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28、28

　　临走之前，静子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直接来到了鬼王的家！

　　还住了一个晚上！

　　她突然有点儿害羞，自己昨晚在发什么疯啊。

　　她悄悄问鬼切：“昨晚鬼王没生气吧？”毕竟我们两族有仇。

　　鬼切倒是没怎么在意：“不会，你来看他，我倒觉得他还挺高兴。”

　　静子：“？”

　　听起来怎么和空巢老人似的，据说京都附近有些老人的孩子去京都找活计做，家里的老人经常盼望孩子多回家看看。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鬼切真相。

　　“是看我把你带过来高兴吧？我直觉觉得，你们以前关系挺不错的，你既然也舍不得大江山，应该多回来看看。”

　　鬼切敛下眸子，苦笑道：“是吗？”

　　静子重重点头，“当然了，昨天就是茨木童子来找我救你的啊，你知道他进那个黄泉之塔也受了不少苦吗？”

　　她叹了口气：“要是我有这么个不省心的朋友，我就不整天冒着生命危险帮他了。”

　　她当然会帮忙，这话就是说出来帮茨木童子感动鬼切的。

　　然后想到鬼切冒险去京都实际上还是为了给她找药材，静子心里涌上来一层层的感动，忽然鼻子一痒：

　　“阿嚏！”

　　她委屈地看向鬼切，“我还生着病呢，我们回家吧。”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走之前再帮鬼切和酒吞茨木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感谢一下借地方给自己住的恩情。却听到鬼切说茨木童子昨晚就离开了，酒吞童子此时大概还在睡觉。

　　“那我们——要等鬼王醒来吗？”静子不确定地问。

　　她在京都长大，那些古板的礼仪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却不知道妖怪们是否遵守。

　　鬼切沉吟了下，“不用，又不是不会再来了。”

　　“嗯。”静子听这话便知道鬼切将她之前说的话听到耳朵里了。

　　正好她也不知如何面对鬼王，或许鬼王有容人之雅量，并不在意她这个敌方的小小阴阳师。但她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人族和鬼族刚刚打过的大战，更不知此刻的和平未来将延续到何时。

　　她和师父不同，师父一直有自己的抱负，执着地追求自己想要达到的结局。

　　但她只想守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

　　即便是为了师父和鬼切，未来肯定也会竭力阻止下次大战爆发。但是也仅仅是为了师父和鬼切，不是为了大江山，她永远站在京都和人族那边。因此才无法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同大江山的妖怪相处。

　　此时能够避开鬼王，直接逃回家真是太好了。

　　回家之后，静子立刻将孝吉和长松喊了过来，罚他们替自己到京都再多买几桶“忘红尘”。

　　两个人见到鬼切一身伤，静子也疲惫不堪的样子，又看他们此时才回来，早知道自己闯了祸。如今静子有罚，自是都乖乖认了，面上都带着愧疚。

　　静子见此情形，也不忍再多骂，只是同他们说道自己和鬼切同京都有些贵人有仇，等去京都前必会向他们解释详情。

　　后来确实和几个亲近弟子讲述了往事，不过那是后话了。

　　且说此时，静子把两个孩子打发走后，便觉得身子益加疲惫。她爬到床上，昨日饮酒过度的后症也冒了出来，额角阵阵疼痛。疲乏头痛之下，她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此次一睡香甜，再也没有梦到什么。

　　醒来自是神清气爽，又收到了小白的信件，为她解释师父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才知道源氏从前供奉邪神八岐大蛇，才搞得满宅妖气。然而到了源赖光当家主，却不满这种家族向邪神求助力量的做法，他在家族中挑了合适的幼女，要在邪神进食之时一举杀了他。

　　那个幼女便是现在跟在师父身后的神乐。

　　彼时师父已经知道了源氏大概的计划，邪神灵力强大，纵然他和源赖光联手也不知能否应对，毕竟再怎么说，八岐大蛇也曾经是高天原的神。而人族，是无法对抗神力的。

　　前路生死未知之际，正巧静子发现了鬼切，他才舍得为静子和当时半死不活的鬼切连接契约。又在陛下那里为静子推荐，求陛下在静子走投无路之时收留她。想着若他和源赖光与邪神两败俱伤，甚至死在那里，静子有鬼切和陛下保护，总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读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浸湿信纸。

　　却又强忍抽噎，继续读下去。

　　后来小白与晴明在祭祀典礼闯入，晴明不忍心活人被祭，救下神乐，使用阴阳分离的禁术，用自己的一半神识和灵力作为代价封印邪神，这才失去了记忆。至于后面收拾烂摊子，更是耗尽心力，多亏神使荒再次到来，帮忙处理了一些事情，京都才回到最初的宁静。

　　她的师父不认识她了，因为师父只剩下半个了。

　　或许应该庆幸，至少师父还活着。静子收起信纸，藏在抽屉中，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此路艰险，她却惘然不知。如今事情已过，才得知真相。

　　倘若没有成功，师父和小白是否都会在对抗邪神时消失。静子心里想着，心里无限孤独和悲伤。

　　那日之后，又恢复了日常的生活，傍晚带上锥帽去京都附近的村子刷刷声望，有合适的孩子便与其父母询问要不要跟自己回来读书，闲暇时分便在家中与鬼切一起为他们授课。

　　这些孩子里，也只有孝吉和长松对她收徒的缘由猜测到的最多。

　　其他孩子肯定有不愿意随自己回去京都的，不过静子也不怎么在乎，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差不多。等到回京都前，带上最忠诚的那批就够了，其他人回归乡里，替自己继续做点好事也是好的。

　　只要那些孩子还在，京都附近的村落就不会忘记曾经出现过的阴阳师山下杀。

　　还有什么比这更一本万利的生意。

　　时间一日日过去，静子的脚步也向着京都一点点推进，终于有一天，她又站在了京都的大门前。

　　她此次到来，只带了孝吉，长松和另外几个亲近的弟子。私下都问过他们愿不愿意追随她回到京都，此行若成事，他们会跟着她山下杀扬名立万；若是不成，她也会尽量保住他们性命。

　　回到京都后，她并没有像之前急着外出除妖，而是先租了闹市的店面，让孝吉为她打出阴阳师山下杀的招牌。

　　山下杀此人不图利，只求名。若是有人家中有邪祟作乱，想请山下杀前去，首先要提前三天递好帖子。无论富贵贫穷，只要不是当天就要被妖邪要了命，就必须等这三天。

　　至于真有马上要命的妖鬼，一般也早就惊动阴阳寮，轮不到她了。

　　而她为别人除妖，事成之后，对方可以不付佣金，只要次日正午在她铺子前磕三个头感谢便可。

　　倘若丢不下脸面去磕头，没问题，只要交够佣金，她照样愿意办事。

　　他们这铺子开在闹市中，第一天便有人好奇，过来询问。听到规矩又多又怪，当时便有人议论起来。只是议论归议论，一时也没人愿意亲自请这个阴阳师来试试。

　　静子倒是不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京都富贵之地，她招惹源氏不止一次，如今迫切需要寻求保护。另一方面，她平民之身，竟敢和有官职的阴阳师抢活儿，尽管那些人本来就不屑给商人和穷人办事，但是肯定也要记恨她的。

　　这就需要找一个大靠山。

　　京都，哪还有比天皇陛下更大的靠山呢？

　　所以她来到京都的第一日，匆匆找到地方安置家人后，就马不停蹄前来皇宫拜见天皇陛下。

　　数年不见，他老人家看起来比原来苍老了些，虽然体格依旧健硕，目光依然如炬，还是不免眼角多生了些皱纹。

　　静子只敢在入殿时遥遥望了一眼，就跪下请安，心里想着不知天皇当年和师父的保证还算不算数。

　　又想到师父从前和自己说过，平安京里各个家族的明争暗斗，这位陛下虽然明面上从不参与，私下却都是明明白白的。难怪他虽然养尊处优，看起来却比同龄人沧桑一些。

　　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大概这位陛下也在打量着她。过了片刻，那熟悉的沉静的声音才又响起。

　　只是没想到，看到静子，他竟似高兴地很，朗声打趣：“小丫头愿意回来啦？”

　　好像那些年静子不是狼狈逃出京都，而是出去游山玩水一般。

　　不过她也松了口气，陛下不计较自己至今才来总是一个好消息。

　　当年她也曾经想过，从师父府中离开后，立刻前来跟随陛下。但是若真如此，她得一时安全不假，恐怕也会和鬼切失去一世自由。一日做陛下的暗卫，一世做陛下的暗卫。

　　她不是不愿为陛下做事，但是也想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之下。只有阴阳师才配做阴阳师的对手，她要做臣子而不是侍卫。

　　尽管这条臣子之路走起来实在太难。

　　她垂头答道：“静子年少不懂事，冲撞了其他大人，惭愧离京。如今回来，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听说你这些年游历各地，也算做了不少好事。”

　　她头垂得更低，答道：“是。臣虽然爱上鬼切，与他离开京都，但也时刻牢记自己身为阴阳师之使命。还记得陛下总为子民生活忧虑，臣不才，便用阴阳术帮一些人做了点微小的事，希望能为陛下分忧。”

　　听到她这番话，天皇也不禁面露笑容，调笑道：“你是真喜欢上那把刀了？”

　　静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回陛下，他曾是妖怪，现在是臣此生唯一的式神。”

　　“臣确实，深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