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元明风云录》君子有礼217

70、第四十五章

　　枯枝爆新芽，短翅树莺报春，鸟鸣响彻山野。
　　杨逍轻轻推开窗户，闭眼嗅闻山谷春泥的爽气，撑开手臂舒展筋骨。新的一天，杨逍如常照顾晓芙起居，纤细的手指正替她梳理及腰的秀发。杨逍多年亲自照顾妻女，早已练就一双巧手，三两下摆弄，已帮晓芙把发髻打好。
　　为怕晓芙将来苏醒会行动不便，杨逍早晚都会替她按摩，疏经通络。杨逍一面用指尖的阴力，轻轻按捏着晓芙右腿上的足三里穴位，一面道：“今天我无法陪你用中饭了，或许连晚上都赶不回来，你也知道你的小丫头，野起来就舍不得走。……好啦，我知道，不能让不悔吃太多糖，一个，就买一个糖人给她。”
　　“爹——”小不悔撅起小嘴，一下子跑进来趴到床前对晓芙说，“两个，妈妈，我要两个糖人。”
　　杨逍笑眯眯地说：“你娘说了不许你吃那么多糖，一个。”
　　小不悔眼珠子一转，不服气道：“哪有，妈妈说了我可以吃两个。”
　　“你娘的意思，爹最清楚了，一个。”
　　杨不悔明亮的杏眼里闪耀出一丝狡黠的光芒，甜甜道：“那爹爹你是肯给我买一个咯。”
　　女儿这小表情他太熟悉了，这个外表像晓芙，内里像自己的小丫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还是“嗯”了一下。
　　小不悔高兴道：“那就是妈妈一个，你一个，合起来两个。”
　　这……果然……是亲女儿。
　　老狐狸看着眼前这只披着白兔皮的小狐狸，那小尾巴正得意地摆动着，杨逍无奈道：“好吧，两个。”
　　嘻嘻，小狐狸得意得摇头晃脑地让爹爹快点，自己在外面边玩边等他。
　　杨逍看着不悔蹦蹦跳跳的欢快背影，拍拍晓芙的手，意味深长道：“放心，说好一个就一个。”

　　离百花谷约三十里的小镇，平日宁静悠闲，这天正好是春忙大集，各路农庄人都带上自家的好东西出来吆喝，更有很多民间杂耍吸睛。
　　杨不悔仗着个子小，动作敏捷，在人群中东游西窜，左看看莽汉胸口碎大石，右看看老朽吐火龙，腰身一弯，如泥鳅般向前穿去，再看小姐姐杂技甩碗，惹得被涌动人群夹杂在数丈后的杨逍不断张望，在一片熙熙攘攘的欢闹声中高声呼喊女儿等等他。
　　“爹，爹，这里！我在这里！”小不悔拼命垫高脚尖摆摆手。
　　杨逍好不容易来到她的身边，只见小不悔用手指指了指卖糖人的摊子，杨逍瞄了一眼说：“不急，咱们先找个店坐下，爹爹再帮你买。这里人这么多，你现在买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撞没了，如果被撞没了，爹爹可不会再买给你的。”
　　小不悔想想也对，上次就是人多的时候不小心粘到了别人的衣服，吃不了了，害她哭了好久。“那我们快去前面酒肆里找个位置坐下吧。”牵上杨逍的手就往前面走去。
　　杨氏父女在人群中挤着向前走，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镇上唯一一家酒肆，却关门大吉。小不悔纳闷：今天这种日子怎么会关门啊？
　　杨逍向在酒肆旁做买卖的小店老板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酒肆张老板的媳妇得了怪病，多方医治依然不见起效，这次赶集来了位神医，张老板带媳妇看病去了。
　　小不悔一听小镇上来了位神医，立刻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拉着杨逍去拜访。杨逍知道女儿想什么，也不多说，随着她按照小店老板的指引去寻访神医。

　　离开了集市，一直走右拐再左拐，连续走过两条街，远远就看到，在一巷口处多人排队问诊。小不悔大喜，甩开爹爹的手快步跑过去，急问道：“各位大叔大婶，请问这位大夫真的很厉害吗？真的很会看病？”
　　一位身材肥胖的大婶看不悔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回道：“当然啦，住我隔壁屋的那位老伯，老腰多年一直疼得厉害，徐大夫昨天替他扎了几针，开了两副药，他回去喝了一副就不疼了，我也是听他说了，今天才寻到这来的。”
　　杨逍踱步来到女儿身后，小不悔高兴道：“爹爹，真的是神医，我们去请他为妈妈看看病，好不好？”杨逍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蛋，默不作声。
　　“爹——”小不悔看杨逍不说话，急得忙摇晃拉扯他的手臂，让他赶紧去请神医医治晓芙。
　　一旁的大婶看着杨逍，已经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飘逸俊美的男子。不仅如此，周围的人，特别是年轻女子，亦纷纷向杨逍投视，但又基于女子的矜持羞涩，不敢过于张扬。
　　大婶年过五十，见过世面，也就没什么好害羞的，明目张胆地直勾勾盯着杨逍看，说：“那你们可来迟了，这徐大夫每天只看三十人，要先领筹才能看，今天的份额早就满了。”特地让平常沉粗的嗓音显得娇嫩，略显做作。
　　杨逍微微点头施礼，道：“多谢大婶告知。”牵起女儿的手，低头对她说，“听到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小不悔一下甩开杨逍的手，倔强道：“今天满了，那就明天，明天满了，就后天。我一定能求他去看妈妈，让妈妈早日醒过来。”转身就穿过人龙，向医馆大门跑去。
　　“不悔，不悔”杨逍紧跟随后。
　　杨不悔一股脑不管不顾冲进了医馆，刚好看到那位徐大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去一女病人的外衣，只见那妇女“啊”了一声，不自觉低头，双手交叉遮盖只穿内衣的身子。
　　小不悔吓得后退几步，正好撞上跟过来的杨逍，随即躲到爹爹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妇人丈夫没有想当然的怒骂，反而异常兴奋，大喜哭泣道：“好啦，好啦，阿娣能低头了！徐大夫你真是神医啊，不用针不用药就把我媳妇不能低头的病治好了。”周遭一众病人也与同身受到他的喜悦之情，一同拍手叫好。
　　小不悔见此情形，也跟大家一起雀跃欢呼，连忙跑出去，抓住徐大夫身后的袍脚，哀求道：“大夫你这么厉害，也看看我妈妈吧，她睡很久了。”
　　“不悔……”杨逍心痛看着女儿，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去阻止。
　　徐大夫转过身来，小不悔眼帘映入一张清秀白皙如女子的脸孔，徐大夫看清来人，随即双手一揖，道：“属下徐迪，参见左……”杨逍急忙阻止他，道：“大夫见笑，小女鲁莽，烦请包涵，在下姓刘，乃一教书先生。”
　　徐迪心中一愣，转念一想明白左使用意，道：“刘先生，好。”
　　旁边的粗汉插嘴道：“刘先生也来了，你也是来找徐大夫替夫人看病的？徐大夫确实是神医，刚治好我媳妇的病。”说话的正是酒肆张老板，杨逍经常去他那买酒，早已是熟客。
　　小不悔马上应和，道：“是是是，我们也是找徐神医看病的，请神医一定要看看我娘。”只要提起晓芙，小不悔就整张小脸都纠起来。

　　时正晌午时分，徐迪停诊半个时辰用膳。屏退众人后，徐迪在内堂里，双膝跪地向杨逍行了一个大礼。
　　小不悔惊讶的微张小嘴，杨逍无奈道：“都说让你无须多礼。”
　　徐迪诚恳道：“左使乃小人的救命恩人，又让我跟胡先生学医，恩同再造，叩再多的响头都不为过。”
　　“跟胡先生学医？”小不悔疑目看向爹爹，杨逍向她点点头，小不悔失望道：“原来你是伯伯的徒弟。”
　　徐迪道：“小姐说笑了，属下哪有资格成为胡先生的徒弟，只是跟先生学过些许皮毛而已。”单膝半蹲对杨不悔说，“和胡先生相比，属下就是一小卒，先生才是当世真正当之无愧的神医，夫人有他医治，相信迟早都能醒过来的。”
　　小不悔抽噎道：“可是……可是妈妈已经睡了很久了，我都已经许了四年的生日愿望，妈妈…妈妈…还…还没醒。”小不悔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
　　杨逍赶紧将女儿抱进怀里，温言拍背哄逗。
　　徐迪万分内疚道：“是属下不好，属下说错话了。”
　　杨逍道：“这不关你的事，时候不早，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徐迪双手一揖，“属下恭送左使。”

　　杨逍千哄万哄，女儿依然哭声不断，最后还是两个糖人出马才把小不悔摆平。
　　小不悔心满意足地伸出舌头，把第一个糖人小竹签上的糖都舔完，正准备开吃第二个时，歪了歪小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拿着第二个糖人左看看，右看看，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小不悔一脸狐疑地看向身旁的爹爹，他明明面无表情，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为何自己会觉得他在偷笑呢？
　　小不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决定不想了，一嘴舔上去，觉得这次的糖人特别纤细，入口即化，好吃！
　　早春的暖阳洒在杨不悔的身上，杨逍迎光看着女儿眉开眼笑的可爱样子，也是通体舒畅，他的乖宝贝就是要这样开开心心的，不过晓芙的嘱咐也不能忘。杨逍给了老板两份钱，让他用一份糖做两个糖人，老板自然乐呵呵照办。
　　看见女儿差点识穿他的诡计，杨逍也不着急，反而暗想，我女儿就是聪明，就是伶俐，像我。
　　日薄西山，老狐狸牵着小白兔的手，在斜阳下，倒影出一大一小的两条狐狸尾巴在那随意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