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龙]无名》四方月

3、 第三章

　　三

　　苦境纷争不断，哪里才有一方乐土？

　　龙宿踏着月色，像是踩着舞步一般，在月影树荫间来回穿梭。晃眼间，道门法阵光华闪逝，早已不见华丽身影。

　　“華陽初上鴻門紅疏樓更迭龍麟不減風采紫金簫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华扇轻摇，步履闲适，真
　　好似闲庭信步。

　　“好友，你方入阵法，剑子便已知晓，何必还要这般堂而皇之地华丽登场？”剑子仙迹此时正在庭院，饮茶观星，一派悠然，桌上杯成双，只等饮成对。

　　“啧，吾这是给汝时间遮掩，免得龙宿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疏楼龙宿落座石凳，锦扇遮颜，似是谈笑，又似若有所指。

　　“诶，吾这豁然之境还有什么不方便给好友看的？君子坦荡荡……”剑子拂尘一甩，一派潇洒气概，面上并无异色，顺手替龙宿添上一盏香茗。

　　“吾看汝是小人常戚戚……无时无刻都藏的滴水不漏。”龙宿轻轻讪笑，似是剑子说了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一般。取来茶杯，凑近唇边，饮下一口沁凉。

　　“哈！与龙宿太熟好像不是一件好事情。”剑子对龙宿的毒舌一向当作称赞来受用，只是面上略带受伤地回道。整个豁然之境也就他二人，不必端着架子说话，这般恣意斗嘴也算逍遥。

　　“哼，吾来看汝，却被汝这般嫌弃，才是真真误交损友。”龙宿淡淡扫了眼剑子脸上的“严肃”，执扇的手在空中化光，精致的食盒越光而出，稳稳落在石桌之上。

　　“来，吾看汝恢复几分。”龙宿说罢擒住剑子完好的左手，两指扣住脉门，仔细诊脉。说是药师妙手回春，可毕竟剑子当时伤势沉重，要想完全恢复，不耗费许多心思，恐是不太可能。但也得看这腹黑老道耐不耐得住清闲——

　　“敢问龙宿神医，吾的伤势好转几分？”剑子侧着身子，仔细瞧着龙宿脸上的表情，好似要把每个毛孔都细数个扁，才能善罢甘休一般。

　　“嗯……五成有余，看来汝真是操心的命。怎样？又要迫不及待了？”龙宿充耳不闻剑子的玩笑，锦扇轻轻的摇着，招揽风月。原本该是慢慢修养、慢慢恢复，剑子这厢却是快快疗伤、恢复神速。说他耐不住清闲，还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真该将这“豁然之境”改成“琉璃仙境”。

　　“嗯……今晚又是仙凤亲手准备的好菜。来来来！好友，莫等珍馐失味。”剑子也故意选择性失聪，避而不谈自己的“迫不及待”。左右而言他，伸手打开食盒，将内里的碗碟轻轻取来，摆上桌，成双的餐具也是意图明显。

　　“吾是来送吃的，不是来陪汝吃，吾还是先回去了。”龙宿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心里暗筹：这仙凤，真是跟这老道走的太近乎，竟然也学得这般鬼精灵。明知这是给剑子准备的，菜色偏全是他的喜好，这私下的心思还用得超猜吗？

　　“诶——好酒、好菜、好景、好……陪客，吾一个人吃多浪费，来——”剑子才说着，抓着龙宿的右手已将人按回座。口口声声说要走的人，也就这么一按，便安然落座，好不顺遂。

　　“嗯哼，吾只是看如可怜，好心作陪而已。”轻轻抽回右手，作势执起银筷，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幸有团扇遮颜，不然龙宿脸上定也是一副烟霞烈火，好不精彩。

　　明明只是一个小动作，感受却是这般与众不同。明明只是手被握住，却竟然生出不舍的心思。身为儒门的龙首，龙宿自是时时谦礼自持，甚少逾越。与人这般“亲近”，却也不急着搬出礼教；搬出规矩训斥对方，可能也只有眼前这个面皮厚比城墙的剑子仙迹是
　　特例。

　　“是，是……”剑子连忙称是，也跟着起筷，有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为伴；有仙凤的好手艺在前；更有清风朗月可供欣赏，再有心思挑衅斗嘴，实在白白浪费了这般大好光景。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釉瓷碗碟才撤下，又换上紫砂茶具，围炉烹茶。看来一时半刻想要起身离开，似乎不太可能。龙宿暗金的眸光流转，也不刻意指出，由着老道东西牵扯、家长里短的说着江湖事、江湖人，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已算是十分配合。看这腹黑的
　　剑子，这回又要把话藏到什么时候……

　　“今夜月朗星稀，好友不如一宿豁然之境？”剑子仙迹拂尘划过一处空地，幽静树荫之下只有一盏孤灯、一张躺椅，甚是静雅。躺椅上满铺银毫，看着就让人想要一试其柔软细腻的触感。

　　经他提醒，龙宿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然已近夜深，想要起身回疏楼西风，又觉麻烦的很，遂欣然接受剑子的提议。夜宿豁然之境也不是一次两次，不必故作什么，龙宿带着些许放纵，随意躺倒在剑子特意准备的躺椅上，置身柔软银裘之上，细软舒服，竟然生出几分困意，同时心想着这是在豁然之境，不是疏楼西风，少了几分自持，倦意就更深了几分。轻摇的锦扇渐渐失去了力道，有一下、没一下的动摇了几回，便静止不动地盖在主人的身上。

　　“龙宿？……哈，这么快就睡着了，你是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不消半刻躺椅上的人已经吐纳均匀，气息平顺，似乎已经进入熟睡状态。剑子仍旧坐在石桌旁，轻轻挥着拂尘，手中端着茶杯，嘴上噙着满意，眼底浮动着轻易不得见的温柔。

　　这夜的豁然之境安静更胜以往，桌边的人也不去打搅躺椅上的人的好眠，就这样一人睡着、一人醒着，相伴天明，仿佛此刻的时间便是隽永。

　　“吾发觉，跟汝这满腹墨水的剑子，真真不能太熟……”一觉好眠到天亮，疏楼龙宿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豁然之主的好招待，而是满满的嫌弃、懊悔之语。

　　“龙宿，你这样讲可真是伤了剑子的好心招待，吾见你睡得香，也就没有扰人清梦，怎就成了吾的不对？”剑子仙迹不仅太极图画的好，打起太极来也是一把罩，说什么也不会傻傻的自己去承认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好事”。

　　又不是嫌命长，作甚去招惹怒极的紫龙。

　　“汝自己心里明白！”龙宿握紧团扇的手，几乎青筋尽显，可见十分暴怒，也十分隐忍。

　　龙宿从小到大十分自律，什么时候是真睡着，什么时候不是真“睡”着，心底清楚明白的很。就知道昨天这黑腹黑心的老道拉着他又是吃饭；又是喝茶；还没完没了的讲话，准是不安好心。没想到提防来、小心去，竟然……

　　“嗯，果然还是吾这豁然之境最易休养生息，这才一夜功夫，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风采更胜昨日。”剑子仙迹故作打量状，将龙宿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频频点头颇为满意的样子。初见龙宿就觉他清减不少，与其说整个人变得白皙了，还不如说变得苍白了。应是平时忙着要紧的事情，不吃不睡的，才将身体熬得差了。

　　果然人是需要睡觉的，就算是嗜血一族也是一样。

　　“哼！听汝诡狡。”龙宿说罢，转身便走，也不辞行，这样罔顾礼数，真真是怒极的样子。只有华丽精致的锦扇，见证了龙宿嘴角一样华丽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