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快乐》安决

3、见鬼了

　　5
　　顾恒第一次看到鬼，是在他18岁生日的那一天，高三数学课上。

　　恐怖片里别人看见的鬼，大都是顶着浓厚的烟熏妆，面色阴郁，眼球充血，或者干脆满脸番茄红。

　　可顾恒初次看见的鬼，却是个相貌干净到有几分帅气的少年，横在讲桌上，抬手在他们代课老师衬衫领口处敞开一截的锁骨上用指尖画圈圈。

　　那时候顾恒才打盹醒过来，坐在座位上懒洋洋地支起头，看到那场景的时候，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哦。
　　这回的梦还挺刺激。

　　代课老师是个年轻男人，脸上架着黑框眼镜，有些古板，但也算清秀。
　　他站在讲台上头，正讲解一道新习题，似乎对少年的动作毫无所觉。

　　顾恒眼看着肤色苍白的少年一路用手摸上了代课老师的下巴，又转头朝着讲台下看过来。

　　注意到顾恒的眼神后，少年的动作顿了顿，彻底盯住他。

　　被这样盯了半晌后，顾恒侧着头，朝那少年懒懒地挑了挑眉头。

　　而那少年表情微怔，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眨了眨眼，对着顾恒咧嘴笑起来。

　　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笑容，嘴角弧度咧得有些过分，露出过红的牙龈。
　　而且笑到了这样失控的地步，少年眼神里却依旧发着僵，死死瞪向顾恒。

　　但顾恒把这诡异的景象看进眼里，却没觉得害怕，而是把这笑容归成了不友善的意思。

　　顾恒依旧一手支着头，再次动了动眉头。

　　不得了。做个梦都这么真实了。梦里的人竟然还对着他挑衅。

　　那时候的顾恒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头上一度顶着校霸的名号，哪怕是在梦里，也是不能忍别人随便挑衅的。

　　于是顾恒直接起身走过去，长腿几步迈到了讲台下头，一把打掉了那只苍白的手。

　　低头看着神情万分震惊的少年，顾恒沉声问他：“你他妈瞪什么呢？”

　　一旁的代课老师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恒，随后说：“顾恒！你睡迷糊了？！”

　　顾恒头也不抬地答他，“没跟你说话。”

　　代课老师一愣，全班哗然。

　　顾恒的好哥们程方在底下喊他，“顾哥，你干嘛啊？你跟谁说话呢？”

　　顾恒回头看向一班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皱着眉说：“这儿这么大一个人，你们看不见？”
　　这梦的设定还挺灵异啊。

　　这话一出，顾恒便看着一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天落着大雨，代课老师又是占了晚自习来补课的。

　　风雨撞窗，夜色深沉。顾恒的表现和话语都带上了不可言喻的恐怖味道，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然尖叫了起来。

　　“顾恒，我正上课呢，你突然闹什么？快下去！”

　　知道顾恒是个不好惹的刺儿头，身形瘦弱的代课老师搭上顾恒的肩膀，半规劝地说：“别影响大家学习……”

　　顾恒下意识要反驳，却终于发现了不对。

　　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透着温气，触感真实得不得了。

　　回头看向教室里的众人，顾恒再次皱了眉。

　　这好像不是梦。

　　随后顾恒看向依旧在讲桌上的少年，看清了对方衣襟内侧满沾着的红色颜料一样的东西。

　　仔细闻闻，空气中似乎也带着一丝黏腻的血腥味。

　　发觉顾恒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转变，少年重新咧开嘴笑起来，一边说：“怎么，是不是怕……”

　　一个“了”字没说完，顾恒一巴掌扣在少年脑后：“别他妈笑了。”
　　笑得那么难看。

　　顾恒问：“你叫什么啊？”

　　少年被打得懵了半天，然后呆呆地说了三个字。

　　顾恒把那三个字重复出来的时候，代课老师的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闪电劈落，学校在风雨中断了电，教室的灯光瞬间熄灭，班里人的尖叫声响彻全校。

　　6
　　后来顾恒知道，他是见到了鬼。

　　而那只鬼曾经是代课老师当家教时候的学生，前些日子才在一次车祸意外中死去。

　　见鬼事件后，代课老师从学校辞职，顾恒被记了处分，原因是上课睡觉且在睡迷糊后扰乱课堂秩序。

　　从那往后的一年，顾恒开始频繁的遇到鬼。

　　再后来，顾恒知道了自己见鬼的原因。

　　原来顾恒的老妈家往上倒几代，曾有一位宗师级别的捉鬼师。

　　那位宗师捉鬼师在一次行动中受到诅咒，后代里偶尔会有带着灵魄出生的人，这样的人在成年后能看到鬼，但同时其身上的灵魄也会对一些恶鬼造成极强的吸引力，带来危险。

　　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会发生在顾恒身上。

　　事情发生之后，为防顾恒出事，顾父顾母便暂时为顾恒办理了修学，让他尽量在家里活动。

　　这样虽然时常会见到些路过的小鬼，但也不至于惹到什么咒怨深积的家伙，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顾恒本人一开始对于莫名开始见鬼这件事很难接受，到后来虽然变得有些麻木，但冷不防也还是会被吓到。

　　但好在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小半年，随后在国外游玩的姥爷回到家，带着顾恒去凤鸣山，找了一位大师，认了干爷爷。

　　干爷爷封住了顾恒的阴阳眼，隐藏了灵魄的气息。但灵魄珍贵强大，气息无法完全掩盖。

　　于是干爷爷另送了顾恒一只噬鬼火凰，隐在双瞳里，以保证他的安全。

　　如果有鬼察觉了顾恒身上的灵魄，那只噬鬼火凰就会自动出现，帮顾恒除去危险。

　　7
　　那只所谓的噬鬼火凰，就是刚才差点把季衍干掉的火光。

　　好在顾恒及时反应过来，替季衍挡了致命的一击。

　　火凰跟顾恒相处了很多年，早就算是老朋友，有认主的设定在，它的火光并伤不了顾恒。

　　但在太短的攻击距离里，来不及收起的力道和化为实物的刃尖打上去，终归是像一记重拳，也划破了顾恒的胳膊。

　　顾恒被季衍扶住，先咳了半天。

　　化回了原形的红色大鸟绕在顾恒身边，晃着羽尾不安地鸣叫。

　　缓过来的顾恒抬手往鸟头上按下去，说：“好了好了别叫了，我没什么事儿。”

　　一旁的季衍依旧揽着顾恒，漆黑的眸子里神色难辨。

　　随后说：“谢谢。”

　　“不用。”被季衍手上太凉的温度冻得难受，顾恒起身坐回床边，迅速套上了毛衣。

　　随后他看了眼季衍手臂上逐渐愈合了的伤口：“按照你的说法，你也算是被我坑了，我总不能再看着你被灭在这儿。”

　　说着话，顾恒揉了揉微卷的头发，对依旧绕飞着的火凰招招手：“鸟，回来。”

　　看着那只带着火光的凤凰消失在顾恒的眼瞳里，季衍问：“……你是鬼差？”

　　“不是。只是个能看见鬼的人。”顿了顿，顾恒说：“以前能，后来就没再见过了，按说我不该能看见你的。”

　　自从阴阳眼被封住，顾恒已经没再亲眼见过鬼。偶尔有些不怀好意的东西找上他，也会被火凰消灭掉。

　　听顾恒说自己不是鬼差，季衍皱了眉。

　　“不过……”顾恒疑惑：“你是新鬼，那按理说应该有鬼差给你带路的，怎么还让你按着地点自己找？”

　　季衍：“有个穿长袍的人说要带我走，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子虚街，乌有巷。”

　　“那应该就是鬼差了，他为什么没带你走？”

　　季衍皱眉，“他突然说了句什么，就消失了。”

　　“我在街头站了很久，发现没人能看到我。”

　　“直到你出现。”

　　顾恒默了默，明白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看见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忍不住就停下多看了几眼。

　　随后便招惹到季衍来向他问路。

　　只可惜他当时正醉着，完全会错意了。

　　顾恒抬起眼，又把季衍打量了一遍。

　　看起来很年轻，眉眼间还有点少年气。

　　已经是深冬，但季衍的黑色西装里头是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口处是被银色饰品扣着的领结，银黑交叠，矜贵冷冽。

　　发型仔细打理过，额前刘海的弧度都刚刚好，底下是张非常惊艳的脸。
　　高鼻梁，狭长的眸子眼睫浓密，浅浅地搭在漆黑到失了些光泽的眼瞳上，像笼着层寒雾。

　　再往下看，薄厚适中的嘴唇跟冷白肤色对比鲜明。
　　又冷又欲。

　　除了西装上头细看染了半面血色外，这个季衍简直精致得不像真人。

　　的确是非常好看。

　　顾恒想。
　　这完全是他最喜欢的型。

　　只可惜已经是只鬼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要是不投胎，过不了几天季衍就算是彻底变成了野鬼，要是心里再有些怨气，兴许还会彻底丧失理智变成恶鬼。

　　到时候就只有被除掉，灰飞烟灭的份儿了。

　　想着这终归跟自己有几分关系，顾恒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我这两天有事，酒吧那边你帮忙看一下。”

　　为了让顾恒适应火凰，在干爷爷的启发下，家里先前送他去当了兵，说是能锻炼身体，顺便增加阳气。
　　退役后，顾恒继续读完了书，开了家酒吧，生意做得不错。

　　电话那头的程方问了句：“你要去干嘛啊？”

　　顾恒答他：“回凤鸣山一趟。”

　　知道顾恒的特殊经历，程方当即问：“怎么突然去那儿？你不是又出事儿了吧？”

　　顾恒：“没什么事儿，以后细说。”

　　挂掉了电话，顾恒看季衍一眼：“我叫顾恒。一会儿我带你去凤鸣山，我干爷爷在那儿，他或许能帮帮你。”

　　季衍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闻言回眸看向顾恒，沉声应了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