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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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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五月,灵枢门的簪花盛会即将开始。
说到这灵枢门,可算得上是修真界中传承最久的一个门派。
其开山始祖唐白芷极善毒术,于五百年前在南中创立了灵枢门。这灵枢门中有一座簪花阁,据说是唐白芷专为收集各类奇花异草所建,一年四季常盛不败,乃是修真界的一大奇景。
每年的春季,灵枢门总会举办一场赏花会,除了邀请仙门各派前来观赏簪花阁的花草外,还会进行六艺和术法的比赛,久而久之,这赏花会便有了簪花盛会的美称。
随着灵枢门的日益壮大,这簪花盛会逐渐成为修真界一年一度的一大盛事,每年都有众多的门派应邀前来。
阿瑾虽刚入门,可师父此次将他也带了来,说是让他开开眼界。
我这人天生懒散,并不擅长也不喜与旁人应酬,因而每年簪花盛会正式开始前的宴席都让我很是头疼,于是我在宴几前坐了一会儿后,与云宝打了个招呼便牵了阿瑾偷偷溜了出去。
这灵枢门不愧是百年大派,单是一个仙府便占了数座山峰,因此,尽管我来了许多次,可不消片刻,还是被这七拐八绕的小路绕晕了头。
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阿瑾因是第一次来,更是不能找到回去的路,于是我二人合计一番,决定先走上一走,说不定能碰见个人什么的。
谁料这一走,却是让我们闯进了一座院落之中。
这院落与灵枢门的其他地方相比,更加奢华璀璨,单是那廊上的墙灯便是用三品晶石所制,明晃晃一片闪得人眼疼。
我思索这既是座院落,那说不定会有人在,于是便牵着阿瑾准备上前问上一问。然我刚一靠近那门扇,便听到其中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似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在挣扎,另有有人在痛苦的呻吟。
我与阿瑾对视一眼,各自放轻了脚步,纵身一跃翻上屋顶,悄悄掀开一片屋瓦向里瞧去,这一瞧,却是瞧见了一个白花花的脊背。
想我自打八岁之后,因着热爱文学,也曾拜读过不少话本折子,其中不乏一些香艳文本,后来更大一些时,本着求知欲和好奇心,便是连各类春宫也略有涉猎,因此我很快便反应过来,屋内那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正在进行的必定是一场云雨之事。
彼时我自行观摩之时并无甚感觉,端的是脸不红心不跳,可如今旁侧多了个阿瑾,却不由让我面皮一红。
我生怕将这孩子教坏了去,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眼,正要与他一同下去,却瞧见屋内那白花花的脊背侧了一侧,这一侧却是让我将他身下之人瞧了个正着!
那是一个双手被捆在床头的男孩,与阿瑾差不多大的年纪,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和鞭伤,漂亮的眉眼紧紧皱着,嘴角犹挂着血迹,却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因为痛苦自己咬的。
他似是看到了我,张了张嘴,却并不能发出声音,可我却看的分明,那口型是两个字:救我!
我心头腾地窜上来一把怒火,也顾不得再遮挡阿瑾,抬手画了道符便朝屋内甩了过去,那符正正好打在了脊背身上,他猛地一怔,不动了。
我转头对阿瑾道:“我进去救个人,这房中的景致很是污眼,你就莫去了,在此等我!”
他扯了我的袖子并未松手:“我要与你同去!”
我想了一想,将他一人留在此处确实不妥,于是从乾坤袋中翻出两件斗篷和面具将我二人遮了一遮道:“那就同去,进了屋莫要乱瞧,跟紧我!”
他点点头,与我一同翻身落地,推门而入。
我遂上前要救那孩子,阿瑾却拦在了我身前,不让我动作。
我低头看他:“你要作甚?”
他并不答话,而是直接迈步床前,将那晕过去的脊背掀到一边,而后又扯了这屋内的帐幔将他与那孩子遮个严实。那孩子似是被他吓住,不停的哆嗦,却并不挣扎,任由他动作。
我哭笑不得,敲了敲他的头道:“不是让你跟着我,莫要乱瞧吗?你凑上去作甚?”
他揉了揉头顶,转头看我,一脸的理所应当:“你说了要嫁于我,我怎能让你瞧了别的男子去!”
我先前不过同他玩笑,万没想到他竟会以此来噎我,倒是将我噎得无言以对。然此时并不是与他计较的好时机,我便先行丢了个白眼过去。
我低头向床上看去,这一扫,率先瞧见的,却是那脊背的正脸。呦,竟是个我见过的,正是这灵枢门门主唐天雄之子,唐决明。
这灵枢门与其他各派不同,乃是家族传承,如今当家的第十九代家主唐天雄是个很有手腕的人物,自他继任门主之位后,灵枢门一改往日中庸避世的作风,急速扩张,广纳门徒,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已经控制了西蜀全境,一跃成为修真界众派之首。
然如此枭雄,却有个一言难尽的儿子,就是这唐决明。
唐决明此人,年方十八,修为平平,长相也是平平,却很是好色,仗着自己老子的势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目中无人。他极爱出风头,每年的簪花盛会上都要出来显摆,是以我对其容貌并不陌生。
往昔我虽听闻过此人的恶名,却一直以为,也不过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罢了,然今次瞧了他这折磨人的手段才知,岂止纨绔,简直就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我一贯对此种欺辱妇孺之人深恶痛绝,于是直接抬手又拍了一道符咒于他体内。
此咒名曰无欲,凡中此咒者,将终身对欢好一事提不起兴致。
许多年前,师父带我下山历练之时曾收过一只精怪,在那精怪的肚子里,我们发现了一本名为《异咒录》的古籍,而这无欲正是出自这本古籍。
这古籍中除了无欲,还记载了许多奇门咒术,其中也不乏一些阴狠邪咒。师父恐此书流传于世会为害世人,便命我将其毁之,然我万没想到的是,只因我手上的血不小心溅了些上去,这书中的文字竟是逐个剥离,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刻在了我的识海之中!
我将此事告知于师父,他万分忧心的为我查探,却发现那《异咒录》竟是对我认了主!
最终在他确定这对我身体并无影响后,此事就此作罢,只是师父再三警告我,此事不得告知于其他任何人,且不准我动用这书中的符咒,尤其是那些邪咒。
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因此时至今日,从未使用过这书中的任何咒术,然今日瞧着这混蛋,我却实在忍不住想用上一用,这无欲简直就是为他度身定制的,省得他日后再祸害女……男女。
我伸手去解那孩子手上的绳索,他瑟缩了一下,想要躲,却因被捆着而不能动作,我赶紧安抚,用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道:“莫怕,姐姐是来救你的!”
他抬眼看我,即使刚刚被施暴也是一声不吭的人此刻竟是哭了,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是默默流泪。
我赶紧去哄,却怎么哄都哄不好,正不知该当如何,阿瑾在一旁冷了脸,低喝一声:“不准哭!”
那孩子吓得呆了一呆,瞬间不哭了。
如此看来,果然还是冷脸比较好使!
我瞧了瞧这孩子身上的帐幔,琢磨着这东西并不能就这么带出去,会被人发现,于是便让阿瑾从他的乾坤袋里找了一套衣服出来。
我正要为这孩子换上,却又被阿瑾阻止,我想起了他先前的话,不由失笑,于是任由他动手。
那孩子似乎有些怕阿瑾,很是听话,即使蹭到了身上的伤口也只是皱皱眉并不吭声。阿瑾很快便为他换好了衣物,却仍是不让我碰他,而是直接将他背在了身上,经了这两月余的调养和修炼,阿瑾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在山洞中瘦瘦弱弱的小娃娃了,此番背着个与他同大的孩童,十分轻松。
他抬眼看我道:“我探查过了,他除了灵脉被锁,其余都是些皮外伤,你莫要忧心,我们快些离去吧!”
我没有想到他做事竟是这般有条理的,心下甚感欣慰,遂点头。我们三人于是一同离开了这院落,只留个还昏着的唐决明在原处。
为了不给师父惹麻烦,我们并不能被旁人瞧见,然不想被旁人瞧见,那大路便是不能走的了,于是我和阿瑾便专捡了小径钻,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就不识路的我们更加晕头转向。
如此下去并不是办法,于是,当再次听到前方有人靠近之时,我并没有如之前一般避让,而是让阿瑾带着那孩子躲了起来,准备自己上前问问路。
来者竟又是个见过的,一身梅染长袍,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正是这唐天雄的亲传弟子,唐辛夷。
唐辛夷此人在修真界也颇具名声,人称月棠公子,他天资出众,修为颇高,为人谦逊有礼,温文尔雅,与唐决明那个混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下泥,众人常说,若这唐天雄之子是唐辛夷就好了,也不枉他苦心打下的江山要交到一个败家子手中。
此时,这位一向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月棠公子正皱着眉,面色焦急,口中一声声地唤着阿琮,似是在寻人。
我将身上的斗篷和面具收了起来,迈步上前,做出一副偶遇的姿态。
“唐师兄!等等!”
他见是我,停下了脚步,向我行一礼道:“啊,原来是莫师妹,师妹此时不应在簪花阁赏花吗?缘何会在此处?”
我正待回答,那原本应该躲在一旁的阿瑾却背着那孩子突然冒了出来,将我和他都骇了一跳。
唐辛夷的佩剑立刻便拔了出来,厉声喝道:“何人?”
我赶忙要开口解释,却忽听阿瑾道:“师姐,这家伙说认识他,非要让我出来!”
于是我二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那孩子的身上,只见他抬着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唐辛夷,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哥哥,唐辛夷手中的剑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上前一把将那孩子抱在了怀中,浑身颤抖,满脸不可置信,双目瞬间赤红,颤着嗓子问:“是谁……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话音未落瞬间转头看我,身上猛地腾起了一股骇人的气势,灵力四溢,那目光似要把我活撕了!
阿瑾见状一步上前挡在我面前,满脸戒备,我在他身后连连摆手道:“不是我!”
那孩子应是见了熟人,心中压抑的恐惧瞬间爆发,搂紧了唐辛夷的脖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边抖边哭,这次终于哭出了声,“不是姐姐,姐姐救了我,是门主的的儿子,他用鞭子打我,还撕了我的衣服,哥哥,我好怕,呜呜呜呜……”
唐辛夷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脸恨意,“他怎么敢!怎么敢!”
他身上的气息虽不再针对我和阿瑾,却仍是骇人的很,我们二人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
半晌,那孩子似是哭累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这才完全收回了灵力,得了空闲来看我们二人,面色虽不再铁青,却仍是难看。
他向我行了一礼,语气中倒满是歉意:“抱歉,是我失态了,阿琮是我弟弟,我一时心急才会如此,此番师妹救了他,我却如此态度,真真是惭愧!”
我赶忙回了一礼,连道无妨,心中却是在想,这孩子竟是唐辛夷的弟弟?!唐辛夷论理是那唐决明的师兄,他怎敢对自己师兄的弟弟下此毒手?想来这应是一件了不得的八卦。
然我并不想对旁的门派的八卦了解甚多,于是与唐辛夷交代了只当没有见过我二人,并向他讨了一只引路蝶后,牵着阿瑾离开了此处。
我二人返回之时,赏花和六艺的比拼环节已然结束,云宝上前挎了我的胳膊道:“师姐,你怎生回来的如此之晚,掌教师伯都问了你好几次了,咱们九霄宗此番只有牧白商入了决赛,净让那小子出风头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姐我是个不认路的,我同阿瑾绕了半天才找回来,师父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牧白商出风头就让他出,不管如何都是咱们九霄宗的,他有脸了,就是九霄宗有脸!”
云宝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我们一同去看他比赛吧!”
我点头,遂牵了阿瑾与云宝一起坐上了看台。
场中,已然站了两人,一身天青色的正是牧白商,而他对面,那个梅染衣衫长身而立的,却是刚刚与我和阿瑾照过面的唐辛夷!
我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向阿瑾,他也是一脸诧异。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叫作阿琮的孩子呢?这么快他就处理好了?
然容不得我们多想,场中的比赛已然开始,两人的身影同时一闪,直接交手了起来。
尽管灵枢门乃是以毒术和暗器闻名的门派,可这唐辛夷于剑道一途也是不俗,加之他身法诡异,动作敏捷,与牧白商交手丝毫不落下乘,不到片刻间,场上到处都是他二人招来的剑芒。
眼见对手难缠,牧白商不再恋战,直接右手画圆剑尖指天,使出了一招我九霄宗的绝学,雷动九天。原本蔚蓝的天空中开始闪动刺眼的雷光,这些雷光极速汇聚,不过转瞬,一条电闪雷鸣的长龙便出现在了半空,带着惊人的气势直冲对面而去。
唐辛夷此时再退已来不及,只好翻身跃起,飞到空中,可我们这雷动九天是个不死不休的招数,要么施术者收回,要么击中目标,否则绝对不会停止,于是那闪着雷光的长龙也随他动作飞至半空。
唐辛夷见状,只能举剑硬抗,灵气外溢,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护障,如此一来,便成了个比拼耐力的局面,端看谁的修为更深厚,谁能坚持的时间更长,谁能先把对方的灵力耗光。
然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唐辛夷的灵力便开始不济,他身前的护障越来越薄,越来越淡,最终闪了几闪,猛然消散于空中。
那漫天的雷光一下子失去了阻挡尽数打在了唐辛夷的身上,他在空中喷出一口血来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牧白商,胜!
我对于这个结果很是诧异,以我刚刚所见,这唐辛夷的修为远不止如此,虽不明白他为何要放水,但既是牧白商胜了,涨的便是我们九霄宗的脸面,计较那么多作甚。
最终簪花盛会结束,牧白商除了六艺中的乐和书,其余各项都拿了头名,成为本次大会的魁首,然他本人对此似乎并不满意,一直愤愤地看我。
我思索片刻,许是因为去年簪花盛会的魁首是我,而我是全科头名,今年他虽是得了胜,却有两科并未拿到第一,于是不知不觉中又被我比了下去,才会如此气闷。
我顿觉此人真是心眼比针小,于是不耐烦睬他,任由他独自愤愤去。
我本想再问问唐辛夷阿琮的情况,却因他受伤,直至离开灵枢门前都没有找到机会,于是只好作罢。
离开灵枢门不过两日,我便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当日唐辛夷之所以会灵力不济乃是被唐决明下了黑手所致。
这黑手下的十分隐晦,直到与牧白商交手动了灵力才爆发,却又十分霸道,险些要了唐辛夷的命去,多亏了千草谷的谷主华子苓医治才得以脱险。
牧白商得知此消息后,极为羞恼,更加认为自己这魁首得的名不正言不顺,气的好几天都食不下咽,誓要在明年的簪花盛会上证明自己。
后来没过多久,修真界中开始传闻唐天雄之子唐决明因纵欲过度坏了根基,不仅修为大损,且终身无法再行伦敦之事,唐天雄为其遍寻名医未果,即使是华子苓亲至,对此也束手无策。
一时之间,人人拍手称赞,均说他这是作恶多端的报应。
自此,唐天雄便将栽培的重心放在了自己的大弟子唐辛夷身上,此举令唐决明大为记恨,多次陷害暗杀唐辛夷,结果非但未能成功,反倒是叫唐天雄对自己彻底寒了心。
没过多久,唐决明联合门派长老意图弑父夺位,一场血战之后,失败被俘,最终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