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校园》沈花

4、失足

　　“怎么回事？”

　　众人见到迎面跑来的刘信，脸上的惊恐快要藏不下，硕大的眼珠子即将跳出眼眶：“死……死了，胡杰死了！”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他说要上厕所，明明厕所没其他人，但就是……死了……”

　　语无伦次又说不到重点，戴洛和沈故干脆直接冲进了厕所，其他人都被吓破了胆，站在外边缩着肩不敢进。

　　厕所的地面上一片血红，惨白的墙也不能幸免，溅了满版的滴滴点点——胡杰躺在地上，膝盖以下全部消失，像是被利器连着骨头一起斩断，血红的肉间夹着白骨；除此外还有脖子上的一条血缝，少说也已经过了好几分钟，可此刻仍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沈故只看了一眼，被眼前这一幕恶心得立马转身想退出去，撞在了后进门的戴洛身上。这种程度的刺激以前真没经历过，昨晚上只是血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此刻残缺的尸体就在眼前，红肉白骨……没吐第二次就已经算他沈故的进步了。

　　戴洛看了眼厕所的情况，旋即伸手挡在了沈故眼睛上，“受不了就别进，冲得比谁都快，进了又怂。”

　　沈故是真怂了，被戗了也一动没动，任由戴洛带着温度的手心贴在自己眼睛上，狐疑问：“你不觉得恶心？”

　　“还好。”戴洛察觉到自己只回两个字过于冷淡，解释：“我爸是军人，可能我从小见血比较多。”

　　“你爸从小就带着你看这种大场面？”沈故差点惊掉下巴颏，“从多小开始？幼儿园？小学？那你是得有多幸运，长这么大居然没长歪。”

　　见他一直碎碎念，戴洛轻啧一声，“还怕不怕了？”

　　沈故实话实说，“冲进来看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很恶心，你一过来我闻到味道就没那么反胃了。”

　　戴洛收回手：“信息素有安抚的效果。”

　　“难怪。”沈故煞有介事点头，跟在戴洛身后，壮着胆子转身半眯着眼看地面，有了心理准备就没那么怕了，不过是一具失去腿的尸体。

　　两人在厕所研究了十来分钟，后来实在是受不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走了出去，走廊中刘信跪在地上，边哭边说着什么，模样有些癫狂。

　　“我不想成第二个！求求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了！”他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其他人惶恐地靠墙而站，无一人吭声——现在每个人都处在自身难保的境地里，没有人敢站出来担保说能救下谁。

　　“救救我，我刚才也在里面，他不会放过我的！”

　　戴洛抓住关键字眼，急忙问：“他？他是谁？”

　　“我……我不知道。”刘信见到戴洛仿佛看见救命稻草，抓住他的裤脚不停磕头，“胡杰死之前，我在外边听见……听见他说有人在洗澡……然后，就是一声惨叫，我进去看，他就已经死了，腿……腿没了，但我记得，我进去之前里面是没有其他人的。”

　　“你确定？”

　　“确定……门都是开着的，根本不可能有人洗澡……”

　　戴洛回忆一番，刚才他和沈故进去一趟，所有隔间门的确都是开着的。

　　沈故见他一直不放手，都替戴洛的裤腰带累得慌，站在一旁插嘴道：“你先起来吧，这时候也不是谁说能救谁就救谁，我们还是得去楼下问个清楚。”

　　刘信病急乱投医，固执起来说不起就不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是，我……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说的什么Omega、Alpha、Beta我从来就没听过，我就是个……”他话语一顿像是咬到了舌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就是人类！人类你们知道吗？只有男和女……没有你们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人类！所以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该死在这儿的！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话音刚落，一行人里除了戴洛和沈故，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最初的同情变为了不认同和惧怕，就像在看一个行为不正常的疯子，必须得离得远远的才行，保不定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戴洛和沈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好似乍现了暗中的花火——他们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实实在在的人类！没有什么鬼ABO分别的人类！

　　但由于周遭除了他们还有真正的ABO世界中的人，戴洛和沈故也只敢对视一眼，没能立马告诉刘信实情。

　　戴洛将他扶起身，“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去楼下问个清楚，敲门，敲了没反应就算撬也得把它撬开，找到那个婆婆再说。”

　　刘信早就吓得腿软走不动路了，半死不活道：“不要……我不要……怕，我现在只想留在寝室。”

　　“我……我也不敢。”王蕙道，她不敢是因为联想到方才楼道里看见的黑白照片，总觉得与胡杰的死脱不了干系，不想再经过楼道，她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寝室。

　　“我也不敢……想留在寝室。”何光说，小心翼翼地瞥了赵训一眼，他从头到尾都怕得要死，怕鬼、怕赵训，他和赵训只是因为家中父母的关系才结合，标记前甚至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

　　戴洛颔首，实在不愿意去也不好勉强，“可以，你们三个留在寝室，互相多照看着点。”

　　现在这么一分等于是将人数对半切，三个下楼，下三留守，算是比较好的一种方式，省得人多了办起事来显得碍手碍脚。

　　虽说这两天相处下来戴洛和沈故一样，都不太喜欢赵训这人的说话与行为作风，但他之前有句话还是没说错的，无论是何光这种男Omega还是王蕙这种女Omega，在大多情况下对事情的解决并不能帮到什么忙，有时甚至会因为Omega本身身体素质与性格的原因而带来麻烦——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临到危急时刻如果还需要Amega腾出手来照顾，想想就知道这有多折腾人。

　　戴洛想到此便感到庆幸，虽说沈故现在见了血依旧会感到恶心，但好歹和“柔弱”、“哭哭啼啼”这样的词沾不上边，兴致来了甚至会先自己一步冲进“案发现场”，当然，冲完了也恶心过了，下次还敢不敢就不知道了。

　　留下了他们仨，戴洛、沈故和赵训三人一起去了楼下，方才看见地面的照片时还没完全下到三楼，这次下楼途中戴洛还是决定捡一张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捡完继续往下走时才发现这照片扔了一路，最后直接扔进了三楼被锁的铁门里。

　　捣鼓了几下门锁，密码的，还真不是没钥匙用钢丝发卡都能戳开的那种，只能认命地去找那位老婆婆，这事就像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样，起初是她把众人引了进来，还说着什么大家迟到了这种阴恻恻糊里糊涂的吓人话，现在要想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必须找到她才行。

　　“婆婆！婆婆！”沈故力道很大地敲了敲门，砸得咣咣作响里边也没人应声。

　　戴洛等了几分钟，见敲门这方法不管用，直接掏出一个钢丝样的小物件，怼进了门锁里就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几秒后门锁应声而落。

　　开了。

　　沈故凝视着戴洛，仿佛凝视着街头巷口残破的墙面上总会有的“牛皮藓”广告——这人简直是新世界里的小王开锁大王啊。

　　三人进到门内，找了许久也没能从墙上顺利地摸出灯开关，只能利用着门口透进的一丝光线往里走，这房间呈长方形，猜得没错的话像床、书柜这样的东西应该都在房间尽头。

　　沈故试探着叫出口：“婆婆？”

　　戴洛：“在就应一声啊，强行把门打开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这……”赵训有点怵，“她会不会真的不在这儿。”

　　房间内过于阒静，且还有着这整栋宿舍都有的一个特征——阴潮的霉湿气，很浓很浓，不知道的准以为这房间百来年没开窗通过风了，都快霉出刚出土的古董味儿了。

　　正当他们前进时不知哪冒出的一股凉风扫过，将窗边的一面窗帘轻轻吹动，倾泻进了窗外的一缕光线，蓦然，这缕光线让他们仨注意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床，很近很近，就在他们膝盖边，再走一步就得撞上了。

　　床上有人，干瘪的身体笔直的面朝上躺着，泛着老姜色且皲裂的手放在两侧裤缝处，乍看上去肃穆得仿佛已躺进了棺材中。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奇怪。

　　“婆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倏然睁开眼坐了起来，转过身表情木然地盯着他们仨。

　　“您……没事吧？”沈故礼貌地用上了尊称。

　　老婆婆没作声，神色依旧阴恻恻。

　　戴洛将沈故拉到自己身后，直截了当道：“干脆直说了，你没事我们有事，从来到这儿起已经有两个人出事了，我们到现在为止什么原因也没找到，进门时你说我们迟到了，想必你是知道点什么才对的，现在我们都找上门了，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就赶紧说，谁的命不是命啊你说是不是？”

　　婆婆：“东西呢？”

　　“……”总算是开口了，戴洛忙问：“什么东西？”

　　“我要的东西呢？”婆婆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但视线并未放在他们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看着不远处的白墙在说，仿佛那儿站着个看不见的人：“我要的东西你拿来了吗？”

　　房间太暗，沈故顺着她的视线朝自己身后的白墙望去，什么也没有。

　　婆婆仿佛在自说自话：“你总得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操，这老妈子在看什么啊，和谁说话呢？”赵训鸡皮胳膊起了一身，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仿佛在试她是不是盲了，“会不会年纪大了白内障啊？”

　　过于巧合地听到了白字，戴洛想起方才放进口袋的黑白照片，像是突然茅塞顿开，他将照片拿了出来递给她，“您要的东西是这个吗？”

　　总算不是盯着墙面了，婆婆审视照片良久，从一旁的柜台上拿出一张有字迹的白纸，递给戴洛，“拿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什么时间？”沈故急忙追问。

　　“时间不多了。”只见她重复着这句话，颤颤巍巍地接过照片放在了柜台上，缓缓地再次躺回到床上——同样的姿势，同样干瘪的身躯好似快要贴在床单上，薄得像张纸。

　　不能说话就和石头没两样，三人走了出去，戴洛一路上不停地研究那张纸上的内容，最后递给了沈故：“大学霸，靠你了。”

　　“什么？”

　　“你自己看看呗，我要是知道是什么还需要靠你？”

　　沈故扫了一眼白纸，上面好几道数字符号，像是函数公式又不能完全确定，“你当初是怎么考进来的？”

　　戴洛缓了好几秒才听出这人是在讽刺自己呢，龇牙笑道：“怎么，托关系不行啊？我爸准备了两麻袋钞票送我上大学你信不信？”

　　沈故轻嗤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爸是军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戴落挑眉得意笑道：“我有两个爹。”

　　沈故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开始正经研究手中白纸上的一串数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