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深》橘柚与晛

4、第 4 章

　　翌日，赵行沿在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中醒来，下意识去寻找她的佩剑，还好还好，就在她的手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低头查看了自己的衣衫，没有被扯开过的痕迹，她们应当是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昨日，她不知道在河滩上躺了多久，想站起来又浑身无力，最终于昏迷前见到了两个姑娘向她走来。她凝神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谨慎小心是她一贯的风格，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徐挽心的母亲本是山野医者的女儿，与一贫寒子弟成亲，使之得以继续学业，不久这寒门子弟考取了功名，成了大燕边邑的一个小吏，便开始怠慢发妻，宠妾灭妻。

　　小蝶语气担忧，“小姐，三个月之后陛下选妃，您真的要参加吗？”

　　徐挽心：“我若是不去，爹还会放过娘吗？无论我怎么劝，娘就是不肯与爹和离，哪怕爹连看娘一眼都觉得不耐烦，哪怕她在府中的日子比丫鬟还不如，为人女，既然劝不了她，我只有尽力去满足她，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徐挽心无奈道。

　　小蝶也为夫人和小姐伤心，抱怨道：“老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偏心于谢姨娘她们。”

　　徐挽心或许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在爹的眼中，只有谢姨娘生的儿女才是他的孩子，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爹以后也不会允许我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只能成为爹的一颗棋子。既然注定如此，不如去燕京搏一把，若是我有幸被选中，爹断然不敢再轻视娘，亦不敢再纵容谢姨娘欺辱娘，娘的日子必然会好过许多。”

　　此时，赵行沿的玉佩不小心跌落床沿，咚的一声，惹得徐挽心和小蝶赶忙来查探，二人的对话被迫中断。

　　“公子醒了？”

　　赵行沿捡起玉佩，歉意一笑，“在下并非故意听两位姑娘谈话，抱歉。”

　　徐挽心移开了视线，“无妨的。”

　　赵行沿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是已经可以轻松站起来了，她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襟，才认真对徐挽心和小蝶躬身一拜，“多谢二位姑娘救在下于河滩，若是你们有所求，我必然应允，以报答二位之大恩！”

　　徐挽心盯着赵行沿许久，才黯然道：“算了，公子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赵行沿微微一笑，“姑娘不说，又怎知道在下做不到呢？”

　　“我想进宫，成为陛下的妃子，公子能做到吗？”似乎是笃定赵行沿做不到，语气坚定，“我此生别无所求，惟愿成为皇妃，光宗耀祖，尽享荣华。”

　　赵行沿在心中叹息一声，她相信徐挽心想进宫为妃是真话，但是她并不相信徐挽心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恐怕还是为了那宠妾灭妻的爹和非要执着于夫妻情谊的娘吧？

　　此时，外面似乎想起了马匹的声音，且似乎不是一个人，赵行沿猜测或许是徐瑞等人找来了，军情紧急，她不能多耽搁了。

　　思索片刻，赵行沿将手中的麒麟玉佩递给她，
　　“在下还有要事，若是你去燕京，需要之时可以拿出此玉佩，他们应该不敢为难你。至于选妃一事，在下不才，确实有些门路，姑娘可以静待佳音。”

　　“公子……”徐挽心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赵行沿就匆匆离去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背影。徐挽心并没有将赵行沿的话放在心上，她连赵行沿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会将一句承诺当真?徐挽心看着手中的玉佩，思绪万千。

　　徐瑞那日和晋王赵行沿分开之后，一直忧心忡忡，担忧晋王殿下不能安然逃脱敌军的追杀。他乃是晋王殿下的先锋将军，是晋王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晋王哪有他今日?他一波三折，经历不少困难才终于与西北军营的主力汇合，只是他却迟迟没有等来晋王殿下的身影。

　　晋王身份何其尊贵，当今陛下一共也不过才两个皇子，晋王为嫡长皇子，若是被敌军俘虏或是殒身疆场，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与主力部队汇合之后，徐瑞立即将此事禀告给了将军杜威。杜威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当机立断，派出精锐由徐瑞带领去寻找晋王。徐瑞带人从晋王殿下落崖的地方开始找，崖下并没有晋王的物品，也没有敌军来过的痕迹。

　　徐瑞猜想晋王或许没有被敌军所俘虏，而且应该还活着，若是被豺狼虎豹所捕食，定然会留下衣饰之类的物品。于是徐瑞带人一路顺水找下去，找到了这里。

　　赵行沿寻着声音而去，果然见到徐瑞等人。心下大喜，苍天果真还没有全然负她！

　　“末将参见晋王殿下！”

　　赵行沿平静地看着徐瑞，自带一种王者气质，白衣染了不少泥土，但仍旧是尊贵无比的感觉，她瞥了一眼他们，沉声道：“都起来吧。”

　　“谢殿下！”

　　赵行沿强撑着身体，“绪城之战如何了？”

　　“杜威将军带领我军主力奋勇攻城，已经成功拿下绪城，北胥弃城而逃。”

　　“好！”

　　如此，大燕重新夺回三城，她终于得以班师回朝了。兵行险着果然还是值得的，皇天不负有心人，也不枉费她在这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

　　燕京，她回来了！

　　大燕朝堂之上，赵行沿立于其中，一眼望去，总是最夺人目光的。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人不自觉地产生敬仰之情。她并没有生得很高大壮硕，但是也不算矮，在人群中和大部分人差不多高，当然，也不算瘦削，不算单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身姿挺拔，眉眼清秀，气质是偏冷的，但是她眸中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有在面见陛下之时才会敛去这笑意。

　　她的眉眼仿佛生来就该带笑的，可惜她的笑给人的感觉仿佛从来没有纯粹过，否则，将是极为美丽的一道风景，尽管在大家眼中的晋王殿下是一个男子。

　　赵谕成缓步走向王座，视线落于赵行沿身上，“杜威将军昨日已经向朕禀告过军情，晋王，你做得很好。”

　　赵行沿面无表情，走到殿内中央，“多谢父皇夸奖！”

　　赵谕成似乎根本不在意赵行沿对他的冷淡，反而堆起笑容，“西北军营的兵符仍旧交由你保管，二十万玄策军仍可由你调配。”

　　赵行沿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诧异，复杂，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跪在殿内，行跪拜之礼，“儿臣多谢父皇信赖！”

　　因着这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朝堂之上的众臣心思开始活络起来。武将还好，文臣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尤其是那些朝堂重臣们。

　　晋王本来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虽有嫡长之尊，但是久居道观八年，本以为陛下早已厌弃晋王，没想到竟然又在晋王十五岁之时将其召回来了。其后，陛下派晋王带兵出征，一晃三年多，大家摸不清陛下的态度。如今，竟然将调动西北军营十万兵马的兵符继续交给晋王掌管，这是想做什么？

　　陛下确实到了该立储君的年岁了，莫非陛下有意立晋王为储君?

　　可是燕京人人皆知，陛下专宠宸贵妃，一个前朝皇后，竟然哄得陛下将前朝太子认为自己的儿子，还给其二皇子之尊，吃穿用度堪比陛下，晋王的用度和二皇子一比，简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所以大家都以为二皇子会是日后的储君。

　　在大燕朝堂之上，还有一部分前朝旧臣，其中有一些人复国之心仍存，满心期待二皇子继位，好光复大陈。当然，除了他们，还有很多朝臣也将堵猜想二皇子或许会成为储君，毕竟陛下真的是对宸贵妃百依百顺。

　　皇后萧萍虽有皇后之名，却无荣宠在身。陛下多年来只有晋王和二皇子两个孩子，其余再没有多的了。陛下后宫唯有萧皇后和宸贵妃，是以，众大臣谏言选妃一事，为堵悠悠之口，陛下终于还是答应了。

　　二皇子年方十五，尚且稚嫩，尤其是在陛下和宸贵妃的呵护之下，养得是纯良无害，善良天真。承袭了其母的美貌，二皇子生得俊秀无比，与晋王殿下若是站在一起，真可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二皇子偏秀气一点，晋王殿下偏俊美一点。
　　虽则晋王殿下年岁比二皇子大上三岁多一点，但是两人此时的身高却是差不多的。男孩子十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或许未来二皇子要比晋王殿下高一点也说不定。

　　年岁小，在争储之时，或是劣势，或是优势。罢了，再看看吧！

　　退朝之后，大家都各自陆续离去。礼部侍郎宋之雍正在暗暗揣度圣意之时，察觉有一道视线在他的方向，抬头一看，正好与赵行沿的视线对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赵行沿勾起右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在他以为晋王殿下与他有事交代之时，却见晋王殿下径直走下了台阶，阔步离去了。

　　宋之雍松了一口气，晋王殿下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