溢在海岸上,和刚刚的昏暗相比,一切一切都亮得刺目。

      我听到了驳船靠港的声音,随着冒出的滚滚黑烟,提着行李的游人有说有笑地与我们擦肩而过,又转眼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

      兄长并没有正视我的目光。

      他仍然在看海,就像时间仿佛从来没有往下推移一样。

      ***

      “game over!”

      就连他手中的游戏也因为他的长时间停顿而结束了,猩红的大字占据着游戏机的全屏,仿佛下一秒会变成液体流出来了似得。

      他这才像如梦初醒了一般。

      “文治,打游戏吗?”他问我。

      还未等我的答复,黑漆漆的像盒子一般的物品便向我的方向抛来:“接住了!”

      我有些呆愣地接过兄长的游戏机,冷冰冰的机械的按键和背部,还有丝丝余温。或许它替兄长挡过攻击,或许它因为主人的不小心而掉到了地上,它屏幕的棱角和中心已经破碎了,用起来感觉有些别扭。

      游戏很简单,只需要稍稍用一些计谋,就会破解开所有敌军的弱势,刚开始玩起来,会感觉有些有趣,但是时间过长,就会感觉厌倦了。

      攻击,前进,攻击,前进……

      操控的角色走在无尽的皇宫的长廊上,完美地踩在光和影的交界处。

      “很无聊吧?”兄长终于转过头来,和我一起共享着这个小小的屏幕。

      在打游戏的过程中,我的视线总是在兄长和掌机间不停止地游离。

      “确实有那么一点无聊……”我把声音放轻:“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感觉无聊的话,往敌人的身上撞也许是正确的答案哦。”兄长的声音,总是轻飘飘的。

      像翎毛,依附在鸟类的翅膀尖上,也许一阵微风就可以把它吹拂到荒芜之地了。

      “可是,还是有些可惜吧?”

      我怀疑兄长想跟我暗示些什么。

      “装备,伙伴……那么多东西,会随着角色的逝去一并消失的。”我摆动着摇杆,将角色停在了长廊的玻璃窗旁,玻璃窗外阳光斜射进长廊中,它将角色全身上下镀了一层金边。

      我发现敌军永远不会攻击到这个位置。

      这是个好迹象。

      “我觉得,如果前进会让人感到无聊,为什么不在一旁休息一下呢?”我踮着脚尖,将自己的胳膊抬到最高处,终于碰到了堤堰的上面,我把游戏机推回到兄长旁边。

      兄长看了一眼推回的游戏机,将它放回内兜。

      衣兜紧贴在他心脏外。

      ***

      “文治。”兄长发话了,“你说你未来的wife,这时候正在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真是有些怪异。

      我抓紧身前的扶手,这种问题对我来说有些难以启齿,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我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和品行,家族的政治联姻从来不会为小辈考虑这种问题。

      但我还是深思熟虑一番后,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概正在庭院里散步吧?”我不禁幻想出一位活泼可爱的少女,穿着宽大的庭用木屐鞋,手持团扇,凝视着月见草。

      那画面一定很美吧。

      “啊,果然,和文治一样的笨蛋呢。”出这个问题的主人评价道。

      “……”沉默之余,我真的很想打他,我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呢?”

      耳边只有海涛的声音了。

      我不禁看起了兄长一直在看的海。

      海是钴蓝色的,与污浊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总感觉这抹蓝色有些熟悉,我又莫名其妙地同兄长一般看着这片海区。

      仿佛已经沉溺进这片海区了。

      “我想啊,她身上应该系着红色的腰带……”随着呼呼的风声,兄长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会感觉这抹海的颜色如此熟悉。

      那是中原先生眼睛的颜色。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啊,当然是骗你的啦!”好端端的气氛突然被打破,兄长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一般补充了这样一句话。

      但他的神情明明是想到了什么人。

      像是别人内心的镜子,抑或者彩虹和雾的影法师,祈祷着那个人内心平静。

      “不,不是玩笑哦。”我相当笃定地回答。

      “兄长,绝对是在想着什么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文治的幸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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