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13、13

　　晴明大人笑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长叹一声，疲惫而放松地轻轻笑着，庭院内灯火正明亮，他身上却如同拢齐夜色，横生生在自己家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缓步穿过庭院，没再说什么，拖着长长的影子。

　　静子想再说点什么，抬头看过去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一般。一时又忘记了要说的话。她收起琴来，快速跟上，心中安慰自己这只是战前的气氛特别，还有自己或许最近一直过度紧张了些，等这段日子过去就好了。

　　反正就快了。

　　走进屋里，暖色的油灯光隔着罩子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屋里温度也上升了些，之前已经煮好的茶水如今仍在冒着热气，交织起一圈一圈无忧无虑的波纹。

　　熟悉的景象下，师父身上那层暗色似乎也褪去了。

　　静子眨眨眼睛，将琴轻轻放在一边，心想自己最近实在疑神疑鬼。

　　她翻出之前准备的纸张，开始讲述最近自己调查到的情报：“如您所料，那些丢失的女孩儿年纪相仿，均在妙龄，但是却没有什么采花盗之类的传闻，因此大家开始怀疑，最近又出了新的妖怪——我在那些人家调查过了，并没有察觉妖气，可是确实有灵力留下的痕迹。我猜测会不会有人和妖怪合作——”

　　说到熟悉的话题，她终于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不待晴明说话，又反驳了自己之前的看法。

　　“但是倘若真有妖怪可以消化如此多少女，不管食用还是，隐藏，完全不需要阴阳师的帮助。除非他受困某处，才被迫接受帮助，说不定也会被迫战斗。”

　　她想到了源氏家族那只无名的妖怪，既然天皇陛下和师父在知晓那只妖怪存在后都没有大的举动，想必那只妖物和妖刀姬一样，也只是源氏的实验品吧。能制造出如此威力的妖物，驱使其为自己出力，也难怪源氏会想要一举消灭大江山的势力。

　　只是，那些少女，倘若如自己所料，如今可还在人世吗？

　　静子的指尖轻微地颤抖起来，大战在即，她不敢再发表莽撞的言论。只求助地看向安倍晴明，想要从师父这里得到安慰。

　　然而向来成竹在胸的晴明大人此刻脸色也有些灰暗，失去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流彩。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却转开去。

　　静子的心霎时沉了底，她冰雪聪明，立刻明悟了所发生之事。

　　这些东西，说是交给自己调查，可是师父听到时却无惊讶之色。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师父，是源氏族人，还是那位高座之上忧国忧民的天皇陛下。

　　静子的指尖不颤了，身上却打了个哆嗦，她跌坐在小腿上，脸色比师父还要发灰。

　　晴明大人的目光此时却怜悯地回到了自己心爱的徒儿身上。

　　“当初将你带回来后，我曾经想过，是否该教你这些阴阳师之事。如果能让你同其他小姐一般长大，或许今天便不必面对这些，每日赏花论雪，也风雅有趣。”

　　“不是的师父，我喜欢这些。”静子争辩，声音却微弱极了。

　　“可是后来还是把你扯了进来，一方面你天赋实在好，另一方面，你既然和我安倍晴明扯上了关系，从此要平静过日子怕也难了。”

　　“师父……”

　　“明日，去京都以东，荒川之侧听说并不安稳，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话头一转，晴明大人开始吩咐接下来的安排，“小白会陪你一起，如有事情你们自行处理便可，回来后去阴阳寮报备。”

　　“是。”

　　“源氏与大江山之事，牵扯复杂，你暂且不必管了。我会亲自去和源氏家主交涉，必会给那些无辜之人一个交代。等——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给你讲这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东西，还需要我确定后才能告诉你。”

　　“是。”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静子心中依然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天皇时被问到妖鬼横行如何解决，当时自己夸夸其谈，张口便是一通人类自讨苦吃的见解，除了获得那位阴阳头大人的白眼，倒没得到别的反应。

　　如今过了不到一年，自己也绕进了人类的恶中。

　　倘若那些少女的冤魂化作厉鬼，源氏尽是阴阳师，他们是否干脆面不改色除去厉鬼。

　　倘若那些少女化作的鬼来到自己面前，自己拿刀的手可会颤抖？

　　夏日即将到来，夜里的风温和地吹进屋子，已经不再能使人着凉。然而静子双手冰凉，背脊上更是结了霜一般渗出阵阵寒意。

　　正如晴明大人所说，倘若自己和其他京都的少女一般长大该多好，便不会为这些烦恼。

　　可是从自己被不小心遗落到大江山，又侥幸活下来，从此这一生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不能安安宁宁。如今习得阴阳术，纵然能做之事不多，且做一件是一件。

　　想到明日不需要再面对这些，只需要去京都以东探查，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里有荒川之主守护，与大江山的妖不同，荒川尽是些妖力微弱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荒川之主本人也是不爱惹外事的性格。即使有不祥之事，应当也不会闹出什么大麻烦。

　　何况那里景色向来好，能够远离京都度过几天，想来也是晴明大人看自己最近精神过度紧张，温柔地想让自己暂且放松些吧。

　　想到明日便可暂时远离京都，说不定还能看到荒川那些可爱的小妖怪，静子心里也渐渐宁静下来，唇边含着笑意睡了过去。

　　次日果然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离开京都前静子甚至特意去店里买了点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打算带给那只小金鱼。

　　就连许久没见面的小白今日也懒洋洋的，看起来颇为愉快。

　　“我还以为你会和师父一样愁眉苦脸的，没想到你倒是没忧愁。”静子从丝帕中拿出两块方糖，一块儿喂给自己，一块儿塞给小白，剩下的收起来打算让小金鱼分一下。

　　“晴明大人有吗？”小白接过糖，舔了一口味道，然后才含进口中。

　　“师父快愁死了吧，最近京都好多事，有时候我都压力大到睡不着觉，不过师父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没出息。不过他最近笑得都没以前多了，笑面狐狸不笑了，可不就是愁嘛？”静子叹了口气。

　　“都是你们人族的事情，他考虑太多也没用，自讨苦吃。”小白回答。

　　“喂——”静子一听“你们人族”四个字，就本能想反驳，可想想最近这些糟心事儿可不都是人类自己的事情，又熄火了。小白纵然和晴明再亲近，也是一方领主，本质还是妖族的。

　　人族能让他担心的，除非晴明大人或者自己出事吧。

　　“怎么？”小白扭头看过来，突然笑了，“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了？”

　　自从遇到妖刀姬后，自己面前那层虚伪的人族遮羞布第一次被揭下来，后来小白便没再隐瞒过那些肮脏事情了。以前他瞒着这些，无非也是不想静子难过，但既然都捅破了，多知道点也没坏处。

　　横竖对小白来说，这些东西只是听着可怖些，已经无法影响他们几个了。

　　何况他作为妖族，也很难为人族的事情感到忧心或者羞耻，面对同样的事情，总是比晴明和静子自在地多。

　　想到这些，静子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不如去陪小金鱼看海，那小家伙平时闹得很，实际上心思很重，对别人的心情变化比小白敏锐多了。

　　“你知道荒川出现什么妖怪了吗？如果大妖怪来，荒川之主也没法神隐了吧。”话题转开，谈到今天要去做的事，静子又振奋起来，她虽然去过荒川很多次，可对那个传闻中冷漠暴躁的荒川之主还是十分好奇。听师父说荒川之主从前曾经出海环游过世界，挑战过无数大妖怪，可是最后却选择了回到家乡归隐，守护这一方小小的水泽。虽则不爱露面，实力却十分恐怖，此地连恶鬼都会安静一些。

　　那只活泼的小金鱼，虽然每次见面都和自己抱怨荒川之主的坏脾气，实际上她也非常向往自己可以和荒川之主一样到海外去，挑战见到的大妖怪们，然后扬名世界。

　　“不过傻大个可不会让我出去，他总是敲我头，说等我长大一点。哼，说不定明天早上，我就突——然长大了，然后他就不能拦着我了。”小金鱼总是一边生气一边开心地和静子说这些。

　　以前的静子也会附和：“是啊，师父也什么都不让我掺和，就连除得恶鬼也都是没有神智的低级恶鬼。有一天我也能做个出色的阴阳师，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地喊我静子大人就好了。”

　　“现在不是也有人喊你‘静子小姐’‘静子小姐’嘛？”

　　“那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没错！等我们都长大了，就是我们的世界了！”小金鱼摩拳擦掌，和静子一拍即合。

　　她想起以前那些事，不由得笑了，是有多久没来荒川了，这些事情竟然像很遥远的过去一样让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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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今年三次元总是乱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