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爱多一点时间》懒虫要改变

4、他回来了

　　她后来看到一句话：对于单恋的人，告白从来都是一种赌博。一旦输掉，最好今生今世不再与那人相见。因为再见，无论怎样武装，仍将处于劣势——因为她在他眼里，俨然已是□□。
　　她下了决心，不再见他。

　　可是就在刚刚，爸爸从医院回来，说凌云从部队赶了回来，人已经到了医院。她体内仿佛有种什么东西突然无法抑制地疯狂生长，仿佛要冲破一切的束缚，跳将出来。她低下头，仍去读她最爱的康德，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读过去，可今天的康德如此的晦涩，她反复的读，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凌云是回来看他的爸爸的。他爸爸凌军昨天早上突发脑溢血送进了医院。于漫爸妈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于漫则留在家里帮忙照看凌家的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儿。
　　昨天晚上妈妈从医院回来，脸上的表情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要凝重，于漫跟进厨房，小心的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妈妈一边洗菜，一边回头向客厅里探了探。
　　于漫明白妈妈的顾虑，“他们看动画片呢！”
　　妈妈这才低声说道：“凌伯伯情况可能不太乐观！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于漫心里一惊，“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
　　“医生现在也说不好！脑溢血本来就不好讲，来的凶险的话，当场就能丧命。你凌伯伯若是送去再晚点，恐怕就没希望了。”
　　于漫心里沉沉的。死亡原来真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遥远。
　　“郑阿姨这次受了不小的惊吓，今儿早上一看，简直像个纸片儿人一样，没魂儿了！也是，两孩子还这么小，老凌万一有好歹——真不敢想。——可恨凌云这孩子，说什么正在参加联合演练，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回来。家里出这么大的事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哎，反正都是可怜！”妈妈似乎对凌云有诸多埋怨，可突然转了个念，又宽宥他了。
　　于漫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依然端凝，可她内心深处，犹如被猝不及防地丢下一颗□□一般，轰然乱成一团。她已经有三年多没听到凌云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了。她经常会想到他，可都是一瞬间的事，他只是从她脑海里一飘而过，雁过无痕。她不容许自己去多想。她将有关他的记忆封存在了黑暗的角落，时间沉淀，远远地望去，那里只是一份青春酸涩的怀念。

　　晚饭桌上，妈妈对爸爸狼吞虎咽的吃相颇有微词，“你这才呆在医院两天，怎么就像刚从非洲回来的一样少吃点肉！晚饭吃那么多，只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年纪大了，还不要注意保养吗？！”
　　爸爸伸到半空中的筷子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还是勇敢的在妈妈凌厉的眼神包抄下又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搭讪着笑道：“在医院哪里吃得下去饭呀？每顿就一个包子对付着呢！”
　　“吃吧，吃吧，你们这些老男人就是不让人省心！平时让你们注意身体，注意身体，好像跟害你们似的。” 妈妈口里虽这样说着，还是把菜往爸爸那边推了一推。
　　“妈，偶尔多吃点，没关系的。爸爸平时不都是很注重饮食的嘛！今天这是特例！”于漫看爸爸把肉放在碗里，想吃又颇为犹豫的样子，不由得说道。
　　妈妈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们父女一眼，终于没再唠叨，爸爸和于漫相视一笑。
　　于家这三口人在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外奋斗在同一所大学里，不过工种不同：于爸是物理学院的教授兼博士生导师，妈妈是外语学院党支部书记，而于漫在化学系，大四学生一枚。在于妈妈眼里，于爸和于漫一个是“生活低能儿”，一个是“情商孱弱儿”。她对他们总是不放心的。本着弱者相帮的精神，爸爸和于漫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于沉默中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说老凌，跟公司的人去爬山还偏要逞能，跟人家年纪轻轻的人比体力！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爸爸停下手中的筷子，截断她道，“能有什么事！多少人脑溢血，最后都蹦蹦跳跳的出院了。老凌身体一向不错，这么点小事都抗不住？！肯定会好的。”
　　爸爸这话是对妈妈说，其实也是对自己说。到了他这个岁数才知人生能得一知己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他与凌军大学里相识，读同一个专业，志趣相投。后来改革开放，凌军迫于生活压力，下海经商，虽多年商场里摸爬滚打，人情世故里磨练，但却始终洁身自好，葆有对科学的敬畏之心。
　　“是是是。。。”妈妈连不迭地点头，赶紧转了话头，“凌云回来了，老凌肯定高兴，一高兴，没准儿明天就醒了。说起来凌云这孩子也是命苦！那么早就没有了妈，现在老凌又病倒了。这孩子这么多年不回家，肯定是不想让老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部队里那么艰苦的地方，一个人硬挺着，也没个人关心照料！你说这孩子怎么到现在也不找个对象眼看都奔三的人了！这么帅气的小伙子，就没哪个姑娘看上？。。。。。。”
　　妈妈一说起话来，喋喋不休。于漫听着心里越来越烦躁，起身上楼回房间里了。
　　她终究是听不得他的消息的。

　　第二天便是春季学期开学的的日子，于漫决定在学校住一段时间。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与同学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这样跟妈妈和自己解释。

　　虽然春寒料峭，但毕竟是朝暖和的日子里去了，校园里路边的柳树上挂上一丝极不容易察觉的浅浅的绿，来来往往的学生大都还裹着棉衣，但心境到底不似寒冬腊月里的瘪缩、阴郁。大家似乎都是微笑着、充满期待的脸。

　　于漫开学当天的晚上就从与妈妈的电话里得知凌伯伯已经醒了过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要呆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个礼拜。这一重点进展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于漫又问起其余的人的情况，妈妈绘声绘色的讲了郑阿姨如何激动落泪，小珠如何贴心懂事，小壮如何乖巧呆萌，可讲来讲去，仿佛看透了她隐藏的心思似的，妈妈始终没有提到凌云。于漫挂上电话，心里想着：“这样也好，仿佛这个人从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