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小短篇》安决

1、那条龙

　　他的龙丨勇者×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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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破空而来的剑瞬间穿透了骨肉，锋利的剑锋深深嵌入砖石，把龙的右翼死死地钉在了城墙上。

　　裂骨的剧痛让龙在刹那间卸了力，抽搐着跪地。
　　龙形褪去，仅剩下一个巨大的单侧羽翼，以及一个跪地喘息的银发男子。

　　远处的士兵们见到龙已被制服，纷纷欢呼着举起了手里的兵器向前冲过来。

　　龙强忍着痛侧过头，看到了剑柄上流畅的鎏金花纹。

　　那是他和勇者一起拼死杀进魔雾山拿到的屠龙宝剑。

　　是勇者的剑。

　　“屠龙！屠龙！”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已经快要逼近到耳边。

　　龙靠在冰凉的城墙上，闭了闭眼，只觉得在冬日刺骨的寒风里，自己的眼眶突然有些温温的。

　　1

　　第一次见到龙的时候，勇者还是个实打实的弱者，父母双亡穷孩儿一个，在觅食途中被抓进了屠龙敢死队充数。

　　龙城堡外的暗黑森林其实一点也不暗黑。那里绿意丛叠，花香弥漫，还有不少大眼睛棕绒毛的小松鼠。

　　就是水源太过充足，时常有些雾气，很容易导致一些方向感不强的人迷路。

　　比如勇者。

　　勇者第一次见到龙的时候，除了他自己，一整个屠龙小队都已经失败了。

　　而勇者因为迷路掉了队，等他赶到龙城堡前的战场时，一场恶战已经结束，战败的队友们也早就离开战场，各回各家。

　　勇者握紧腰侧的剑柄，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走过池塘边时，他见到了一截曼妙身影。

　　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勇者伸手捂住眼睛，冲着池子里的身影礼貌发问，“这位小姐，打扰了，请问您有在这附近看见过一条龙吗？”

　　水汽氤氲里，银发及腰的少年转过身来，满脸吃惊地看着勇者。

　　“淦，怎么还有一个？”

　　“等等。”少年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你他妈说谁是小姐？”

　　在豪气十足的男声里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勇者怔在原地，看着光屁股的年轻人朝着自己猛冲过来，随即被绊倒在池塘边啃了满嘴泥。

　　年轻人趴在池塘边，边吐泥边举起右手向勇者示意，“不好意思，忘记化形了。麻烦再来一次。”

　　黑色的骨骼从白皙的背部破出，瞬间生出了皮肉，舒展成遮蔽天日的巨大黑翼。黑翼下折之间带动一阵飓风，把光/裸的身躯包裹。

　　黑翼再度打开时，一条黑龙冲上云霄，带动狂风肆虐，咆哮声震彻山林。

　　巨大的黑龙从高空盘旋着下落，停在勇者脸前。

　　浅紫色的眼瞳里满是嘲讽，他用鼻孔喷气在勇者脸上，纵然隔着头盔的网格，强烈的气流也使勇者皱紧了眉头，呼吸困难。

　　扯起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龙并不低沉的声音里满含嘲弄，“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忍住伸手堵住龙鼻孔的冲动，勇者摇摇头，他暗自咽了口唾沫，一把挥起手中的剑。

　　一刻钟之后，夕阳渐矮。橘红光影透过枝丫，给森林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龙化回人形，蹲在悬崖边笑嘻嘻地探出头，满头银发被阳光染上暖意。

　　看着万分艰难地单手挂在崖边树枝上的勇者，龙垂下头俯近勇者耳边，“就你这样还敢叫老子小姐？你看看咱俩谁更像个小姑娘？”

　　勇者瞪着龙，小麦色的脸被憋得泛红，如深海般碧蓝的眼眸里满是愠怒。

　　随后他干脆低下头，不吭声。

　　龙挑挑眉，重新化回龙形。他轻轻扫动尾巴，带动一阵猛风吹过，挂着勇者的树枝应风而断。

　　几秒钟之后，龙把勇者拎到眼前，皱着眉毛咂了咂嘴，“要不是老子救你，你就这么掉下去摔成个馅儿饼？你不是勇者吗，怎么这么弱鸡？”

　　被龙拎着衣领勒住了脖子，勇者的脸更红了。

　　龙把勇者扔在地上，瞅着勇者大头盔下番茄似的面色，他挥挥手，“哎哎算了，走吧走吧，你这么弱，跟你打架太无聊了。”

　　龙说着回过身，也不再看身后的勇士。他径自蹲下，对着小池塘喷起火来，想烤热变凉了的池水继续泡澡。

　　勇者默默走开几步，却又回身走到龙的身旁。

　　龙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勇者摸着空瘪的肚子，嗫嚅半天，他伸出手指指池子里一条被烤得翻白肚的肥鱼，“劳，劳驾，能不能让我吃条鱼再走。”

　　半个小时之后，化回人形在池塘里泡澡的龙，皱着眉盯着狼吞虎咽的勇者。

　　龙被分配到这个国家的龙城堡一年多了，却还从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弱鸡勇者。完全不能打就算了，打输了竟然还有脸跟他讨鱼吃。

　　发觉龙的眼神，勇者撕下半块鱼肉，笑着递给龙。

　　龙迟疑地瞥着勇者，他伸手接过半块鱼肉，才咬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鬼味道？这么腥气你也吃得下？”

　　勇者闻声停下咀嚼，他盯着龙的脸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小声嘟囔，“龙不是吃人喝血的吗？怕什么腥气？”

　　“吃人喝血？谁受得了那恶心玩意儿。”龙骂着从水里跳起来，看了看勇者，他又修改措辞，“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人一看就贼难吃。”

　　“你骗人。”

　　“你想死？”

　　“……”勇者看了龙半晌，“那你平时吃什么？”

　　几秒沉默过后，龙起身扒开一旁的草丛，翻动了半天，他取出一个用蕾丝绢布包着的精致小纸盒，打开来，是满满一盒曲奇饼干。

　　龙扭过头不看勇者，“老子烤的，要不要尝尝。”

　　吃饱喝足，告别的时候，龙瘫在池塘边冲勇者挥了挥手，“快走吧走吧。”

　　不能陪老子打架玩，还白吃了老子那么多饼干。

　　勇者看着龙，欲言又止，最后他把先前绑饼干的绢布拿起来，问：“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淦。

　　龙想。

　　不陪老子玩儿还吃老子的饼干就算了，临走了还想顺走老子的小手绢儿。

　　龙没好气地摆摆手，“拿吧拿吧！”

　　勇者点点头，把蕾丝手绢叠好了揣进怀里去，他红着脸说了声“再见”。

　　走出几步，勇者又回头看向龙，“我会变强，然后……”

　　勇者伸手摘下自己头上厚重的头盔，先前被遮挡住的俊朗容貌完全展现出来，失去头盔束缚的金色短发飘扬在光影里，他笑着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夕阳把最后一寸光明尽数披洒在勇者身上，金发飘动笑容明亮的少年，美好得像梦里的场景。

　　龙望着勇者，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森林远处。
　　龙低下头来咂咂嘴，虽然不经打，长得倒是挺好看。

　　2

　　后来，龙整整三年没再见到勇者。

　　期间不时有别的勇者找上门来，偶尔遇到金头发的，龙就打掉他们的头盔，朝他们呼气，让他们的头发飞扬起来。

　　可惜都没有弱鸡勇者那么好看。

　　再后来，勇者里有了一条传言：住在暗黑森林里的那条龙不知道成天用什么刷牙，吐出来的气没有腥味就算了，竟然还总是带着烤曲奇的香甜。

　　“你知道吗，那条龙竟然该死地甜美！”

　　而龙跟弱鸡勇者的再次见面，是在三年后的某个凌晨。

　　龙被疯狂的敲门声惊醒，他带着起床气暴怒着化形冲出门。门外，穿着红金铠甲的男人退后一步，飞身举起剑格挡住了他的利爪。

　　勇者笑地肆意，“嘿，我回来了。”

　　他的肩上戴着国家勇者团的高级勋章，不再脸红，傲气十足。

　　“今天有美味的曲奇饼干吗？”

　　龙一怔，收起了利爪。他轻哼一声，化回人形指了指身后，“给老子进去……饼干马上好。”

　　后来的日子，勇者成了龙城堡的常客，甚至霸占了龙的烤箱来烤自己的东西。

　　勇者爱吃龙烤的饼干，但同时他也爱吃烤鱼。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龙烤出来的曲奇和酥饼都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在吃了一个月的鱼味烤饼之后，龙终于提出质疑：“你好歹算是个勇者，怎么老是赖在我的城堡里白吃白喝？”

　　但勇者睁着湛蓝的眸子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龙思考：“龙城堡的标配应该是魔王和龙，而不应该是爱吃烤鱼的勇者和龙。”

　　勇者沉了沉眸子，随后他做出反省：“那么以后我不用你的烤箱烤鱼吃了。我并不是爱吃鱼的勇者，还可以继续来找你吗？”

　　这听上去似乎是个非常大的改变，于是龙愉快地点点头：“可以。”

　　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带跑了重点。

　　3

　　某一天，勇者照常来龙城堡蹭零食的时候，龙发现勇者受伤了。

　　伤口不深，却长得骇人，从右肩膀一路延伸到了手肘。

　　“遇到脾气不好的贵族，一时没能躲开，被剑轻轻划了一下。”勇者一手拿着刚烤好的蛋挞往嘴里塞，一手接过龙递过来的药瓶。

　　他笑着看龙笨手笨脚地用纱布把自己的手臂缠成了个棒槌，说得云淡风轻。

　　龙皱着眉，语气不善，“弱鸡。”

　　几天后，王国一处贵族府邸深夜受袭，豪宅在一夜里化成灰烬，就连家里不易燃的珠宝黄金竟然也都不翼而飞。

　　贵族们带着满身黑灰进了宫，最后国王不耐烦地扔了一处破宅子给他们，才勉强堵住了他们嘴里的哭嚎。

　　据目击者称，那晚是有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球正好落到了贵族家后院的木柴上，又有人说，好像在空中看到了一条龙。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结束了一天操练的勇者正站在食堂，为了心爱的红烧鱼排队。

　　同伴转过头来对他说：“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们说的出事儿的贵族就是前几天找你麻烦的那一位，可真是活该。”

　　那时候勇士眼看着就要排到红烧鱼了，却突然笑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同伴疑惑地喊住他，“你去哪儿呀？不吃红烧鱼啦？”

　　“不吃了。”勇者顿了顿，说：“我突然很想吃曲奇饼干。”

　　勇者赶到龙城堡的时候，龙正叉着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堆珠宝黄金。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又重又占地方。

　　龙想。

　　不过那个贵族好像很看重这些东西，房子都着火了还想带着这些东西一起跑。

　　龙可不想让他如意，所以他抢在仆人们之前，把几个大箱子全部搬回了龙城堡。

　　见勇者突然来了，龙下意识化形，张开翅膀想挡住自己身后凭白出现的箱子。

　　虽然他是想为勇者出气的，但他毕竟是捉弄了贵族，不知道身为国家守护者的勇者对这件事怎么看。

　　勇者看了那些箱子几眼，笑着照常问，“你化形干什么？今天的饼干做好了？”

　　淦，是他想多了。这个没皮没脸的人就知道白吃他的小饼干。

　　龙化回人形，一指旁边的沙发，“给老子坐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