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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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喜悦和节目组协商好了，由公司另一个艺人来顶替夏妍录制。
谈完了一切，她站在夏妍的化妆间门外，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对夏妍，她有着相识于微时的心心相惜之情，但这种情感的微妙之处，在于其很容易被现实因素所打败。而现实就是，夏妍没法为公司赚更多的钱，她的麻木，她的呆笨，她的浅薄天分和扶都扶不起的明星命，实际上早已被公司上层定义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夏妍的合同还有四年才到期，吉喜悦依旧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内，让她的事业能稍微有点起色，否则也不知这人今后还能靠什么来生活。
她打开了化妆间的门。
房间内，一个少女背对着门，站在梳妆台前，如夜空漆黑的长发直直地落在腰间。也不知她从哪里翻出来一间白色的T恤和蓝色的牛仔裤，但十分修身合体，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型。
吉喜悦一时看得忘了说话。
还是夏妍先回身，轻轻地说：“您好，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吉喜悦差点栽倒。
这一句“您好”，也太天雷滚滚了吧。
夏妍绝不是这种会用敬语的人，她脑子简单，直来直往，说话也不过脑子，单是说话这项，就不知得罪了多少圈里人。所以吉喜悦几乎从不给她安排任何采访，不管是报纸杂志还是电视网络，免得她不自觉就又惹恼了一票人。
“您好？”吉喜悦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吧夏妍？”
夏妍摇头，指着一个白色牛皮革的手包，问：“这是我的吗？”
吉喜悦木讷点头。
夏妍拿上包，“那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吉喜悦回答，径自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夏……”吉喜悦只觉得一阵头疼。
从落水苏醒到现在，夏妍像是突然就脱离了轨道的一列火车，轰隆而来，碾起漫天的尘灰石子，而吉喜悦正在铁轨的旁边，想阻止火车继续前行，但终究只剩下浑身的无力。忽如其来的改变，到底是夏妍疯了，还是她吉喜悦疯了？！
正在此时，门又被打开了。
夏妍探进一个头：“对不起，外面的人说，需要您签字确认我才能离开。”
瞧瞧，这又说的是什么话。不仅有“您”，还有“对不起”。
吉喜悦疲惫地挥挥手，“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签。”
夏妍得了肯定回答，刚要关门，却听见那个脸上挂着疲惫、无奈、不解等等神色的女人突然问道：“夏妍，你称呼我为‘您’，这……”这好像是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话的语气，但她明明和夏妍认识三年了，“你……你难道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最后这句话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可夏妍的回答，才真正让吉喜悦一阵毛骨悚然。
“对，我不知道，”她说，“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又真诚又欠揍的一个问句。吉喜悦想着，暴跳起来：“吉喜悦吉喜悦！老子叫吉喜悦！夏妍你脑子抽抽了！”
吉喜悦原本以为她这一通咆哮，好歹会换来夏妍情绪上的一点点碎裂，但夏妍却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像面对的真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只是吉喜悦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她对夏妍而言，的确是陌生人。
夏妍在化妆间内，花了不短的时间来稳定自己的震惊与恐惧，一直在劝服自己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先接受，然后再寻求解决的方案，而不是无谓地沉浸在一些情绪之中。
节目组还在哄哄闹闹，替补艺人马上就到，其他艺人则在休息补妆，毫不避讳地议论着夏妍要退出录制的事情的。
夏妍戴上口罩，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快步地穿过人群。而刚刚还在阴阳怪气内涵夏妍的一个艺术和她的助理立马闭嘴，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都知道夏妍是个呆瓜，但这并不意味着坏话传到她耳朵里，她还会毫无反应。据说去年有同剧组的男演员在与夏妍对戏时，一个意见不合，男演员骂了夏妍一句“神经病啊你”，夏妍还真像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直接扑上去揍了男演员一拳。
东湖边依旧是人头攒动。
夏妍走到此前她被车撞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这里应该会多少留下一点痕迹。
可实际上，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卡在缝里的高跟鞋，没有被撞人的血迹，没有车辆轮胎的刹车痕。什么都没有。
夏妍蹙眉盯着地面。
如果原本的自己真实地曾存在于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中总应当留下一些什么吧，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一个人所有的痕迹都擦除干净。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步走向了A大保卫部所在的四层小楼。
进门前，她对着玻璃门看了一眼自己，提醒自己如今不是那个被受尊敬的教授夏妍，而是演员夏妍，说话时还是要注意一些。
“您好，”她从手包里摸出了演员夏妍的身份证，取下口罩，撒了个谎，“我想查一下东湖边的一段监控录像，我方才在那里差点被撞，想看看车牌。”
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瞧了瞧，似乎认出了这个不太出名的明星，抬头瞥了她一眼，说道：“等着啊。”
很快，工作人员带着夏妍进了监控机房，几番操作，很快，面前显示着A大校园内各个地方的实时监控视频中，其中一块屏幕上时间急速倒退。
退到了一辆车急速通过时，夏妍叫了“就是这里”，工作人员按下暂停，又再继续播放，那车辆于是继续往前开动着，但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急刹了一下，那司机吓得忙下车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他不得其解地摸摸头，随后又上了车，车辆很快消失在了屏幕里。
暑热的天，夏妍原本是走得满头大汗，而此时，浑身只剩冰冷。
冰冷刺骨。
“这发生什么事啊？”工作人员嘟囔了一句。
是啊，这里没有发生一场致人死亡的车祸。
可这里原本是有一场车祸的啊！
“能否……再麻烦您……”夏妍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看一下第一教学楼。”
工作人员莫名奇怪地又看了她一眼，将第一教学楼内某层楼的录像调了出来。
走廊上，灯没有开，空间有些暗，陈小原从教室里出来，被一群学生围着，似乎在说着恭喜，陈小原也是一如往常地，客气地轻笑着，又讲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人事处的工作人员从教室里出来，招呼陈小原进教室。
这一段，她也应该在场的啊！
她当时还十分严厉地批评了陈小原在试讲最后的胡言乱语。
可在这段视频中，没有她，完全没有她的存在。陈小原只是一个单纯地参加试讲的博士毕业生，做他该做的事，走他原有的路。
夏妍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双手撑在桌面上，拳头慢慢握起，若不是这张桌子支撑着她的重量，她只怕自己会跌倒。
工作人员见夏妍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忍不住问了句：“夏小姐，你没事吧？”
夏妍用力地挤出一点表情，但也不知自己是哭，还是在笑。
曾经她投身科研，立志要在这个世间留下哪怕一点足迹，对人类科学的进步作出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贡献，但这场离奇的车祸，这次诡异的重生，似乎将她整个人都从人世间全部抹去，只怕是连同她那么多年的成果，以及那些荣誉，那些头衔，那些赞赏，都荡然无存了。
我是谁？
她突然便想起了陈小原在试讲结束后那句话——
“我们是这个宇宙中，奇迹般的存在，我们也是这个宇宙中，最无关紧要的尘埃。”
曾经的夏妍，只是宇宙尘埃划过人间，无足轻重，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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