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深》橘柚与晛

24、第 24 章

　　赵行沿从角落里看到，原来来的人是徐瑞，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徐瑞环顾四周，看着他面前的几个将领，皆是他的下属，冷声命令道：“陛下有令，即刻前往宫门捉拿逆臣贼子，你等速速带人前去！”

　　有人不解，反问道：“将军，你呢？”

　　“刚刚接到消息，太子殿下出了宗庙，大约正在皇城之中。陛下命令魏之悍大统领派人全力找寻，此刻皇城一片混乱，我不放心太子殿下的安全。故而决定，我去寻找太子，你们去捉弄逆臣。”

　　徐瑞说完，随即调转马头，策马离开了。

　　叛贼已经是瓮中之鳖，他去与不去，其实根本没有影响。况且十万神策军在前，他们这些普通的护城军估计都没有用武之地。

　　待到他们都离开了，赵行沿才悄然走出来。赵行沿若是从宗庙离开，大约也是是会去宫门吧？赵谕成老谋深算，赵彦卿或许早就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然而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赵彦卿做事一向犹豫不决，此刻也不一定已经和那些前朝旧臣碰了面。权力之争，帝王心术，在今日她才真正有所体会。

　　昔年，她尚且年幼，只是一味沉浸在骤然失去母亲的悲伤之中。而今，她成了洗涤朝堂的一颗棋子，方知道，伴君如伴虎，帝王心难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莽撞地跑去宫门做什么，在还有一条街就可以到达宫墙脚下，她顿住了。其实，她何必去管赵彦卿的生死呢？虽然赵彦卿与她母亲之死无关，可是去救一个仇人的儿子，这实在是有些可笑。

　　赵谕成夺了李驰昼的江山，又夺走了李驰昼的妻子和儿子，这些都是赵谕成欠李氏的，她并不对赵彦卿怀有愧疚之心。她母亲因为谢燕秀的一句“若要我和你在一起，你必须证明给我看”和赵谕成的自私冷酷而死，她也并没有要赵彦卿母债子偿的意思。

　　可是想想，她若是今日不去，赵彦卿恐怕会因赵谕成的设计而死。

　　其实，赵彦卿又做错了什么呢？因为身为谢燕秀的儿子，受尽赵谕成的宠爱。又因为是谢燕秀和别人的儿子，使赵谕成的厌恶至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凡是内心脆弱的人，突然间感受到这种天上地下的落差，怕是就会因此颓废了吧。

　　她在心里挣扎不已，但是很快，她就为此找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她救赵彦卿，只是因为赵彦卿是绝佳的报复赵谕成的工具而已。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这个理由使她感到心安，感到理所应当，暂时驱散了她对救了仇人儿子的愧疚感。至于其他的，迫使她想都不想，直接做出奔赴宫门的冲动行为的真正原因，她便不愿意再去细想了。

　　赵行沿加快步伐，赶到之时，宫门外面已经是乌泱泱一群人了。她不敢靠得太近，神策军的人也已经将那些意图谋反的人包围了起来。

　　事实上，她也没有机会靠近，很远的地方就被军队的人拦阻了，她只能站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形势。

　　谢燕帛，她认得的，是谢燕秀的哥哥。长得和谢燕秀很相似，美貌得像是祸水。穿着华服，站在那群逆臣的最前面，握着剑，和神策军大统领王励对峙着。

　　谢燕帛一向养尊处优，手臂没有什么力量，如今握着剑，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有些滑稽。赵行沿嘴角略带着一点讥诮的笑意，沉浸在这种欣赏谢家人丑态的快感之中，她都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谢家，进献谗言，害她外祖父一家被贬到南境。外祖父关平身为前朝禁军大统领，竟然因此郁郁而终，死在了南境之地。舅舅关汲一家辞官隐居，不问政事。

　　参与谋反的这些人，她其实认得的也不算多，她对朝堂，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里面没有赵彦卿，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赵彦卿还没有那么愚蠢。

　　可是，随即，她就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即便只是背影，她也能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赵彦卿。

　　赵彦卿还算聪明，没有穿得那么华丽，脱下平日里穿的华服，着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束，看起来还真是大不一样。

　　赵行沿静静地站在后面，看着赵彦卿，若是赵彦卿想要上前，她可以立即将他拦下。若是赵彦卿没有打算跳进这个已经很显露无疑的陷阱，她便悄悄离开就好。

　　但是赵行沿没有预料到的是，徐瑞竟然在此时发现了她。只怪她一时大意，忘记隐藏好自己。

　　“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徐瑞拱手，有些许讶异，随即他又道：“皇城危险，这里更加危险，若是殿下愿意，末将可以护送殿下回府。”

　　赵行沿猜测徐瑞应该是没有看见赵彦卿，否则他的反应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于是她开始担心，担心徐瑞真的发现赵彦卿在前面。

　　心里有所顾虑，所以神色有些不自然，赵行沿道：“孤……想亲自捉拿这些逆臣贼子，故而来此。”

　　徐瑞恍然大悟，“殿下勇武，末将佩服。”

　　然后，徐瑞就伫立在赵行沿旁边，神色平静，仿佛是要一直跟着她的意思。

　　就在赵行沿想开口支开徐瑞的时候，前方出事了。一个士兵发现了赵彦卿，握着长矛，指着赵彦卿，一脸谨慎防备，“你是何人?竟然胆敢在此探头探脑的。”

　　随即，又来了好几个士兵，将赵彦卿给包围了起来。

　　赵行沿和徐瑞便被这声音给吸引过去。徐瑞阔步走过去，见到了那个被兵士包围着的人，只不过，那人一直拿衣袖掩着脸，穿着又很一般，徐瑞并没有立即认出来他。

　　徐瑞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若是不想死，便速速报上名来。”

　　赵彦卿本来没有打算掩面不让人见的，只不过，他瞥见了缓缓走过来的赵行沿，才不得已行此。他实在是不愿意与赵行沿相见于这窘迫的境地之中。

　　赵行沿面色平静，为赵彦卿解释道：“此乃二皇子，皇城混乱，二皇子一时与孤失散，流落于此。”

　　徐瑞看着眼前形迹可疑的男子，按理说即便是二皇子，他也应该问询一番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既然已经为眼前之人解释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添麻烦呢？

　　徐瑞于是拱手，一脸诚恳，“是末将之错，未能识出二皇子殿下，请赎罪！”

　　赵彦卿没有想到赵行沿会为他解释，他还以为赵行沿会趁机落井下石的，他也已经做好了被抓住的准备。

　　赵行沿在决定参与谋反的时候，便想到自己会被抓住的可能。他实在是不够果决，才会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待他赶到之时，那些信誓旦旦能够覆灭赵氏王朝的人已经被神策军团团围住了。

　　他想，自己干脆就这样与那些人一起死了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了。自他有记忆开始，一直都是把赵谕成当做父亲的，他对李驰昼没有记忆，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至于母妃之死，他始终不太相信是赵行沿所为。

　　赵行沿，骨子里是高傲的，根本不屑于去做这种暗杀的事情。但是恨极了一个人时，也有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赵彦卿对报仇其实没有执念，也深知自己如今实力不足。生父和母妃枉死，报仇是为人子的责任，他只是想尽责任而已。

　　他不知道赵行沿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只不过，他在听到赵行沿为他说话之时，心里有一瞬间感觉满足不已，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涌动。

　　赵行沿来此，是特意来寻他的吗？担心他？可是，赵彦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何必再自作多情呢？以他和赵行沿的关系，赵行沿没让他即刻去死就很奇怪了。

　　按理说，赵行沿该是恨他的，不是吗？

　　赵彦卿顺着赵行沿的话，“是啊，我与皇兄走散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徐瑞颔首，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心思，“既然如此，末将便护送两位殿下回去吧。”

　　赵行沿点点头，突然拉住赵彦卿的手腕，“也好，这里实在是太血腥了，孤不喜欢。”

　　因为赵行沿常年习武，力气有些大，再加上举动突然，赵彦卿踉跄了一下，随即便被赵行沿拉走了。

　　宫门处正在对峙之中，赵彦卿肯定是回不了宫的。况且，赵谕成对赵彦卿虎视眈眈，唯有把他放在自己身边，赵行沿才能放心。想了想，赵行沿还是决定带赵彦卿回太子府，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徐瑞找来了几匹马，“殿下，此处距离太子府还有些距离，请上马吧。”

　　赵行沿看着赵彦卿上马之后，才点地起跳，蹬住马镫上马。

　　赵彦卿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处，转回视线之时，正好与赵行沿对上。

　　赵行沿面色平静，声音略沙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