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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花开》番外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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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心英将茶搁置在云起手边,予楚从御案前起身,“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云起道:“正好来看蘅儿,回来时路过紫宸殿,怎么,你不希望我来?”
予楚将人挥退,走到云起面前,“还以为先生又要耳提面命,让我着实紧张一番。”
云起嘴唇微弯,将她腰肢揽住,仰头看着她,“是有些事要叮嘱。”
予楚流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听云起接着道:“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要将陆子臣牢牢握住,为你所用,加恩陆家,让天下人皆知,皇帝对陆氏恩遇有佳,纵是她们想反,也师出无名。”
予楚状似苦恼,“先生倒是给我出了难题。”
云起笑着看她,“这对你若是难题,只怕无人可以胜任了。当初你怎么对付王之泓的,现下怎么对付他便是。”
予楚叹了一声,半真半假道:先生洞察人心的本事,有时候连我也觉得怕。”
她这话让云起怔了怔,予楚又道:“玩笑之词。”
或许她只是一时感慨,但却未必不是肺腑之言,云起将她拥紧,问她:“就只有怕吗?”
他的眼神让她无处逃遁,予楚正在想该如何回应之时,心英在殿外突然禀了一声,“陛下,惠卿来了。”
未等云起放手,予楚便已经立到一旁,“让他进来吧。”
陆子臣抬步走了进来,正要同予楚行礼,却见另有一男子在,一身白衣,在予楚面前端坐,泰然如山,看上去二十几许的年纪,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拜见陛下,见过云先生。”
予楚淡笑,“你来的正好,前两日听贵君说你一直在找前朝崔大家的文集,苦寻不得,刚好朕这里有一本,你拿去吧。”
予楚转身从御案上将诗集取来,陆子臣颇为诧异,那日谢昭明明说的是崔大家因获罪诗集难寻,若是予楚这里有,谢昭又怎会不知,陆子臣将书接过,随手翻了翻,内里并无批注,倒像是新誊录的。
她明明费了功夫去做,可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陆子臣领了心意,道:“臣侍多谢陛下。”
云起也听出了其中深意,不着痕迹地看了予楚一眼,方才她还说无应对之法,可做起此事来却如此娴熟,予楚一时有些心虚,云起从座上起身,“既然陛下正忙,吾便不叨扰了。”
予楚与他这么多年师生情谊,又怎么不知他这是不悦的前兆,可眼下陆子臣在,只好道:“朕送先生。”
云起和予楚从他身边而过,陆子臣颔首低眉,而后看向他二人身影,若非先前陆霄所说那些隐秘之事,他倒真看不出这二人有何不对。
须臾予楚回转,见他犹自站着,手里还捧着那本诗集,予楚缓缓道:“崔大家不惧世俗,更不惧权势,一心只想做闲云野鹤,他诗集里所表达的也大多是淡泊名利,心许自由。你既喜欢他的诗,难道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是少时读过,一直心心念念至今。或许如今再读,感受也早已大不相同。”
予楚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道:“你若是喜欢诗集,可以到宫中藏书阁里去看。”
陆子臣轻轻应了,未再出声,予楚看着他,“你打算一直这样低着头吗?朕又不是洪水猛兽。”
她说完自己便笑了,陆子臣的确不敢直视她,盖因那日的窘迫,又被陆霄戏谑,不过从那日之后,予楚并未再召他侍寝,一直独处,或是在中宫那里歇下。
心英候在殿门前,轻轻道了句:“陛下,该传午膳了。”
予楚十分自然地牵了他的手,“去传吧,惠卿也留下。”
可今日这午膳倒的确用了心思,多是些他的家乡菜,陆子臣又起身道:“陛下不必迁就臣侍,臣侍既进了宫,便要习惯宫中的菜式。”
予楚道:“不过是道菜,你不必如此诚惶诚恐。”她托着下巴看他,“白日里太守规矩了些,倒不如之前那般……”
之前,陆子臣脸色一红,复又坐了下来,等二人用完膳,予楚便亲自带着他去了藏书阁一趟,“宫中除了此地,便是贵君宫中藏书最多,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打扰他,大可以来这里。”
他跟在后面,看着她拾阶而上,可真正到了藏书阁里,他还是有些惊讶,“陛下也常来此吗?”
予楚像是想到什么,“幼时一心玩闹,不爱诗书,偶尔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人。”
陆子臣探寻地看过去,却见她眉眼含笑,“时光荏苒,已是许久未来这里了。”
当年她和谢昭在赤芍园中初见,对谢昭一见钟情,但之后每一次再见都有旁人在场,直到有一日她在宫中收到谢昭送来的信,邀她到藏书阁里相见,她心中欢喜,却故意晚了些时辰才到,等到了那里,却不见谢昭踪影,心里懊恼,以为他已经离去,转身便走,谢昭却从一旁的书架后绕出,笑意盈盈,“公主让我好等。”
他就立在面前,予楚只觉自己心思都被他看穿,心里羞恼,用力将他推开,却被谢昭拦住去路,抢先赔罪,“是我的错。”
予楚在宫里不是没有看到过长得好看的男子,自己的父君便是,可长得这样好看,又百般迁就自己的少年,便只有他一个。
予楚情窦初开,“你见我到底要说什么?”
他竟敢大着胆子去牵她的手,予楚的手被他握住,挣脱不开,咬唇道:“你放肆。”
可这话实在没什么威慑可言,谢昭轻声道:“即便不说什么,也想见你。”
予楚觉得自己有些别扭,既想见他,又想逃避自己心头的渴望,“那你见过了,还抓着我做什么。”
谢昭却低着头靠近,彼时他十七岁,虽是少年人的面容,可对待感情却比她游刃有余,予楚只觉得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身旁,紧紧揪住他的衣衫,闭上了眼眸,唇瓣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却有如火烧。
陆子臣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带回,他们立在书架之间,予楚往后退了退,可上面一本未放好的书籍刚好被碰到,掉落下来,陆子臣将她揽向自己,予楚欺在他身前,他却紧张地问道:“陛下没事吧?”
可予楚的眼神灼热,未等他明了,便吻住了他,陆子臣眼眸睁大,床笫之间也曾亲吻过,可白日里两人却一直相敬守礼。予楚的吻强势,攫取着他的气息,她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领,他回应着,拥紧她的身体,他的唇温热,昏暗天地间,两人拥吻许久,予楚抬眸看着他,只觉他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今夜,朕去永宁殿。”
陆子臣的手收紧,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一晚,予楚格外温柔,殢雨尤云,巫.山几度,陆子臣也在想,或许是在他自己宫殿中,他可以放肆自己去沉溺。
可一朝醒来,床榻上只有他一人,予楚早已上朝去。他起身之后,又去了藏书阁,昨夜她俯视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想要自由,朕会给你,心不可为形所困。”
他取了书籍,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如从前一般在纸上书写批注,可脑海中却都是他们纠缠的身影,他扶着额,低头看去,纸张上方才所写的竟是“阿楚”。
慌乱之间,他将那张纸握成一团,心境难平,又逃离了这里。
而他走后,谢昭牵着姬蘅过来,宫人也跟在身后,谢昭摸了摸蘅儿的脸颊,温声道:“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父君去为你找本画册来。”
等他终于找到,走了回来,却见姬蘅爬到了书案旁椅子上,如大人一般坐着,手里还握着毛笔乱画,谢昭失笑,“这笔不是这般握的。”
谢昭走近,将蘅儿抱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字,却瞥见书案下有一个纸团,以为是蘅儿随手丢弃,将那纸团捡起,却察觉上面有字,轻轻展开,待看见上面字迹,他的眼神一瞬冷了下去。
谢昭将姬蘅放下,让宫人看顾着,传了藏书阁中侍人来询,“近日都有谁来过?”
那侍人如实道:“回贵君的话,藏书阁修葺之后前日才开,昨日陛下带着惠卿来过,今日只有惠卿来……”
“下去吧。”桌案前,谢昭看着展开之后依旧皱着的纸张,久久坐立。那日有些刺目的吻痕,昨日永宁殿的侍寝,都绕在他心头,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纸张被他扣住,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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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谢谨得了消息便匆忙回府,有些惊讶谢昭今日竟突然归宁,听管家说谢昭现下正在他原来的住处,便命人备膳,她瞧着自己这一身官服,到底有些不妥,换了身衣服才又过去。
谢昭正由她府上正君陪着,两人正喝着茶,瞧见谢谨不慌不忙进来,谢昭笑了笑,“你来的倒快。”
谢谨笑着虚虚行了礼,“贵君回府,臣哪敢怠慢。”
谢昭将手中茶盏放下,“几月不见,你都要拿官场上的话来应付你兄长了。”
谢谨莞尔一笑,“岂敢。”她一来,身旁正君便起身,“家主既在,那我便先去看看席面可有安置妥当,先失陪了。”
谢正君淡笑着退出门去,等他一走,谢谨才真正少了拘束,“兄长怎么今日回来了?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倒是让我多想了。”
谢昭神色如常,“并无什么要事,只不过在宫中久了,想回府看看。”
谢谨却是不信,“兄长这话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父母如今不在府中,二哥又去了山中隐居。兄长若是想见我,命我去宫中请安即可,怎会突然归宁?”
谢昭对自己这个妹妹的聪敏甚是无奈,可的确不想将心事宣之于口,便将话题引向别处,“你这正君行事倒是稳妥,方才同我说了几句,既无错漏,也毫无拘谨。”
谢谨眉毛轻轻一挑,“我便是看中了这些,才娶他做正君。他做事的确滴水不漏,一言一语无不贴合规矩。可这样的人,只让人敬,却难让人爱。”
谢昭挑眉看她,“你现在倒对这些深有所感了。”
“是啊,府里的男人虽也算安分守己,但总也有些摩擦,我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一定去过问谁是谁非,外间事已经如此忙碌,哪个让我高兴些,我便多喜欢他些。”
谢昭暼她一眼,“所以这一年里,你便又纳了两个侧君。”
谢谨听他话中似有不满,倒像有迁怒之意,不觉失笑,“我如今哪有什么儿女情长之心,娶夫纳侍也不过是为了谢家罢了。要说情意,或许是有,但也无足轻重。”
谢昭闻言,不免仔细地打量她,谢谨与予楚同岁,可这两年她担起谢家,这重担压在肩头甚是辛苦,眼神中倒的确多了几分沧桑。
谢昭有些心疼,劝道:“谢家的事,你尽力而为便是,不必逼迫自己太过。如今你已任吏部尚书,有些事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谢谨摇了摇头,“自从父亲辞官,府上门客已少了大半,陛下治理朝政的确用心,可君权既盛,世家的光芒便被压制。王谢两氏皆在不知不觉中被削弱,我也不知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谢昭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虽非谢氏血脉,但谢氏养育他多年,可另一边是予楚,在他心里的分量超过所有人。
谢谨也察觉自己这话让谢昭为难了,笑了笑,“瞧我越说越偏了,兄长既然回来,便多住两日,小别胜新婚,兴许陛下更惦念兄长了。”
谢昭轻轻哼了一声,“宫中自有更得她心意的。”
谢谨轻笑,“兄长总不至于因为那两个新入宫的陆家郎君不快吧?”
谢昭自己也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他憋闷无处发泄,才想着出宫走走,他劝予楚临幸陆子臣,可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不安,那张被捏皱的纸,那上面熟悉的称呼,他可以忍受予楚对其他男人的逢场作戏,可却不能有情。
谢谨本以为他会含笑否认了去,谁知竟是长久的沉默,总不能被她说中了,真是因为那两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