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四景》七夕葬

5、夏 4

　　苏郁文疯狂的吸了几口手里的饮料，冰块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脑袋终于清醒了点，小风扇里的风吹来没有丝毫凉意，只能维持脸上不出汗不脱妆而已。太热了，苏郁文委顿的躺在地板上，青石地板上透过来的凉意，让他稍微好受了点，他半眯着眼睛看远处正在拍戏的两个人，魏晓弋和王溥在灯下对戏，王溥穿着朱红大氅，执一柄青色油纸伞，后面立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他坐在雪地的孤石上，手里拿着跟树枝正拨弄着跟前的火堆，魏晓弋裹着一身银白色狐裘，头戴蓑帽，一张脸苍白如鬼，只嘴唇分外鲜艳，嘴角擎着半分笑意，带着病态而妖异的美感，斜斜软软的倚在王溥身上，手里摩挲着腰间的短刀刀穗。王溥放下手里的树枝，伸手撩开魏晓弋的狐裘，只见他腹间一片血胡已经快要晕到胸口，他却毫不在意，王溥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几不可闻的说了句：“你可都改了罢。”魏晓弋冷哼了一声，并没搭话，风吹得更大了，他又超王溥挪了挪，王溥见他艰难，抬手揽过他肩头，“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我怕冷怕练功，你就把屋子烧得暖暖的，拎个手炉在旁边等我，师父天天骂我没出息，想不到我如今出息的做了大魔头，还要死在这冰天雪地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魏晓弋慢悠悠的说着。“跟我回去吧。”王溥紧了紧揽着他的手，听他说起小时候的事，眼神也温柔下来。魏晓弋听他这么说，微不可查的憋了一下嘴，有一瞬间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接着便大笑起来，笑得咳出了一口血，他吐出口里的血，挣开王溥说道：“回去？回去让那老不死的接着日复一日的鞭笞我，践踏我吗？还是回去继续在你光辉的阴影下苟活吗？我多渺小，多阴暗啊！你照得我刺眼！无所遁形啊！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就是要杀尽天下正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其乐融融好像从来不会被抛弃……”魏晓弋脸上的神色状若疯狂，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王溥脖颈上挥去，“师兄，你陪我一起死吧！”魏晓弋终于流下了凄厉的眼泪，眼里的决绝却并没有丝毫动摇，王溥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只一瞬间，他听到魏晓弋的这句话，便垂手闭目引颈等待。锋利冰冷的弯刀划过王溥鲜活温热的脉搏，带着温度的血顿时飚起丈余，落在雪地里融成一汪一汪，王溥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魏晓弋，想向他伸出手却最终只是不可觉察的动了动，身体就软了下去。
　　“卡！卡卡卡！”导演怒冲冲的喊了停，“王溥感情很充沛，很好，但是方向不对啊，你这一下挡，是挡不住不是不愿挡，最后眼神里要多一些不解和怨恨，不能这么平静，明白吗？再来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辛苦大家。”王溥边说边躬身给大家道歉，导演坐回监视器后，神情肃穆的喊了声开始。第二条过了，导演指挥所有人休息一下，天气闷热的的时候苏郁文感觉自己都快被热死，他半闭着眼睛，摇着头心里佩服“这两个人真是能抗，这么热的天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一边又戏谑的想，“也不知道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汗，也不知道这泪水是演出来的，还是给热出来的，哈哈！”“你傻笑什么呢？”苏郁文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想得入神，竟然笑出声来了，魏晓弋捅了他一下，“没啥，笑你俩了，都快被热哭了吧，尤其是你，你不是怕热怕的要死。”他指着魏晓弋。魏晓弋一边七手八脚的脱着衣服，一边说道：“谁说不是啊，小溥你刚刚要是再来一条，我就真的废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是一脸的调笑。王溥在旁边也不疾不徐的脱着衣服，笑着说：“我看晓弋哥没事啊，又美又投入，还能再撑五百条。”
　　魏晓弋闻言隔着桌子拧了王溥一下，一边抱怨：“小溥啊，小溥，你这小孩也变得太快了，都学会挤兑我了。”王溥顺手丢了手里的毛巾回击他，苏郁文热的头疼，这两个人还不停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巴拉巴拉的吵他得心浮气躁，“你俩赶紧的坐下来吧，别在我前面晃了，我看刚才拍挺好的呀，为啥重拍啊？”三个人都坐了下来，室内放了两个大风扇，他们各自捏着一支小的，但吹过来的风除了给人以心理安慰，仍然是一丝凉意也没有，“小溥入戏太深，爱上我了呗，一不忍心就要和我一同赴死了，啧啧啧，我们剧唯一的感情线也被我给打败了。”魏晓弋拍着王溥的肩一边摇头一边感叹，脸上一派逍遥自得。“你这么得意干什么，要打败也是人家角色打败，怎么还跟你有关了”苏郁文嘲笑他。魏晓弋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转头对王溥说道：“小溥，你这角色理解有问题哈，又重新回到我们第一次角色讨论时候的态度了。”
　　“嗯，演得太入神了，跟晓弋哥搭戏太放松，太自如，有点自我了。哈哈！”王溥笑着抬眼朝魏晓弋望去，魏晓弋也转过头来朝他挑了挑眉，露出个坏笑。苏郁文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忍不住开口调笑：“还是我们晓弋哥有办法啊，你看现在小溥，多活泼。”王溥仿佛被提醒才发现，有点愣愣的，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有吧，现在跟大家熟悉多了嘛，就不认生啦，当然就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啦。”说着下意识的往魏晓弋的方向投去了询问和求助的眼光，魏晓弋正一手拿着风扇一手杵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没有要理他的打算，苏郁文嚷嚷起来：“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到底是哪样他也没说清楚，接着又嚷道：“小溥偏心，偏心啊，明明晓弋哥不在的时候对我们就不是这样，哎…还说要带我游戏呢，有过一次吗？一次都没有啊，作为老幺，请你有一点认真对待哥哥的态度好吗？”王溥笑着摇了摇头说：“来吧来吧，现在就来一局，郁文哥哪里折戟，我帮你打他们。”魏晓弋看着凑在一起，终于消停的两个人，决定闭上眼睛小憩一会，脑子里却转不停，其实他知道，苏郁文说的并不完全是胡说八道，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跟剧组渐渐熟悉了之后，王溥确实变得比以前话多了不少，也时不时的会和其他演员一起玩闹，但其实也只是不少而已，距离活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过自从上次王溥生病他陪他去医院之后，王溥好像就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心，只要有他在笑容也多了，也会开开别人的玩笑，甚至有时候还说说自己剧组以外的生活。但奇怪的是，一开始他以为王溥的这种活泼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但后来他慢慢发现，其实并不是，只要他在王溥对周围的人都是如此，明显得连苏郁文都感受到这种差别了，“哼！难道我是什么安慰剂吗？臭小子！”魏晓弋有点气，但究竟气什么也说不太好，是气他跟其他人的关系都变得融洽了吗？但这不是当初自己所希望的吗？还是气他不独独对自己特别了吗？是吗？魏晓弋觉得似乎要触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本能的畏惧了，没有再继续想下去，正好徐姐抱怨着的声音也打断了他的思绪：“天气太热了，快快快，来喝点东西解解暑。”说着张罗着人把手里面抬着的一大盒饮料分给在场的人，随后走到魏晓弋旁边，把个透明的玻璃保温杯递给他，里面是好看的微浅棕黄茶叶带着一点还没杀尽的微青，卷曲的茶叶刚刚展开身体，有几片悬浮在中间，茶汤薄薄的一层绿混在褐色里，看不太出来，虽然没在瓷盏里，也是极美的，看得出来是好茶。“喏，你的。”魏晓弋正要接，却被那边正好结束战斗的苏郁文一把抢过，“什么好东西？”说着打开盖子闻了闻，“雨前碧螺春？”说话的不是魏晓弋而是王溥，苏郁文闻言皱起了眉头，简直活像听到了一句什么不明意义的咒语，“你说什么？”他歪着头问王溥，王溥正要回答，就听魏晓弋说：“你这么个小孩，一天跳街舞，打游戏，还懂喝茶？”王溥摇摇头，看着那杯茶道：“我不懂的，不过我妈爱喝，小时候常见她喝，她爱拿这么大个盖碗喝，”说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大小，“我见这个茶叶形状特别，还挺好看的，所以记得住。”王溥破天荒的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不过魏晓弋此刻却没注意到，这是王溥第一次跟他说自己过去的事，“嗯，不过你怎么知道是雨前的？”“这个季节绿茶当然要喝新茶啦，这茶汤颜色不是还带点青绿么，肯定是雨前的啦！”王溥说完有点不甚在意的狡黠，像只小猫一样得意的看了一下魏晓弋，魏晓弋笑着瞅了他一眼，便从旁边一头雾水的苏郁文手里拿回杯子喝了一口道：“我这个泡法确实是有点暴殄天物了。”王溥拿过杯子也就着喝了一口道：“真是好茶。”魏晓弋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脸上露出个诧异的表情，半真半假的责怪他：“干什么你？”顺便抬腿轻轻用脚背踢了王溥一下，王溥不以为意的朝魏晓弋做了个鬼脸。这一幕被听不懂，但被晾在一边没有人理的苏郁文用手机拍了下来。
　　魏晓弋不知道这杯茶里究竟有什么孽障，以前也从来没见过王溥有喝茶的习惯，但自从见他带茶喝茶，王溥便天天来跟他讨茶喝，讨就讨把，他一开始以为他喜欢喝，明前春茶金贵他还特地挑了好的，送给过他一些，但王溥不要，非就要喝他泡好了，带在身边的，他每次拒绝，说他，王溥就找出各种理由什么忘记自己泡啦，嫌麻烦啦来昏过去，后来竟然理直气壮的说：“你既然每天都要泡的，顺带手的赏我点喝喝又有什么关系。”那语气又委屈又理所应当，简直让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是他不通情理，魏晓弋哭笑不得，说好的内向疏远的大明星呢，他不鸟众生，机车冷酷的人设为什么崩的这么快，这么奇怪，为什么他觉得王溥根本就是一个爱任性，爱撒娇，爱无理取闹的粘糊糊的臭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