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校园》沈花

25、嘘

　　在一句句安慰声中，沈故情绪逐渐平复，双目紧闭，阻挡更多的血进入眼睛。

　　“抱紧了，先别睁眼。”戴洛提醒，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自己的背，一路快走回到了房间。

　　沈故躺在床边，戴洛拧开一瓶矿泉水替他清洗额头上的伤口与流进眼睛中的血液，“好点没？”

　　沈故试探着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里起初晕晕乎乎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他下意识想伸手碰一碰痛意十足的伤口。

　　“别动。”戴洛抓住他的手叹了口气，“伤口不大，估计挺深，不然不会流这么多血，好在没伤到脸，在发际线旁边，挡一挡就看不见了。”他心疼地扒拉了两下沈故的头发，距今为止还没在鬼校区里发现任何医疗用品，只能这样了，好在伤得不重。

　　沈故从睁开眼便一直沉默，像丢了魂似的。

　　“怎么？”戴洛见他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出声打破这无言的氛围，“撞傻了？还是吓傻了？”

　　沈故眨巴了两下眼，回过神来，眼眶里有湿意一闪而过，只见他盯着戴洛的脚尖道：“差点以为要没命了。”说出口的话既不是张扬的戗声也不是嘻嘻哈哈的玩闹，戴洛知道沈故是真吓坏了，一把环住他的肩往自己怀中拥，“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沈故没推开他，脸正好贴在戴洛胸口处，闷声道：“……你要是没来估计命已经没了。”

　　戴洛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搜肠刮肚地想找话题将沈故从消极的情绪中带出来，“……我十二岁时算命，算了一卦姻缘，桥底下摆摊那瞎子说我命硬。”

　　沈故被戴洛牵着鼻子走，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我知道你想逗我笑所以我笑给你看一下，只见他埋在戴洛胸口沉默许久，嗯了一声，“……然后呢？”

　　“我就问那老头儿，不对啊，我算的是姻缘，你说我命是硬是软干嘛？”

　　“老头儿怎么说？”沈故问，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你为什么十二岁就在算姻缘？”自己十二岁时兴许正在家练钢琴呢，戴洛居然就关注起自己的姻缘来了。

　　“这不是重点。”戴洛打岔，“重点是那老头儿说……”戴洛讲到此处时粗着喉咙开始模仿老年人的声音，绘声绘色地想将沈故逗笑，“那老头说，正是因为我命硬，所以在未来啊，我另一半十有八九也命硬，说不定比我命更硬都有可能，说是这样才罩得住我。”

　　沈故很假地扯了下嘴角，“你是想说我命硬？不会死得这么早？”

　　戴洛极为洋派地嗯哼一声，“坐在我另一半的位子上舒服吗？”

　　沈故倒是没反驳，极为反常地环住他的腰抱了一会，可仅仅温存一秒，抱完紧接着伸手一推，“行了，够了啊，我满血复活了。”

　　戴洛情绪一时没转过弯来，眉毛都差点惊讶得飞出去，“沈故你他妈给我玩川剧变脸呢？！”

　　沈故挑眉一笑，“我这不是好了吗？怎么？你难道还指望我一直是个糯米团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戴洛戗声道：“要是能任我搓圆捏扁就好了，你这过河拆桥的功夫可真是有够炉火纯青的，我想做也做不到啊。”

　　沈故自知理亏不愿多说，咳了一声后极为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们当时去哪儿了？我抬头就没见着你了，四周都是雾什么也看不清。”

　　谈到正事戴洛严肃下来，他也觉得奇怪，“我正想问你呢，我哪儿也没去。我、韩修德柳欢，还有赵训，当时都离你很近，但你就和没了意识一样，叫你也不应，发了狂似的一直绕着墓地跑，直到倒在地上脑子磕着碑，我赶过去你已经受伤了。”

　　“怎么可能？”沈故不敢相信，回忆起那些墓碑上的照片，一张张，每个死者的脸都已经腐烂，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他连忙问：“那你们找到宋慈的墓了吗？”问完欲言又止。

　　“找到了，角落里。”戴洛说完又提起另一件事，“除了这个我还有个意外的发现，上个校区的恶鬼，我还发现了她的墓，那个老女人就葬在她儿子旁边，当时一心一意逃命，跑过去放鞋子时错过了这个信息。”

　　沈故讶异：“拿斧头的断头鬼？”

　　“嗯。”

　　沈故没想明白：“所以恶鬼也葬在了墓园里？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暂时还不清楚。”戴洛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

　　沈故哦了一声：“我就是想问，你们找的途中难道就没发现任何异常？”

　　“异常？”戴洛回忆一番：“抓住你的那双手算吗？我看见了，不然也不会一刀砍上去。莫非你有新发现？”

　　“我听见了女人的笑声，还看见了一张脸，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明明就是墓碑上的一张照片，可那双眼睛会动，我站在左边，她就望着左边，我站在右边，她就望着右边，可那明明是一张死人的照片。”沈故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犹豫道：“李音，我看了她的名字，叫李音……你说，会不会和电梯里的女人有关？”

　　“很有可能，恶鬼也埋在墓园里！”戴洛顿时茅塞顿开，激动道：“一个校区只会有一条故事线，就像一校区的恶鬼不会出现在二校区一样，在这儿想致你于死地的人只会是这个校区的恶鬼！”

　　沈故默契十足地接了下去：“而那双手又是从李音的墓碑后钻了出来，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一切都明了了——电梯里的女人叫李音，是夺走宋慈脸的恶鬼，而宋慈则从始至终只是个想找回自己脸的“原主”。

　　两人正说着，窗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戴洛匆遽地赶到窗户旁查看——远处有两人躺在了地上，看着像是柳欢和赵训，韩修德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这边，看不太清。

　　“出事了，快！”戴洛和沈故没片刻停顿，动作迅速地奔了出去。刚走出图书馆便有一阵阴冷的狂风迎面吹来，卷着细沙砸在脸上，天暗得像是傍晚，好似墨里兑了水，浑洞洞的。

　　戴洛怕来不及，怕自己还没赶过去女鬼就先动手，于是将手中的刀一把扔了过去，砸在韩修德脚下，韩修德动作迅速地捡了起来，攥在手中指向女鬼。

　　女鬼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转过头来，没了唇的嘴像个无底的洞，往外一股一股地滴着黑红粘稠的血，面部血肉翻卷，依旧没有脸。

　　“咯咯咯咯咯——”笑声倏然响起，女鬼的笑容不断放大，被割破的嘴角直到咧至耳根才停下，血不断顺着脖子往下流。

　　“李音？”戴洛示意沈故将柳欢和赵训扶起来后躲远点，自己则去了韩修德身旁。话音刚落，笑声蓦然停止了，甚至能从女鬼没了脸皮的面部看出明显的怒意。

　　眼神，女鬼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果然没猜错，你就是李音。”戴洛目光狠厉，直奔关键：“宋慈的脸被你藏去哪儿了？”他问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指望李音自己说出答案，他就是想知道，提到宋慈时李音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那是我的！不是她的！”果不其然，李音倏然扯着干涩的嗓子嘶吼起来，“我替她找了那么多，五张、十张、五十张，她要多少我都能给她！为什么她偏偏要我这张！？为什么？”

　　“你的？那明明就是她的！”戴洛嗤笑一声，示意李音身后的沈故动作能再快一点，带着柳欢和赵训离得越远越好，“你到底把脸藏在了哪儿？你们是朋友吧？还是亲人？她知道自己的脸被你剥了吗？”戴洛不确定说出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刺激她会得到什么结果，只能赌一把了。

　　“我的！说了是我的！”李音布满尸斑的五指弯成利爪，指甲唰地一下从腐烂的皮肤中钻出，变得细长，整个身子抖得像筛子，血红湿黏的头发一束束贴在脑后。

　　而女鬼身后，赵训已经从昏迷中转醒，不用扶，醒后立马惶恐蹒跚地躲远了，可柳欢却没有，沈故正扶着他往后退，一边注意不能弄出动静一边查看女鬼在做什么。他怕女鬼突然转头，发现他们要逃。

　　湿黏的几滴血落在手背上，是来自女鬼的头发，沈故嫌恶地抹在了裤子上，继续搀着柳欢往后退，蓦地，一不小心踩进了一堆干枯的落叶中，发出生脆的一声响。

　　坏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只剩下枯树叶被踩碎的余音。

　　沈故吓出一身冷汗，望向女鬼血淋淋、湿哒哒的背影……还好，没转过来。可正是因为没转身才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女鬼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经意的一眼，沈故看见有东西在动，头发，是女鬼的头发在动，可却动得极不正常。

　　沈故不再后退，他死死地盯住女鬼的后脑勺，盯住那湿黏的头发，由于被血浸湿，这头发显得极少，很细很细的一股股，细得头皮都贴不满，甚至能看见好几处细白的肉。

　　凝神观察了许久，沈故倏然从头发中看见了一抹不正常的红色，不同于血的鲜红，那抹红淡淡的，就像……就像人的嘴唇。

　　嘴唇！

　　……嘴唇是五官之一，是脸的组成部分！

　　沈故捏着满手的汗，按照心中的猜想目光滑向嘴唇上方，他看见了——眼睛！湿黏的头发里半遮半露地藏了一双眼睛！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弄出了声音可女鬼却没有任何反应了！因为女鬼的头发下掩盖着另一张脸，那张脸上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头发之所以会动得不正常，是因为那双眼一直在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