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颜策》北半格

19、宫宴鞭武

　　宫宴于午时中刻准时开始。

　　临柯尧独坐金銮高台，左右两侧分别是两位贵妃——六皇子生母莫静及二皇子生母卢妙妡，其他嫔妃则顺次往后。

　　殿中左右两排，分别以二皇子和六皇子为头位，紧接着才是四皇子和最得皇帝宠爱的公主临灵，朝臣携家眷顺位而下。

　　所以与临亦珩同桌而坐的木兮颜，距临君北只有一人宽的过道。

　　“今日乃我东凌国迎新宫宴，诸位皆是为官有绩之臣，为东凌、为百姓，尽心竭力，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朕代表天下百姓，感谢众卿的付出！”

　　虽历经时间的打磨而具沧桑，临柯尧周身散发的傲视天下的龙威却依然不减！

　　“所以今日众卿无需拘于礼节，全可开怀畅饮，快意闲谈，过好这个大新年！”

　　一席言语，气势如虹！

　　众人皆为此言而谢，纷纷礼道：“皇上英明，愿我东凌鸿运昌盛，国泰民安！”

　　“好！”临柯尧恢弘一声，然后举杯：“愿我东凌鸿运昌盛，国泰民安！”

　　如此，众人齐齐举杯，满饮杯中酒。

　　“开～宴～”前奏行完，内侍总管宝全引声高宣。

　　一声宣毕，便见大殿门处行进三名宫女，分别上菜至皇帝和左右两位贵妃面前。

　　之后便是穿戴整齐的宫女，手捧宫宴桃盘，其上盛放佳肴菜碟，分两列匀步行进，将手中美食佳肴敬献于众人之前的宴桌上。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每人面前桌上已是摆满了丰富的美酒佳肴。

　　宫宴正式开始，朝臣之间，宫妇邻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间，整个泰宏殿欢声笑语，喜庆祥和。

　　有美食美酒作伴，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

　　先是宫中舞姬乐师领头庆贺，然后便由朝臣子女献技，倒也精彩热闹。

　　尽管耳中满斥欢声笑语，可木兮颜并未被感染多少，倒是面前佳肴，好吃。

　　吃得尽兴，自然忘了刚刚在泰宏殿外被迫定下的与楼断雪以鞭为武的助兴之事，直到“武伴”站至面前伸手请她，方才愣过神来。

　　箭在弦上，容不得她拒绝。

　　恰时，有内侍送来两根长鞭，便是做她们以武助兴之用。

　　她是异国人，且这场联姻本就不受诸多东凌人待见，所以相比于父亲功勋卓越的楼断雪，木兮颜在众人心中似乎占不了多少分量。

　　而那个强行此要求的女人，木兮颜总觉她这般坚持，颇为怪异。

　　不过也没时间多想，因对方已经蓄势待武，就等自己了。

　　起身，接鞭。

　　两人均已做好准备。

　　“皇上，既是以武助兴，不如老臣斗胆给她们定个规矩，以免出招过甚，伤了彼此，也坏了宫宴的雅兴。”

　　恰时，楼正歌抱拳敬言。

　　“有何规矩？楼爱卿说来听听。”临柯尧面染喜庆笑意，道。

　　“第一，除地外，长鞭不得触碰任何物体，以保证不损坏公物；第二，点到为止，不得伤人；第三，谁能夺得对方手中长鞭，便属胜者。此三条，任违其一，便算输，如何？”

　　楼正歌一一挑明。

　　这场戏，那六皇妃绝非他这“女儿”的对手！

　　“此提议甚好！”临柯尧颇为赞同。

　　如此，在内侍总管宣了开始后，木兮颜同楼断雪以鞭为武器的切磋，正式开始！

　　木兮颜并不习惯用鞭，所以处处受限，一看便是生手，反观楼断雪，整根长鞭挥得行云流水，来去自如。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木兮颜便觉吃力，可她也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对手的出鞭似乎由切磋变得颇具攻击性，迫使她愈发逼近违规的边缘……

　　而这个违规，很快便到！

　　为化解楼断雪突然来的一狠招，木兮颜被迫扬鞭更狠，却因没控制住力道，直直削向二皇子那一桌！

　　最终，只闻尖戾的“啪”一声，鞭子在二皇妃身侧不远沾了地！

　　伴随而来的，是方絮儿一声惊叫！

　　明显是被惊吓到了，自然也引了二皇子临亦璟的怒视！

　　絮儿肚中孩子是他夺得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筹码，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怀疑会杀了那异国公主！

　　木兮颜也被吓着了，走了神，再缓过来时，只见楼断雪挥舞的厉鞭如猛蛇一般，极速朝自己面部游飞而来！

　　虽反应极速，但鞭子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扬鞭化解，只得被逼后退……

　　然，只三两步，身后猛地撞了什物，只闻得一阵叮铃哐啷的乱响，是杯盏倾倒之声！

　　尽管已退至此，木兮颜还是躲不过，最终只得紧闭双眸，抬臂挡脸！

　　至少伤手伤臂比伤脸毁容好！

　　只是……

　　静等半晌，忧怕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木兮颜缓缓睁眸，却见那本向自己而来的长鞭正绷得溜直，一端是楼断雪，至于另一端……

　　她顺绳往后看去……临君北！

　　再看他身前桌子，凌乱一片！

　　原来她撞到的是他所用的宴桌！

　　“没想到楼将军的千金竟有这般强的好胜心，还是你所理解的切磋，就是步步戾气，鞭鞭狠招？！”

　　临君北仅以两指夹着鞭梢末端，便已牵制住楼断雪，待这番话后，只手一扬，鞭子便如离弦之箭，反了方向，直往楼断雪脸上扇去！

　　对方功力太强，楼断雪根本不是其对手，此一招，她完全控制不住鞭子，亦如木兮颜先时一般，被迫得步步后退，最终狠撞上楼家自己的宴桌！

　　很明显，临君北怒了！

　　而这一怒，吓得楼正歌急忙起身行出席位，抱拳深弯腰，“王爷恕罪，小女初次入宫，不懂礼仪又求胜心切，险些伤了六皇妃，亦扫了王爷的雅兴，臣在这里替小女给您赔礼了。”

　　出了这等差错，楼夫人自然也惧了，这临君北为人之冷、之狠，她可没少听，遂也急忙出席位，拉过“女儿”楼断雪，同夫君一起给临君北赔罪。

　　“既是不懂礼仪，那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再有，扫了本王兴致该赔礼，险些伤了六皇妃，难道不该赔礼？”

　　临君北说话毫不客气！

　　他打小就不是“客气”的人！

　　再说面前这个女人……真是笨得没话说！

　　明知道对方早破了规矩，招招带杀，她倒好，反而还步步“礼让”，眼看着鞭子就要“亲脸”了，还真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笨！

　　暗下里，临君北心里活动倒是很丰富。

　　被四皇子当着众人面教训，楼正歌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得不对木兮颜道歉：“还望六皇妃恕罪。”

　　至于本就故意此举的楼断雪，心里对木兮颜的恨，层层叠加！

　　不过虽弯着腰，低着头，唇角却隐隐勾了狠厉的弧度：血眸灾星，咱们的较量，才刚开始！

　　至于面上功夫，这点气，她受得，遂亦道歉：“都怪断雪求胜心切，还望王爷、六皇妃恕罪。”

　　险情已化解，木兮颜不想再生事端，只官方地笑笑，“没伤着人，便好。”

　　如此，这场不愉快的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

　　木兮颜知道自己刚刚险些伤了对面的二皇妃，还好及时收鞭，才没落在她身上。

　　否则那一鞭对孕妇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不管怎样，此事于二皇嫂而言，是她有错在先，遂她也果断认错，行步至二皇子和二皇妃面前，歉道：“刚刚险些伤了二皇嫂，是楚玥冒失了，还望二皇兄、二皇嫂能恕楚玥冒失之为。”

　　方絮儿虽生在武将之家，但是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为人谦和端庄，待人也多与为善。

　　刚刚虽险，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况且这公主能主动前来认错，她便欣喜，只道：“虚惊一场，无妨，倒是六弟妹你，刚刚受了惊吓，得多缓一缓。”

　　“谢二皇嫂关心。”得了对方笑颜相待，且是诚挚，木兮颜心中也暖了，以笑回应。

　　再说二皇子临亦璟，好在是有惊无险，絮儿既然不怪，他也不好强加指责，毕竟这“辜楚玥”也是堂堂六皇妃，飒北国的公主，如今还不是跟老六撕破脸的时候。

　　于是也只言“絮儿既已原谅你，本宫也不怪了”，便是作罢。

　　如此，木兮颜才算放心。

　　可她不知，真正的挑刺，还在后头！

　　待她行回自己那侧，刚准备自那一人宽过道回到自己席位上时，正等着她回来的临君北开口了：“乱了本王的宴桌，六弟妹不需道歉吗？得本王相救，六弟妹又不需道谢么？”

　　木兮颜顿在原地！

　　她最不想的事——再跟临君北有任何交集，哪怕言语——还是发生了！

　　暗自打气，稍作调整，才面色端正地面向他，微礼：“扰了四皇子佳宴，楚玥失礼了；得四皇子慷慨相救，楚玥……谢过四皇子。”

　　这歉和谢，均该，她自然也就没什么不情愿的。

　　“好了，这礼也谢了，歉也道了，自不可因这一点小摩擦就毁了好好一顿宴。”

　　一直在高座上静观下面“摩擦”的临柯尧终于开口。

　　若是以往，扰乱宫宴，足以治罪，只是今日阿北牵扯其中，他便无言静观，好脾气了。

　　得了皇上这番话，一直提着心的楼正歌方才安些。

　　“来人，给四皇子重新换宴。”只要是这个儿子，临柯尧便足以宽宏大度。

　　“不用了！”

　　然，却得了临君北漠言拒绝，“今日这宫宴，本王已经饱了！”

　　说罢，行出宴席，兀自离开。

　　无视任何人一眼。

　　瞧着那冷峻背影，木兮颜努了努嘴，心想这人太无礼了！

　　算了，又不关自己的事，于是坐回席位。

　　然刚坐下，便得了临亦珩压低声音的冷怒一斥：“丢人现眼！”

　　木兮颜：“！！！”
　　你娘的！

　　*

　　临君北刚出泰宏殿没多远，便有一道轻软声音自身后追来。

　　转身看时，是一个着了一身素雅襦裙的女子，身姿清瘦单薄，容貌秀雅，却眉头轻锁，似结了一层解不开的愁思。

　　此女便是傅太傅之女，傅绾晴。

　　也是个颇具故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