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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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化妆啊！”胖女人见化妆师忽然愣住不动，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胖女人的身份是夏妍的经纪人，名叫吉喜悦。
当然，她手下的艺人不仅夏妍一个。只是今天正好安排了她。
此时，吉喜悦也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儿，顺着化妆师的目光，看朝着这个一直如同傀儡般包装出来的十八线小演员夏妍。
但她眼前的夏妍，眼神纯澈如波，面容清俊似雪，落水之后，让她原本厚重的妆容都被冲洗掉了，刹那间，就有了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吉喜悦觉得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夏妍那么素面朝天的样子了。
就还……挺好看的。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在外面询问夏妍的情况情况，她立马从走神之中恢复出来，应着“马上就出来”，又忙对化妆师嘱咐了几句，交代她按夏妍以往的风格来进行妆造，接着便与导演组的人继续沟通接下来的流程。
化妆师刚要上手，哪里想到这个平日里非常听话的小演员夏妍忽然扭开了头。
明显的，她不愿意化妆。
“夏……夏妍，”化妆师压住一点点不悦，但还是温声劝道，“节目组还在等你录节目呢，大家都在等你呢，不能因为你而影响大家，对吧？”
话说着，又试图朝她脸上扑粉。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夏妍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辨不出语气中的情绪，“你说，我是谁？”
这回，轮到化妆师无言了。她求助地瞅向吉喜悦，当然心里对夏妍很是有不满的。
装逼了是吧？装失忆是吧？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还玩这一套呢？
吉喜悦正与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客气地说着话，夏妍这没来头的一句话让她不由侧目，正好又对上了化妆师那满是无语的眼神，顿时一股子的火气蹭蹭冒起来。
夏妍是她进入丝雨影视文化公司后带的第一个艺人。那时候，夏妍才刚考上电影学院，还是张白纸般的学生。当然，这小妮子在外貌上自是无可挑剔，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否则公司也不会签她，只不过，她却是个什么任何特色与个性的草包美人。
她想过很多方法来包装推销她，从一开始的初恋校花，到后来的吃货人设、性感少女，一直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反倒是有一次夏妍独自出门，被狗仔拍到了她灾难一般的私服打扮，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嘲讽风潮，让很多网友看到了这个无甚头脑的小演员。
红是红，黑红也是红，只要能引人关注，有曝光率，对艺人来说就是好事。这次私服风波，让公司尝到了甜头，于是将这个思路继续沿用了下去，至此，夏妍的妆造越来越浮夸，越来越荒诞。当然，她这样的提线木偶，从来没有反抗过，任由公司摆布。
吉喜悦曾经也对她有些同情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就被冠上了各种难听的称号，#夏妍滚出娱乐圈#的话题常年在微博上霸榜。可时间久了，连夏妍都不反抗，那她也就不再报以过多的情感了。经纪人又不是吃空气的，热度不仅对艺人来说是好事，对公司来说也是好事。
“夏妍，是我给你脸了？”毕竟节目组的化妆师还在旁边，吉喜悦还是尽力地压制自己的怒火地说话，“安排你上这档节目，花费了老子多少心血你知道不？要不是看在你那么多年还算听话的份上，我早就……”她做出一个挥拳的动作，“老老实实把今天的节目录了，否则你记着，你没好果子吃！”
她半威胁半恐吓的话，让夏妍抬起头，直勾勾地盯住她的双眼。
这一盯不要紧，吉喜悦却忍不住自个儿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夏妍的眼神中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木鸡样，一股颇为凛冽的微光从浓黑的眸子里刺了出来，似刀如箭，但又如同一位年长而德高望重的师长，在动怒之后的凝视，虽然表面是平静无波的，但其下却是暗流汹涌。
吉喜悦咽了咽口水。
半晌，她才对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化妆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吉喜悦搬了个凳子，在夏妍面前坐下，换了个温柔的语气：“小夏，你刚落水了，身体可能有点不舒服，这个我理解。但是吧，咱们和节目组签了合同，总得遵守合同来完成录制吧，否则外面只怕又是风言风语不停……”
夏妍沉默地听吉喜悦说话，眉心微微蹙着。
她表面是不动声色，但通过醒来之后这几分钟发生的事，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粉丝”。
这不算是太圈化的用语。有时学生也会在课下用这个词，她就亲耳听过学生对她说“我是您的粉丝”。
再比如，“节目组”和“录节目”。
她并不算是个完全蛰居书斋与实验室的科学家，有时也会接受采访，参与一些科普类节目的录制。
还有，“合同”。
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个新鲜的词。不论是国家自科项目，还有专著出版，或是聘为其他大学的特聘教授，都是要签合同的。只不过以前接受采访和参与科普节目的录制，往往因为都是熟人合作，没有很严格的程序要走，更鲜有签合同。
因此，将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刚才化妆师叫她“夏妍”，夏妍也基本明白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她死了，却又重生成了另一个夏妍，一个被合同约束着必须要参加某节目录制的夏妍。
而这个夏妍，还有粉丝，并且数量并不少。
她唯一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了。
——演员夏妍。
虽是理清了思绪，但这件事毕竟是惊世骇俗的，更难以用现有的科学来解释。夏妍只觉脑子里混沌一片，无法言说也无法再过多去思考，坐在化妆台前，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拳，明显地颤抖着。
她不敢抬头去看镜子，不敢看镜子里的那个人。
她如此热爱那个自己，热爱与自己有关的一切，课堂，书本，论文，项目，学生，可现在……
她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很多感情的波动更善于藏于心底，但纵使她足够稳重深刻，面对这样一种变化，她也很难不动声色地全然就接受了。
吉喜悦本还想嘀咕劝说，见夏妍就这样垂下头去，眼角似乎还有一点红。然而她此刻的沉默，好似和以往没有灵魂没有思考的呆笨不同，但哪里不同，吉喜悦也说不上来。
吉喜悦也一时间语塞，想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夏妍，你需要……”她顿了顿，“休息一下吗？”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
休息，休息你个屁啊休息！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综艺，休息就意味着换人，就得让公司其他艺人顶上。好在夏妍只是个飞行嘉宾，对节目组来说不算重要，但如果真让其他人来，那夏妍就跟这个节目没关系了，白白浪费了露脸的机会。
而且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因为之前有宣传，所以夏妍一旦退出录制，绝对会引来一波网暴，即使大家知道夏妍是因落水而退出录制，但公众要的是情绪，不是事实，#夏妍耍大牌#、#夏妍罢录#之类的热门话题几乎可以肯定可见了。
只是面对这时的夏妍，吉喜悦还是说不出强迫的话，心里暗骂着自己心慈手软，又不得不起身给公司其他艺人打电话，再出去找导演组协调。
夏妍独自坐在屋内，听见自己节律不平稳的呼吸。
外面的人在讲话，走路的声音偶尔快速行过。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盘旋。
再去死一次？也许就能回到此前的身体。
但我此前的身体还存在吗？会不会已经被车碾烂？
要是回不去的话，是不是就彻底死了。
死亡不可怕。人生大梦一场，终归是要泯入尘埃。可是我却有那么多不甘心，许多想做的事，许多要做的事，都还未完成，怎么可以就将这具躯体还给宇宙。
眼泪终究是裹不住悲痛，于是破茧而出。
但多年来的理智冷静也让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她很快停止了抽泣，抬眼，小心地去看化妆镜内那张陌生的、却属于自己的脸。
化妆镜上的灯光明亮，将人的皮肤照得通透洁白。她的面庞犹如剥壳的鸡蛋，透着健康的红。乌黑半湿的长发搭在肩头，肩膀瘦削纤细。
这是令人心动的少女模样，但夏妍不喜欢，她喜欢曾经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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