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雪小桃

54、误会

　　早晨醒来，客房床上干净平整，只留个字条：“谢谢你，喜鹊。”叶老师说他六点起床时，就没见肖冰了，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走的。
　　进酒店大门的一刻，慕白深吸一口气，心道，忘却喜鹊，我是叶慕白。
　　上班真是挺好的，一忙解千愁。
　　可是每每下了班，闲下来，就会有些心烦。按照邱梨的要求，慕白始终没告诉白知，他妈妈来过了，而且他还有个有些麻烦的弟弟。
　　还好，自己是有闺蜜的人。每天趁叶老师和白老师晚饭后出门散步，慕白就窝进沙发，联线小桥，吐吐满心满腹的愁绪。中间还等来了桥尊和大超新鲜出炉的婚纱照，郎才女貌，相当的精彩。自从上次的小情绪之后，这两个人愈发的黏腻，大超也对学业上了心。
　　月中旬一过，长辈们渐渐躁动起来。刘院长不时的约小桥的妈妈和继父到慕白家，汇合叶老师白老师开婚礼誓师大会。各种婚庆细节的琐粹复杂，慕白每每听得头疼，可长辈们却是满心欢愉，不觉疲累。
　　上次邱梨走后，就再没消息。叶老师和白老师一直踌躇，这婚礼的事情，按理应该是要知会一下邱梨的。虽然慕白说白知秋不会抗拒生母的出现，但毕竟自出生就被抛下，白知秋能否真的欣然接受这突然上门的妈，实在还是未知。两人商量再三，也拿不定主意。对于父母的忧虑，慕白当然心知肚明。见他们每日发愁，心里开始犹疑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白知秋。
　　说来也怪，8月将近，慕白发现这两日叶老师和白老师心情大好，再没了之前的愁色。慕白也未深究，他们开心总是好的。
　　7月26日，慕白休息。叶老师和白老师一大早就出了门，约了众父母去逛婚博会。之所以说是众父母，是因为前两日德国的梁爸爸带着小桥继母回国了，加入了婚礼筹备大军。本来白老师是要慕白跟他们一起去的，慕白苦口婆心一个晚上，才把自己择出来。
　　得了清闲，慕白一个人在花房晒太阳。看到桌上的那本《喜与忧》，不禁想起了欧阳和肖冰。从那日邱梨见到肖冰脸上的怒色来看，他二人的事情，她也许是知道的。要一个母亲接受这样的事情，确实太难，太残忍。在这之前，慕白一直认为，爱情，无关乎财富、身份、年龄等等，却独独从没有认真的想过，这“等等”是否包括性别。虽然不知道欧阳和肖冰过往都经历了些什么，但亲见了他二人眼睛里的深情和痛楚之后，如今慕白坚定地相信，爱情无关乎性别。只是，世事艰难，曼珠和沙华要如何破了那生生相错的诅咒？
　　电话铃响，慕白回神。是陌生的号码，慕白接听，对方却没有作声。
　　“你好？”慕白再问一声。
　　“我是肖冰。”
　　慕白看了一眼那朵曼珠沙华，心道，想曹操曹操就来了电话。“哦，肖冰，你好，有什么事吗？”
　　“亲子装和木人，可以来取了。”
　　“哦”，慕白几乎把亲子装和木人忘了，“好的，我找时间过去。”
　　“喜鹊，那天的事，谢谢。”这一句，肖冰语速极缓。
　　慕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她猜想关于那天的一切，肖冰应该是不愿提及不愿多说的。“没事”，慕白的语气也十分轻缓。
　　挂了电话，慕白把肖冰的手机号存进了通讯录。太阳越来越大，慕白出了花房，打算做碗捞面当做午餐。白老师打来电话，说婚博会收获甚微，新娘新郎不在，很多东西没法定，所以他们一行人要改去商场，买婚礼当天要穿的礼服。白老师想让慕白当参谋。
　　慕白一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去应对众父母，就怯场，“妈，我之前在朋友那定的东西到货了，已经约了一会过去取货，您就让叶老师参谋就好了。要是不满意，回头我单独陪您逛哈。”
　　还好白老师向来不善于与人纠缠，一听说是约好的，便依了慕白。慕白原意今天是不出门，与床为伴的。可是既然话都说了出去，就今天去取吧。
　　捞面吃完，收拾利索，换了一条白裙，慕白出了门。进地铁站的时候烈日当空，到了商业街，一出站，竟然乌云密布，雷电交错。当真是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慕白加快脚步，心里祈祷头顶的这片云晚点落下，自己没带伞。刚拐进店铺所在的那条街，雨便倾泻而来，连个酝酿的过程都没有。慕白一路小跑，冲到肖冰的店门口。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营业中”，推了推，门却似乎反锁了。虽然是刚过中午，但乌云收走了人间大部分的光明，此刻的世界一片混沌，看不清店里面是不是有人。
　　“跟妈妈撒谎，果然是要遭报应的。唉，老天爷，我知道错了。”慕白自言自语，双手合十在胸前，抬头看了看仿佛正勃然大怒的天空。虽然店门上有一块屋檐，可是并不宽，雨砸地溅起的水花溅落在慕白的脚上腿上，白色的长裙已经湿到膝盖以上。
　　约莫一刻钟后，雨小了些，天也亮堂了不少。慕白又往店里望了望，透过玻璃门，竟见店铺的一角，摊着个凌乱的背影。那宽松的白色长袍，散落腰背间的乌发，是肖冰无疑。还好慕白是个胆子大的，否则他这形象，配合着眼前的天公作美，标准的恐怖片景象，定是要吓到人的。
　　“肖冰！肖冰！”慕白喊着，拍打着大门。里面的人却毫无反应。慕白拿出手机，响了好一阵，肖冰总算拿起了电话：“喜鹊……”
　　这个声音，有些不对，慕白想了想，恍然，这家伙不是说从不饮酒的吗？“肖冰，给我开门!”
　　“开门？”
　　“我在你店门口，你回头！”慕白说着再拍拍门。
　　肖冰闻声，缓缓回身，有些费力的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店门走了过来。慕白开门，肖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跟我来。”肖冰摇晃着转身。慕白跟上扶住他，走了几步，来到里面的桌子旁。慕白见墙角放着个空的梅酒酒瓶，不禁叹了口气。肖冰甩开慕白的手，从桌下取出了两个盒子，摆到桌上。
　　慕白打开扁平的大盒子，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亲子T恤，小猪猪特别可爱。收好这个，再打开竖高的的盒子，是木人，是慕白见过最美的木人。长发，长裙，眉眼带笑，看着她，真的能让人忘却烦忧，心生美好。
　　“真美……”慕白不禁赞叹，“谢谢你，肖冰。”
　　肖冰轻轻摇头，蹙了蹙眉，又是一个踉跄。慕白下意识的扶住了他，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叶慕白！”
　　慕白费力的扶正肖冰，回身，便见满眼怒火的邱梨，她身后站着一个大个子男人，手里拎着的雨伞正在滴水。
　　“邱阿姨……”慕白实在没想到邱梨会出现。
　　“你别叫我！”邱梨喊着，一把夺过慕白手里的木人，看着这惟妙惟肖的木头人，邱梨的手和唇都有些颤抖，“你还敢说这误会！？”
　　慕白，想解释，大脑却一片空白。
　　“你走开！”旁边的肖冰突然发声。
　　“……”慕白扶额。
　　“你们……”邱梨指了指慕白和肖冰的衣服，举了举手里的木人，气的说不出话。
　　慕白看看自己和肖冰，都是“白裙”，自己竟然还选了条白色麻裙，跟肖冰身上的白袍像极了情侣装。再看看那木人，明显是自己的模样。“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说……”慕白话还没说完，邱梨已经将木人摔倒了地上。
　　“不要！”就在邱梨举起木人的瞬间，慕白和肖冰异口同声喊了两个字。
　　邱梨几乎疯了，转身摔门而去。大个子追了上去。
　　肖冰一脸心疼，捡起木人，认真的检查了一下，万幸，没有摔坏。在自己的白袍上擦了擦，递给慕白，“抱歉。”
　　慕白接过木人，小心的放回盒子里，“不是你的错。”说着，望着门外叹了口气。
　　雨还在下。慕白拉过两个小圆凳，扶肖冰坐下，自己也坐下。刚刚那大个子的雨伞流下的一片水渍，还躺在原地。
　　“你认识她？”肖冰看着那湾水渍，问到。
　　“嗯，有些误会。”
　　肖冰冷笑了一声，“不觉得我是怪物吗？”
　　慕白看着门外模糊的街，“雨又大了。你看这雨，他们从天而降，所以叫它们做雨。可事实上，就是水而已。你，不管是曼珠沙华还是肖冰，不就是个人而已。”
　　“江海湖泊，和这一摊脏水，怎可在世人眼里一并而论。”
　　“世人是旁人。总要有一些雨落到伞上，不管被带到哪里，它自己知道自己是雨是水，终会再变回云，就够了。”
　　肖冰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