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26、26

　　听到那一句“主人”，静子瞬间呆住了。她扭头看向源赖光，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呵呵，刚刚不是还说让鬼切自己选择吗？”源赖光无所谓地笑着，眼中流露出对静子的不屑。

　　“一把利刃，应该拿在合适的人手中，而不是跟着别人流离失所。”

　　如此直白的嘲讽，静子却无法回怼，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她现在的实力和师父或者源赖光比实在渺小，那两个人都算是不世出的天才。就算她辛苦建立自己的势力，掰倒树大根深的源氏家族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鬼切真是一把刀，选择源氏而不是自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问题就在于鬼切并不真的是一把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洗去记忆，活在欺骗和仇恨中，醒来便是无止尽的痛苦，睡去亦是无止境的折磨。她早就在心里发下誓言，就算机会微小，也要为鬼切去试一试，报仇雪恨，永远自由。

　　她轻轻抚摸鬼切的脸颊，他此刻又一次失去了记忆，她绝不会把他抛弃在这里。

　　鬼切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悲伤的女子，明明记忆中自己与这个人毫无关系，身体里却有一股暖流将他和她连接在一起。而他心目中的主人源赖光，此刻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静子看着他懵懂而澄澈的目光，心里阵阵发疼，一边将自己的灵力顺着两人的契约全力冲进鬼切体内。无论那个封印在哪里，她都一定要找到。

　　上一次可以解除，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原本她和鬼切的契约被黄泉之塔隔离，几乎已经失去效力。如今她就在身边，又主动运转起契约之力，那些阻拦便都微不足道了。

　　静子一寸寸探查他的经脉，才发现他体内早就千疮百孔，也许有怨魂的侵蚀，也许有未愈的余伤，但更多的——不知道这次又添了多少伤口。他绝不会轻易屈服的，在被控制的过程中不知吃了多少苦。

　　她一直囿于男女之情，不愿把鬼切真当作式神来看待。没想到反而没有尽到契主的责任，一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温暖的灵力顺着契约连接的地方源源不断涌入鬼切体内，修复着受尽折磨的身体，将静子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鬼切抬起眸子，他本应该拒绝这个陌生人，身体却懒洋洋地全部接受。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不同，他本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待他，却也不敢轻视如此珍而视之的温柔。

　　静子闭上眼睛，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灵力传递过去，一轮轮滋养着鬼切的血脉。哪怕她的脸色已经略微发白，整个人也有些乏力，头脑开始眩晕，直到她遇到一个小小的阻碍。

　　她心里激动起来，只要这里冲破，就可以解除对记忆的封印，鬼切就可以重获自由。

　　头部的眩晕一点点加深，带着些尖锐的疼痛，她面朝鬼切，突然走近了一些，微微低下头，这样鬼切就无法看到她因为痛苦而皱起的眉头。

　　鬼切困惑地看向这个陌生的女孩儿，体内她的灵力突然如同奔涌江水灌入大海，汹涌澎湃起来。他难受地弓起身子，却看到眼前人身体重重地一抖，鬼切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扶住了她。

　　身体里的灵力仍在剧烈冲击胸口处的某个地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阻塞。

　　疼痛使他身体微微痉挛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扶着眼前少女的双手却一直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扶住她，阻隔了那翻山倒海般的痛苦。

　　静子无暇注意这些，此时，她触摸到了封印所在，身体却不知能不能提供那么多灵力。她凝住心神，聚集起自己所有的力量，头越发晕眩，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咽下一口血水，继续凝聚自己的力量。

　　直到鬼切体内那处“哒”地冲破，怕灵力伤到鬼切，她又猛地收回大半。这一去一回，身体承受不了冲击，立刻便是一软。幸亏鬼切拉住了她。

　　静子苍白着脸，脸贴在鬼切的胸口，鬼切胸前的衣服很快被浸湿了。

　　她身上的手突然收紧了些，头顶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静子”，她低低“嗯”了一声，脸上泪水却更多。

　　身后还站着其他三个人，静子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把，才转过身去，挑起唇角挑衅地看向源赖光，说：“源氏家主，你看现在呢？”

　　源赖光又气又怒，他本来是算准了以这丫头的能力绝对无法解开他的封印。

　　或者说，本来在她看到鬼切那一刻就应该因为心理冲击将那只随他们同来的妖怪暴露出来。

　　不想安倍晴明却出手帮助了她。

　　不是失忆了吗？失忆了还敢和大江山的妖怪勾结，源赖光冷笑着看向晴明：“晴明大人好徒弟，昨日与妖鬼勾结，今日与妖鬼为伍，明日呢？”

　　他扬起头来，哪怕是今日斗法输了，依然冷冷笑着：“不知晴明大人是否授意这些呢？”

　　静子最不愿意别人把这些污名泼到师父身上，可是今日若是没有他，自己又绝不可能撑到现在。她张口想要反驳，喉头却涌起一口鲜血，她咬牙咽了下去。便错过了出口的时机。

　　安倍晴明已经看到静子的窘状，当下不愿再与源赖光多言，亦是冷冷道：“既然鬼切已经做出选择，还请赖光大人遵守诺言。”

　　源赖光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静子借着鬼切的力气站稳，稍微离开点，尽量甜甜地笑了下：“师父，我们走吧。”

　　晴明看着她此刻情状，眼中似有关怀，然而终是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带头走了出去。静子想起在此刻的师父眼里，他们还是陌生人，眼睛失落地垂下，亦是乖乖跟着走了出去。

　　离开黄泉之塔后，茨木童子和鬼切身上都舒服了很多。尤其是茨木童子，黄泉之塔不仅建筑材料特殊，里面还布满阵法，他这种野生妖怪受不了这个。要不是静子和晴明轮流给他安抚着身上的净化之力，恐怕早已忍耐不住暴走。

　　就算是如今好端端出来，之前那种压力重重的感觉也散去大半，依然不怎么舒服。

　　静子还记着自己之前为了救急同茨木童子立下的契约，立刻心里念咒将契约解除了。挪过去几步小声感谢：“今日多谢你，我才好救出鬼切。”

　　茨木看了鬼切一眼，低声答道：“没关系。”

　　静子这感谢完全是出于真心实意，倘若今日没有晴明帮忙，或者他们一时找不到晴明，少不得要和茨木童子硬闯源宅，到那个地步，就算她作为阴阳师不会有生命危险，茨木童子面临的危险却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今日要他陪同伪装，进那黄泉之塔也受了不少罪。晴明家不设私刑，静子事先也不知道茨木童子走进这黄泉之塔会如此痛苦，不然绝不会见到师父后还拉他前来。

　　可是，她看了一眼师父的背影，师父失忆之后，也将这些一并忘记了吗。

　　来到源氏宅院正门时，她眼前顿时一亮，门口等待着的，赫然正是“多日未见”的小白。静子脸上泛起笑意，快步走过去开口问：“你今日的事这么快就办好了吗？”

　　却见小白看向师父的方向，只点了点头。

　　想起师父失忆之事，恰如一片乌云盖顶，见到小白时想寒暄的话全都忘在了肚中。她看着小白，一字字问：“那些信，都是你寄回给我的？”

　　小白缄默着，又点了点头。

　　“师父失忆多久了？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静子追问着，脸色只越发苍白。

　　不远处的马车帘突然被人掀开，露出个天生灿漫的小脑袋，见到晴明正在附近，立刻笑着喊道：“晴明！”静子抬眼看去，正是那日看到的神乐。这孩子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正是刚刚步入少女时期的样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缀着樱花底的长裙，手里拿着一把合起来的樱花伞，冲着晴明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娇憨可爱。

　　看到静子的目光，她又同样热烈地冲着静子笑起来，大声喊道：“静子！”

　　晴明看到她在马车上守候，遥遥冲静子点了点头，便掀起帘子上了马车。

　　小白看到她，神色亦温柔了些。他小声同静子说：“今日不方便和你说这些，改日我再告诉你。”然后便转身回到了马车前，跳到车夫旁边坐下，张口和静子说了几个字。

　　静子看到他的口型：“快回家吧。”

　　她注视着马车，车夫已经扬起鞭子，不多时马车扬长而去。

　　她心里默念着：“快回家吧。”晴明大人府中一直留有她的一间卧房，她平常都是看心情住在自己家还是师父家的。可是如今小白让她回家。

　　自然不能回晴明家。

　　她声名狼藉，本来就不能去晴明大人家中了。

　　远处已经有行人踪影，山下静子重新戴上锥帽，遮掩住脸上黯然的表情。

　　回头看向大江山的两只妖怪，她笑起来：“你们想回家吗？许久未见鬼王，我有些想念他老人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吞吞打了个喷嚏：本王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