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6、006

　　星乃雪枝和灶门家的几个孩子围在炭盆边准备吃火锅。

　　灶门炭治郎这次下山卖炭，除了红白鱼糕还买了许多御节料理的食材回来。

　　明明是为新年准备的，可因为星乃雪枝的意外到来，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食材拿出来下锅了。
　　星乃雪枝也是等到炭盆上的砂锅揭开了才发现这点。

　　灶门葵枝揭开砂锅，把切好的萝卜倒进锅，锅中飘出来的香气让灶门家的几个孩子齐齐咽了咽口水。
　　她轻笑着说：“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孩子们看到你都很高兴。”

　　星乃雪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灶门家的家境不算好，现在把御节料理的食材招待她了，那么他们过年要怎么办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喉咙就好像被东西堵住了。

　　她咬了咬唇，看到堆放在角落的沙子，眼睛忽然一亮。

　　“我知道了！”她飞快从袖中拿出笔记本，一边问灶门葵枝，“那罐沙子可以给我吗？”

　　“啊，可以……”灶门葵枝愣了愣，不明白她要沙子来做什么。

　　星乃雪枝飞快跑过去，把沙罐抱过来，又将笔记本翻到最后，拿出白核铁放到地上。

　　“白核铁——炼金釜。”

　　地上正六边形的金属块应声而动，犹如液体流动铺开，化作由光组成的虚拟炼成阵。
　　炼成阵为银色纹路勾画而成，那些纹路延伸至半米左右终于停下，而后往上飞舞，弯曲形成圆底炉灶。

　　好像空气中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画笔画出了阵法和炉灶。
　　灶门家的几个孩子都被吸引过来，眼睛都不眨地盯紧这一幕。

　　星乃雪枝在他们晶亮亮的目光下，端起放在旁边的沙罐，炉灶刚好完成由虚化实的转变，她揭开炉灶上层的盖子，把沙子全部倒进去，然后往里面扔上几块炭，合上盖子。

　　炉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几秒后，她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套玻璃茶具。
　　玻璃茶具透明中带着淡淡的粉色，樱花的花瓣零零散散地沾上杯身，更多的则是坠落到杯底，从上往下看去，就好像花瓣都沉淀在水里一样。

　　“这是硝子？”祢豆子惊讶地问。

　　“是啊。”星乃雪枝把手中茶具递给她。

　　星乃雪枝向外挂君提问时，问过调配炼成阵材料时可能会用到的玻璃试管，然后被他鄙视了。
　　他觉得星乃雪枝根本买不起玻璃，可见这个时代的玻璃还是挺值钱的。

　　祢豆子使劲摆手拒绝，根本不敢去接这漂亮又易碎的玻璃器具。

　　大正元年，来自鸟取的手艺人向天皇献上五彩的冰凌纹花瓶，倒入水后，花瓶折射出彩虹色的碎光，被众多报纸争相报道，称之为新时代到来的曙光——自那以后，玻璃制造厂如雨后春笋冒出。

　　可惜玻璃产量极少，注定了它的价格不可能因为玻璃厂增多而变得平易近人。

　　灶门祢豆子上学时经常见到别人炫耀玻璃，然而那些玻璃制品表面都残留有絮状物质，以及斑斑点点的气泡，根本没有星乃雪枝手里的茶具浑然天成。

　　她的这些茶具，就连杯底的樱花都像是鲜活的。

　　“这……明明是我打算用来种花的沙子啊……”祢豆子喃喃道，“铃木同学说，他们家花三元买了个玻璃杯……”

　　三元都能买近百斤炭了，居然只是一个玻璃杯的价格……星乃雪枝手中的茶具，到底有多少个杯子？能买到多少斤炭？
　　算出来的天文数字让祢豆子头脑有些发晕。

　　就在他们震惊不已的眼神里，星乃雪枝又从炼金釜里拿出了两套酒具，以及几个形状各异的水晶吊坠。

　　“这些就当住宿费好了，”她轻咳了一声，“虽然是用你们的材料做出来的……”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灶门葵枝连忙拒绝。

　　“我是个炼金术师，除了这些小手艺之外也不会其他东西，身上……咳，也没钱，总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吧？”星乃雪枝说着有些心虚。
　　其实她身上还带着外挂君的钱袋，不过外挂君也没说过送给她。
　　她忍不住在心里呼唤外挂君。

　　“你的钱袋还要不要了？”

　　星乃雪枝提起钱袋，鬼舞辻无惨再次回忆起了被她吓得落荒而逃的屈辱。
　　他黑着脸连上矢琶羽的视线，想要看看他找到星乃雪枝没有。

　　白天没有出太阳，星乃雪枝的武器没办法充能，应该很快就会被矢琶羽和朱砂丸杀死吧？
　　等到这两只鬼回来，再多赐给他们一点血好了……

　　鬼舞辻无惨想好了给他们的赏赐，同时也看到了他们那边的画面。

　　那是无数潮水连成一片，汇聚而成的汪洋大海。

　　海面上站着高挑冷峻的青年，他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羽织沾满了鲜血。
　　青年手握长刀，一步一步向鬼舞辻无惨走来，然后抬起手，利落地割下了他的脖子。

　　鬼舞辻无惨本能地感觉脖子一凉，迅速伸手摸了摸脖颈，发现自己的脖子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他这才想起自己看到是矢琶羽那边的画面。

　　“矢琶羽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猎鬼人在那里！”

　　鬼舞辻无惨愤怒了。

　　*

　　意料之中的，星乃雪枝没有收到外挂君的回答，她放弃了追问的想法，继续和灶门家的人聊天。

　　灶门家打算留下她送给几个孩子当礼物的水晶吊坠，其余玻璃器具全部拿到镇上卖掉。

　　星乃雪枝对于这个决定双手赞成。不过对于灶门家许诺卖掉之后会分一半的钱给她，她并不打算收。
　　也许那时候，她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前往外挂君告诉她的近几年发生过地震的地点了。

　　好像是叫……那田蜘蛛山？

　　“雪枝姐，”因为水晶吊坠的缘故，灶门花子对她的好感度迅速飙高，大胆地拽住她的袖子摇晃道，“炼金术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炼金术就是这么神奇。”星乃雪枝骄傲地扬起头。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们炼金师也有很多规矩要遵守，比如：不可炼黄金、不可炼人体……我哥就是因为参与人体炼成而被赶出家门的。”

　　事实上，自从进入科学炼金时代，这些古老的大部分规矩都已被废除，人体炼成也因为医学进步不再视为禁忌，只有星乃家那些顽固的长老们还在坚持它是邪恶的。

　　灶门竹雄好奇地问：“什么是人体炼成？”
　　参与过的人竟然会被赶出家门，也太严重了吧。

　　“就是通过炼金手段，让人超越极限，变得更加强大，比如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我觉得这不对……”灶门竹雄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会被神明惩罚的。”

　　哪怕见过了这个时代的鬼，星乃雪枝依旧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听到他这么说，顿时觉得新奇。

　　砂锅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灶门竹雄没有给她继续话题的机会，跳起来说：“我去叫哥哥下来吃饭。”

　　“我也去！”灶门茂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灶门茂的叫声：“乌鸦说话了啊啊啊啊！”

　　“？？？”星乃雪枝一头雾水，“乌鸦说话了？”

　　“绝对是小茂的恶作剧啦，乌鸦怎么可能说话。”灶门花子坐在原地不动，然而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她淡定的表情裂开了。

　　一只黑色的鸟从门口飞进来，跳到房梁上方，大叫道：“富冈义勇，有危险！救命！富冈义勇，有危险！”

　　**

　　富冈义勇坐在雪地上，背靠着光秃秃的树干。

　　他右手握刀，沾血的左手紧紧按住自己肋下的伤口。

　　他刚斩杀的两只鬼配合默契，合作起来比他以前遇到的所有鬼都强。

　　要是平时，这个伤势完全可以避免，可是因为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使用呼吸法，比其他时候消耗更大——不，不是天气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够强……
　　失血过多让富冈义勇意识有些朦胧了，他固执地在脑子里重复，如果能再强一点……

　　再强一点……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肉粉色头发、戴狐狸面具的少年站在一个巨大的黑紫色怪物面前。
　　仿佛察觉到富冈义勇的视线，少年转过头来，伸手摘下面具，向他露出了温柔笑容。

　　随着年岁渐长，在富冈义勇记忆中变得有些模糊的父母担忧地望着他。

　　这是……富冈义勇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在心里茫然地想，是走马灯吗？我……要死了吗？

　　明明伤势可以撑到其他队员赶到的……啊，看到姐姐了……

　　他微微抬起手，没等他碰到那些人影，眼前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额前有火焰印记的青年挡住那些人影，他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来与富冈义勇对视。

　　青年绑在身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雪地上，他红色的眼瞳干净而柔和，与富冈义勇对视时，仿佛在传递无形的力量。

　　富冈义勇被他看了一眼，逐渐模糊的意识居然清醒了过来。

　　他望着青年略显虚幻的身影，疑惑地想：这是谁？……这不是我的走马灯吗？怎么会出现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