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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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的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他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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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雲偶尔会觉得林峤是个遥不可及的人。
从第一眼就觉得了。
彼时他才刚刚走出暗无天日的过去，在走廊里第一次遇见了那个小男孩，干干净净的，眼睛很亮，眉眼带着点稚嫩的俊秀，从衣着和气质来看都与他这种人有着天壤之别。
初见的时候，陈雲只是怔然而又淡漠地盯着他，觉得那样的光与自己无关，又心想，像他那样的孩子一定很招惹大人喜欢。
想成为那样的人。小陈雲心想，但是很快又轻轻放下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是这般残缺而孤寂的模样，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活得像林峤那样被光笼罩的幸福孩子一样。
小林峤说：“以后我做你的老大，罩着你，这栋楼的小孩都不敢欺负你！”
陈雲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嫌弃，但是在王清的注视下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应下。
后来他见到了林峤的父母，林越明先生博学儒雅宛如书生，母亲简筠也温柔知性，林峤同样优秀，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陈雲于是明白什么样的家庭出什么样的人这句话了。不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曾多次拒绝林峤的游戏邀请，也从未接过林峤的零食，甚至可以冷眼看着林峤被一只大型狼狗追到边跑边哭。
他还心想，被追上了又如何呢，不过是被咬一口罢了，何必逃得如此难看。
等到他上小学分班以后，恰巧又分到了一个班。王清很喜欢对门这对夫妇，所以借此机会拉近了关系，很快和简筠成为了朋友，也约在外面吃了几顿饭。王清总笑着说，小孩子有个玩伴很好。
陈雲还是不爱和林峤说话，也就表面意思意思糊弄王清。对于他来说，幼稚的小孩并不值得结交。看到那些童真的举动也只是漠然或者嘲讽罢了。
但林峤似乎总是乐此不彼地喜欢来贴近他，陈雲越是态度冷漠，他就越不放弃。
陈雲开始觉得困惑，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古怪。寻常打发人的法子，在他那里不太管用。
上学以后，林峤越加变本加厉，一下课就非要拉着他探讨知识不可，还总是把自己家的牛奶多带一瓶给陈雲，美名其曰是教题的报酬。陈雲不喜欢他的热情，但也不愿意浪费，所以每天一瓶的牛奶就成为了日常。
很快林峤父母出国了，但是这个看似幼稚无聊的小孩并没有陈雲想象中那般在离开父母温暖臂弯后活得一团糟，反而每日都自律地早早起床，房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年级的孩子还有点大人样，把自己照料得不错。
每天出门遇见王清都会甜甜地叫一声“王阿姨早”然后中午和晚上在王清家里蹭饭，甚至很懂人情世故，偶尔会在放学后跑去超市给王清买点水果作为回礼。
陈雲默默看着他，又觉得，真的很讨人喜欢啊，不像他。
在学校里，积极发言，认真探讨，不像他终日的沉默；课间和很多小伙伴一起玩游戏，热闹极了，不像他一个人在座位看书；放学路上会买肉肠喂给流浪的小狗狗，不像他的冷漠；遇见大人也是如此彬彬有礼，不像他的安静孤僻。
恰到好处的天真合群，突出而不突兀的优秀，礼貌而滴水不漏的每一句话，适当的谦虚和傻气。
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不招人喜欢呢？
然而，相处多了，陈雲开始改观。
他发现，这个看似完美而招人喜欢如艺术品般的小孩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发现，林峤喜欢说奇怪的话。
有一次，在两人结伴走回家的路上，林峤忽然问他：“雾里面很冷吗？”
陈雲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不想搭理，但还是憋出了一句：“今天没有雾。”
林峤耸了耸肩，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头，“原来你也不觉得啊。”
不觉得什么？有雾，还是冷？
另一次，陈雲偶然发现，林峤喜欢看的其实是古典书和外国诗集，当然，他同样中意漫画。
林峤看见陈雲一闪而过的讶异，就指着翻开那页书，笑着说，我喜欢浪漫的诗文。浪漫是孤独的中和剂。
在一次现场数学比赛夺冠，得到了欢呼和惊叹以后，他还是笑笑，下台后说了一句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荣誉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所以我不喜欢颁奖台。”
真是莫名锋利的一句话，从一个看起来呆萌羞涩的小孩口里说出来，显得十分不和谐。
原来剥开他的明媚，背后也带着多少的冰冻。
但是他转头看见陈雲，又露出傻气的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今天我追的漫画出第三本了！陈雲，等会放学路上陪我绕下路去买吧，拜托了。愿意借我一点钱的话就更好了....”
事实上，林峤无论说出什么荒谬或者张扬的话语，实际上总不能免俗，就算他知道荣誉是毒药，依然免不了站上高台，就算他知道软弱的无谓，仍然会罕少流露出普通孩子般的脆弱。
他和外界所有孩子一样，喜欢同龄人喜欢的动画，会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咬着牙赶作业，会在电影院里看恐怖片睡着，会炸厨房，会打篮球，会给女孩辅导作业，会傻乎乎的错过女孩的表白。
然而，永不磨灭的孤独而离世的灵魂藏在他的骨头里，而外表的皮相一如既往的烟火而温柔。
越是长大，那骨子里的孤僻就越要冲出皮肉一般，寸寸剥去他温柔平凡的外壳。
初中以后，林峤却又默默收敛起了自己一切刺人的光，像是励志做个傻子一样，藏起自己一切的深思，留下普通大男孩的开朗和青涩。
不是故意的隐藏，只是因为，这也是林峤。看似天真却深刻的林峤，看似深刻却天真的林峤。这一点从他们很多年遇见时到现在都没变过。
陈雲觉得，林峤就是一个漩涡。
他已经被卷入了中心，甚至早已在那里安家扎营了。
那样也挺好的，陈雲决定随遇而安。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从“林峤围着陈雲”转变成了以林峤为主导。无论林峤要干什么，陈雲都一直默默跟随，有时候也觉得，就像是仰望一般跟随。
一直一直跟随着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那个闪着光，仿佛遥不可及，却永远一头乱毛拉着自己胳膊笑的傻小子。
就跟在你身后，追着你，像影子一样也觉得满足了。
然而林峤总是不满足的那一个，他时时刻刻关注着陈雲的一切举动和心理活动，从不漏过一丝的波纹，他带着陈雲，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推到光下面，说，你看，这才是大好人间。
而你也是人间之光中的一分子。
陈雲应该讨厌的，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的自作主张，讨厌他的一厢情愿，把他从安全区拉出来，丢在阳光直射的恐惧里，还非要把他拉扯成自己想要的所谓“发着光”的可笑模样。
然而他做不到。
在光的直射里，他只有一个莫名的想法。
好温暖啊。温暖的让人想流泪。
而当他回头，就看见林峤，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他说，陈雲，如果有一天雾散了，你一定要感谢我啊。
而后来，陈雲和林峤已经是至交了，两个人的世界，不需要很多的语言交流，在互怼里早已心照不宣。
他们交换过各自的喜怒哀乐，品味过生活的起承转合，互换过内心的明暗开合。
陈雲难以提及自己和林峤成为朋友的那些经历，譬如陈雲平静的面具摔碎时，譬如林峤偶尔的泪眼和阴影里的沉默，譬如他们见证了对方最明亮也最难堪的时刻，譬如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刻，能粉碎所有伪装。
他觉得这便是命运无常中无意的馈赠，是他在所有跌入生活咆哮长河里时只要抓住就能稳稳上岸的绳子。
只要有林峤，他就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番外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